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叶默面对老格林顿显得很坦然,并没有丝毫勉强,他是真心希望如果自己要被诺顿杀死,老格林顿可以不要进行任何阻拦。
老格林顿垂在身侧的手握紧了。
格兰斯,又是一个格兰斯,一个个全都是这样。
老国王死后,老格林顿也曾收到过老国王生前留给他的秘信,老格林顿已经忘记了自己反复看了多少遍,但信件里的每一句话,甚至每一个标点符号,老格林顿都可以倒背如流,他清楚地记着里面有那么一句话,【……我欣然接受我的死亡,并对此毫无怨恨,我依旧爱着我的妻子,爱着我的每一个孩子。】
还有之后的诺安殿下,在诺顿杀掉数名格兰斯,诺安殿下被囚于高塔之时,老格林顿曾托人联系过他,希望可以提供暂时的庇护,得到回复却是诺安希望遵从兄长命令,待在高塔。
他们彼此残杀,却又只相信着彼此,愿意将自己的性命交给对方。
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他们深爱着彼此,无论是父亲对孩子的爱,还是对兄长的爱,但又仿佛是既定的宿命一样,他们注定不能共处。
格兰斯帝国上下那么多人,是眼睁睁看着格兰斯慢慢的氛围僵持,到最后仅剩诺顿一人的。
老格林顿长出了一口气,看起来连身体都佝偻了许多。
他移开了视线,看向了舱门口的诺顿,诺顿背对着他们,就好像根本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一样,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对于叶默的话没有任何回应,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整个战舰都很安静,只能听见舱门外的风呼啸而过的声音。
诺顿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跃下了战舰。
阿诺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他们像炮弹一样,一先一后的落在地面上,发出巨大的声音,降落地点也扬起了成片的尘土。
直播间里弹幕很活跃。
【我想过格兰斯可能不在乎,然后懒得清理全息设备的可能性,但我没想过是陛下亲自出手啊,我现在好激动,可以亲眼看到陛下跟艾德里安殿下团聚。】
【我的天,这动静,他们身上绝对没有配备落地安全装置,幸好我跑的快,我看见下来的还有阿诺大人吧?】
【落点太准了,艾德里安殿下就在不远处监狱,他还在通道那里,快过去啊!陛下!我已经准备好录像了!我一定要见证格兰斯认亲的场面,格兰斯上一代就只有陛下跟艾德里安殿下了。】
【你们先冷静一下,为什么都默认他们会好好认亲,陛下手里还提着剑啊。】
最后一条弹幕出现之后,直播间里的弹幕都肉眼可见的冷清了一阵子。
【不要这么说,陛下都没有让战舰进行攻击,而是亲自过去迎接,这怎么可能啊,而且现在陛下没有理由啊,他都接受了小殿下,为什么现在不能多一个艾德里安殿下,艾德里安殿下都已经那么惨了。】
【你们还有时间开弹幕交流?还不趁现在可以看,赶紧找个好位置围观录屏,等会儿还能不能看都不知道呢。】
战舰上,林秘书长伸手拦了一下在诺顿还有阿诺跳下去后就不自觉往前了几步的叶默,等到叶默停了下来,他又后退。
“殿下,还请小心。”
诺顿不在,在场的人里他所需要听从的对象就是叶默。
“请问需要移步指挥中心吗?那里可以清楚的观测到地面的情况。”
叶默抬头,这才发觉周围的人包括老格林顿都在看着他,就像狼群等待着头狼的命令。
叶默一一扫过他们。
老格林顿身后是叶知远还有叶贺,叶知远原先因为之前的事情被压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又在虫潮中立下战功晋升了回来,跟一众军团长时常出入格兰斯宫殿参与会议。
现在他们都在叶默的视线里低下了头,表示臣服。
叶默意识到,包括自己曾经仰望的养父,还有尊敬的兄长,他们都在等待着自己的命令。
就在这段时间里,地面上,诺顿跟阿诺降落时激起的灰尘也慢慢消散了,露出了他们站立在那里的身影。
另一边的艾德里安也慢慢走出了通道,他的镣铐已经解开了,但其实一侧手腕上还残留着镣铐,带着一截金属的锁链。
外面光线很强烈,但艾德里安从昏暗的监狱中出来,好像完全不受影响一样,连眼睛都没有多眨一下。
艾德里安的角度看不见诺顿还有阿诺,但他在门口停留了几秒钟,然后就目标明确地朝着诺顿他们这边走过来。
诺顿跟阿诺也极默契地一前一后地朝着艾德里安的方向过去。
先是艾德里安奔跑了起来,然后是诺顿还有阿诺,他们在看见彼此的时候就都向着对方快速奔袭而来。
诺顿跟阿诺第一时间就将剑亮了出来,他们默契地从两个不同的方向对艾德里安进行攻击,发起的第一次进攻看起来就来势汹汹。
艾德里安用手腕上的镣铐硬生生抗下来一击,又快速弯腰躲过另一侧的攻击。
诺顿跟阿诺没有停顿,他们落地后身影再次交错,从艾德里安的视野盲区进行攻击。
诺顿跟阿诺他们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从小时候一起玩耍到后来一起练习如何狩猎王虫,他们已经配合过数千次数万次,几乎不用开口,他们就知道该如何动作。
由阿诺负责缠住艾德里安,诺顿负责斩首。
星网上已经混乱成了一片,直播间人数有限制,很多人来晚了,只能看着直播间里的人传出来的信息。
【我想过可能会万万没想到一见面就这么硬核,球球了,来个人拦一下吧,实在不行来几只王虫也可以啊!就那么一个陛下还有小殿下了,再打格兰斯就真的只有一个独苗苗了。】
【虽然我是陛下粉,那么多殿下里,我从陛下还是诺顿殿下的时候就粉他了,现在还粉,陛下那时候是几个小格兰斯里最强的大哥哥,一直有很多粉丝,但是我有时候真的好恨他这么固执,那么冷血,艾德里安跟诺安殿下那时候还有机会逃的,但是一个个都留下来了,这两位殿下年纪比较小,从小就最听陛下的话,我还以为他们可以被留下来。】
【?你不对劲,是不是格兰斯的高层,或者高层的家人?这种事情都能知道,顺便我也好恨,诺顿殿下粉丝很多,但我是诺安殿下的粉,诺安明明那么可爱!我那时候每天提心吊胆的,诺安死的时候除了难过就是竟然有一种诡异的安心感,类似于终于来了这种感觉。】
【你们都是格兰斯帝国的人吗?为什么搞得好像在追星一样,这可是格兰斯啊!我八卦一下都怕被揍。】
【楼上一看就没有经历过格兰斯的鼎盛时代,那时候不光格兰斯帝国内部追星,光诺顿殿下粉丝团的人数就是格兰斯帝国人民总数的三倍了。
实不相瞒,现在小殿下的粉丝团还有个人网站都已经建立起来了,粉丝已经在担心小殿下了,格兰斯个个疯批,只有小殿下,让干啥干啥,偶尔流出的影像跟照片也太乖了。】
……
战舰里,叶默他们已经在指挥室里了。
叶默被人群拱卫在最前面,他紧紧盯着屏幕,三个人之间的战斗几乎可以称之为艺术。
诺顿跟阿诺一开始就没有留手,艾德里安更是毫无顾忌,他受伤了感受不到疼痛,愈合能力也比之前更强大,完全是被强大精神力支配着的杀戮机器。
诺顿将艾德里安逼退到合适的位置,阿诺像只大猫一样从一侧扑出去,他将艾德里安手上残存的镣铐,用剑钉死在地面上,等到艾德里安因为惯性半跪在地面上的时候,又从艾德里安背后锁住他的咽喉,将艾德里安控制住。
诺顿抓住机会,他俯下身,从下方将剑刃送入了艾德里安的胸口。
无论是战舰上的叶默他们,还是星网上的观众都在阿诺捕捉到艾德里安的时候提起了心,又在诺顿将剑刃送进艾德里安身体的时候感到了一种空落落的终结,同一时间不同的地方,都有人扼腕叹息。
【莫名感觉好绝望,也好悲壮,也算是再次见证了格兰斯的历史,却不是我想见证的那部分,小殿下也在那里吧,希望格兰斯那边有人会看孩子,不要让他看着自己的亲人自相残杀。】
【我始终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定要这么鲜血淋漓,为什么不能有格兰斯得到善终,在人均年龄三百岁的现在,格兰斯活得最久的只有六十七岁,诺顿这一代更是,平均寿命都没有三十岁,大部分人二三十的年纪大部分还都在学校里,格兰斯已经走到了人生的尽头。】Χiυmъ.cοΜ
地面上。
诺顿还没有停下动作,阿诺没有控制住艾德里安,艾德里安的位置动了一下,剑进去的位置有一点偏移,没有破坏心脏。
他紧握着剑柄,他的剑已经刺入了艾德里安的身体,正好抵着肋骨,他硬生生将剑刃侧着转换了角度。
只要将剑刃转换方向,顺着这个角度砍断骨头,捣碎艾德里安的心脏,艾德里安就会再次陷入安眠。
诺顿另一只手捂住了艾德里安的眼睛,“再见,艾德里安。”
而艾德里安突然就停下了挣扎,阿诺感受最深,艾德里安一直在挣扎,他需要用上全身的力气,紧紧禁锢着艾德里安,才能勉强让艾德里安保持不动。
而现在,艾德里安放松了身体,几乎是一瞬间就从攻击的状态退了出来,哪怕阿诺的手臂紧紧锁住了他的咽喉,诺顿的剑刃还在他的身体里,紧邻着他的要害,但艾德里安依旧放松了身体,往后躺在阿诺怀里。
艾德里安动了一下唇,几乎微不可闻,他刚刚被伤到了肺部,说话间咳了一下,“哥、哥。”
诺顿的动作也顿住了,他跟阿诺都低头去看艾德里安。
只要诺顿再稍稍用一点力气他就能终结艾德里安,他甚至都能隔着剑刃感受到艾德里安心脏的跳动。
艾德里安抬起手,摸索着什么。
艾德里安手上还带着未干的血液,他看不见,正好碰到了低头的阿诺,阿诺才刚刚开始就讶异地低头看着艾德里安,他看着艾德里安的手慢慢靠近他的脑部,没有躲开。
诺顿倒是紧紧锁定着艾德里安的动作,准备艾德里安一有异动就杀死他,没有比他更清楚狂暴状态的格兰斯有什么样的威力,这么近的距离,哪怕阿诺本身就是格兰斯,艾德里安也完全可以用手或者牙齿重创阿诺的要害。
但艾德里安没有,他的动作堪称温柔,艾德里安最先碰到的是阿诺的耳朵,他轻轻地从阿诺的耳朵摸到了脸侧。
而他的两个兄弟,就那样看着他,谁都没有动。
艾德里安往下碰触到的是阿诺戴着的半面面具,只有冰冷触感。
面具是基因锁开启,艾德里安手上残留着阿诺的血液,他的手碰到面具的时候,似乎是误打误撞感应到了阿诺的血液,面具滴了一声,从阿诺的脸上落了下去,落到了艾德里安的肩膀上,又滚落到了地面上。
艾德里安则顺利地摸上了阿诺的脸侧,他几乎是虔诚地、认真地、珍惜地感受着,突然笑了起来,他咳了一声,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是诺安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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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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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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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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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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