日头还没有升起,清早的天色还有些微微发暗,可朝臣们已经在承天门外等候皇城开门,
许多朝臣此时还在持观望态度,因为距离铁铉被打,已经整整两日有余了!
官员们三五成群的聚到一起,也在低声议论这事,“这都两天了,看来这件事没什么妨碍……”
“那这么说,我等,是不是也可以找找门路了?”
“这么大一宗贸易,要是能够跟着沾点光,那可真是太好了……”
“宫里宫爱到现在没有什么说法,恐怕这件事会不了了之……”
“难道陛下就看着他……嚣张跋扈?此次出海是朝廷大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啊,诸位,还是忠心用事吧……”
武将这边,尤其是几位顶级勋贵,茹蓝玉、冯胜、常升几人,此时都眉头微蹙,默默的没有说话。
他们当然知道发生在铁铉身上的事,可作为武将,他们与傅友德的关系很好,毕竟大家都是国公,很多时候需要守望相助。
可蓝玉、常升又是皇帝的亲戚,而且私下里很是亲切……发生了这样的事,确实让他们不好开口。
此时一辆马车的速度明显要快上很多,有些慌里慌张的驶来,直到近处才停下,这也吸引了朝臣们的目光。
颖国公傅友德从马车上下来,看到群臣们都还在等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往武将那边走去,迎着打招呼的将领拱手示意,这才来到冯胜、蓝玉、常升等几人身旁。
“宋国公,大将军,开国公,有礼有礼……”傅友德笑容爽朗的冲他们几个打着招呼,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幸好赶上趟了,要不然待会儿宫门就开了……”
几人也都抱拳回礼,只不过几人露出狐疑的目光,审视打量了傅友德一番,似乎要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东西。
傅友德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只觉得入手除了胡茬还是胡茬,不同的是有点长有点茂盛罢了,
你是摸着自己的胡子问道:“怎么了?胡子有点长是吗?嗐,一路从河南赶回来,都没有来得及打理,还行吧?不会失仪吧?”
冯胜和蓝玉都把目光投向了常升,他是陛下的亲舅舅,有道是“爹亲叔大、娘舅最大!”这件事还真得看常升是什么态度。
常升清了清喉咙,这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笑道:“颖国公一路奔波,着实辛苦了,胡子长点儿也显得更加勇武,不碍事的……”
“呵呵呵,那就好……”傅友德放下心来。
可是再看几人,总是觉得他们的目光当中有事,似乎哪里不对劲,傅友德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又朝着身后的武将们看去,只见他们一个個目光躲闪,即便是有不慎和自己对上目光躲闪不及的,也是尴尬的拱拱手,
再往文臣那边望去,就更加明显了,有涵养的文官们嘴角扬起一抹弧度,向他点头示意,还有的甚至直接带着审视和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里面要是没事,傅友德能把自己的脑袋拧下来!
“吱呀……”一声响,承天门缓缓被打开。
文武百官赶紧整理朝服衣冠,准备好朝笏。
傅友德凑近冯胜,低声问道:“宋国公,这里面是有什么事吧?怎么我总觉得不对劲儿?”
冯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你还没回家吧?”
傅友德顿时感到很懵,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我从河南回来,昨夜在城外的驿馆歇息,今天赶着来上朝哪有时间回家……莫不是,我家里出了什么事?!”
冯胜瞥了身旁的蓝玉和常升一眼,正准备说话,谁料想就在这个时候,纠仪官喊道:“百官入朝,禁止喧哗!”说着眼睛还朝这边看了一眼,提醒的意思很明确。
冯胜只好止住话,按照次序迈步入宫门,而傅友德虽然心里着急,可他也没有办法,纠仪官可在一旁盯着呢!
文武百官进入成天门,走过端门,然后就往午门走去,可是在午门外的空地上,却看见有个人穿着一身官服跪在午门外。
此时他低着头趴伏在地上,脸面朝下常在宽阔的双袖子当中,显然他并不想让众人看到他的脸。
此时在这里跪了一夜的驸马王宁心里苦涩不已,被这么多朝臣看见出丑这一幕,自己颜面何存啊!
从昨天夜里王宁就明白了,陛下哪里是考校自己学问,分明就是在报复!分明就是在为铁铉出头!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在那里跪着,根本不敢动,更不敢起身拂袖而去!驸马欧阳伦的血腥例子在前,他可不想步了后尘!
王宁明白,上次自己在激愤之下殴打铁铉的事陛下并没有追究,这已经是皇帝念着亲情,给公主府脸面了。
这次自己没有动手,真要追究起来还真不好责罚自己!可终究是和傅让一道的,按照罪责来说,顶多也就是训斥一顿,或者罚俸三月或者半年而已,
显然,陛下对这样的惩罚力度并不满意!
或者说,陛下不愿意用这样的罪名惩罚!
毕竟铁铉是一个外臣,无论多么亲近都是个外人而已,为了一个外人而严惩自己的亲族,这在亲亲相隐的宗族社会中是落不了好名声的!Χiυmъ.cοΜ
毕竟明朝时期可不讲究什么大义灭亲!真要这么做,只会被人诟病,被人成为不念亲情,冷血无情!
想通了这个环节,王宁只能甘心受罚,只盼望陛下的怒火能否消减,不再有别的惩处就好了……
真要像欧阳伦那样连累整个驸马团体,甚至整个皇亲国戚,那自己以后就没法做人了,也会被他们排挤在外的!
“这,这跪着的……是驸马啊王宁吧?”
“嗯,我看着也像,对对对,那块玉佩我认识,是驸马的……”
方才离得远,文武百官看不真切,此时走到近处,立刻就有人把王宁认了出来!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可都是同僚,平常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多时候根据一个人的体型和经常穿的服饰是能够分辨出来的,尤其是经常佩戴的玉佩、腰带等装饰。
此时的王宁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估计心里也在痛骂那认出他的官员,此时认出老子,除了看老子的笑话还有什么用!害的老子丢人现眼!
朝臣们看到王宁跪在这里,也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目光不由得在王明和傅友德身上来回闪烁,似乎是在问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跪在这里……
而众人审视的目光,也让傅友德这位沙场老将觉得浑身不自在,可他仍然保持着国公的体面,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等到走过王宁身旁,进入午门门洞的时候,这里面光线比较暗,地方也不宽阔,纠仪官通常只在前面并不会时刻盯着。
趁此机会,傅友德赶紧凑近冯胜问道:“宋国公,这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王宁……您快说说呀!”
冯胜往后面瞥了一眼王宁,又朝前看了看蓝玉和常升,这才压低声音道:“两日前你家二子与驸马一起见了铁铉,随后传出铁铉额头被人砸伤……”
傅友德心头一惊,果然是闯祸了!
赶紧朝着文官那边望去,眼睛来回巡视了两遍都没有发现铁铉的踪迹,“宋国公,那铁铉……”
“告假在家,没有声张……”
傅友德的眉头紧皱了起来,虽然铁拳没有声张,可并不代表陛下不知道,并不代表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驸马王宁跪在午门外,头顶上还挂着露水,一看就是跪了很长时间!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罪名,但是定规是逃不脱这件事的!
嗐!
入tnd!尽给老子惹祸!
傅友德握紧了拳头,恨不得一拳把自己的儿子打回娘肚子里!要真是知道他为自己闯下祸事,当初就应该把他射到墙上去!
谁不知道铁铉是陛下的心腹,是陛下还在东宫时候的潜邸之臣!
这样的人天生就和皇帝心意相通,是皇帝最为信重的大臣,别看现在还只是个郎官,可人家现在是在积攒资历,用不了多长时间就是六部尚书!
真要论其远近亲疏的关系,傅友德可没有脸大到觉得能比铁铉和陛下更亲近!
自己家怎么出了个混账玩意儿,惹是生非也不看看人家的背景!
百官到了文华殿,可是朱允熥并没有露面,而是派王忠传纸说自己今日不再临朝。
官员们例行公事在殿中讨论了一些事情,把奏章呈上去之后,就下朝离开了。
此时傅友德趁着下朝的时候,拉着王忠道:“王公公,我有要事求见陛下,还请通传。”
“颖国公客气了,不过陛下今日谁都不见,颖国公请回吧……”王忠客气地回道。
傅友德无奈,只好离去。
匆匆拜别了同僚,就着急忙慌的朝家中赶去,他回的并不是国公府,而是自己三儿子的宅院。
因为傅友德的长子傅忠,在洪武十九年娶的是朱元璋的第九女寿春公主,那时候为了避嫌,傅友德就将自己的三儿子傅让出府另住,而他的二儿子过继给了自己的兄长。
傅友德乘坐马车来到傅让的宅院外,还没有行驶到近处,就听到震耳的呼喊声,
傅友德急忙撩开帘子向外查看,只见一群国子监的太学生身穿监生的衣服,正堵着儿子家的大门痛骂!
“殴打朝廷命官,罔顾朝廷律法,欺辱读书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辈读书人,深得朝廷和陛下的厚恩,却有人是我等为蝼蚁,仗着自己是高门大族、是手握重权的勋贵,就行此打杀屈辱之事!天理昭昭,报应不爽!”
“让打人者出来!必须要还一个公道!我辈读书人岂能任人欺凌!出来,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敢做不敢认吗?!”
“别以为躲在府中就算了,此事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就是铁大人不追究,我等也不能受辱!”
“不错,我们读书人也是有风骨的!岂能被人如此羞辱!我倒要看看,大明律能不能管得了勋贵!能不能替我们做主!”
赶车的随从问道:“将军,我们怎么办?”
看着院门外几十个汹涌的太学生,还有周围很多围观的百姓,傅友德就知道自己的儿子闯下了多大的祸事!
这帮太学生是天子门生,很多都有功名在身,在他们当中考中举人的都不在少数!见了官员可以平礼结交,根本就不用跪拜,
所以什么时候招惹了他们,那就是麻烦上身!
显然他们是在为铁铉出头,因为铁铉是以太学生的身份被提拔任用的,与他们同气连枝,看到铁铉受辱,他们怎么可能不发声!
强按住心头的怒火,傅友德道:“走后门!”
前门是如何也进不去的,而且傅友德一旦露面,立刻就会被这些坏学生围着,,而对他们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到时候想挣脱都难!
随从赶着马车朝后门而去,敲了敲后门,仆人透过门缝见是傅友德,不敢怠慢赶紧就开了门。
“那个逆子呢,现在何处!”
仆人急忙回答道:“回禀老爷,二少爷在书房里……”
话还没有说完,傅友德就一脸阴沉的快步朝书房而去,仆人也只能眼巴巴的望着,根本就不敢多说。
此时傅让也是焦头烂额,耳朵当中听着门外那帮太学生的喝骂,搞得他心烦意乱,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简单了!
尽管铁铉没有声张,尽管紧张了一夜,也没见陛下追究自己,傅让本以为自己这次能够安全过关,谁曾想早晨刚要出门,就听门房禀报说一帮坏学生堵了门!
还不等自己出去查看,就听见了他们的骂声!傅让也知道太学生轻易招惹不得,可是就这么看着他们大肆宣扬,迟早也会闹得人尽皆知,到时候有官员弹劾,那自己就难以脱身了!
所以到底是采用强硬手段逼他们离开,还是闭门不出等他们骂累了离开,他正陷于两难之间……
“砰!”
书房紧闭的门被一脚踹开,门都有些摇摇欲坠,傅友德怒气冲冲的闯了进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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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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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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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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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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