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顾看着他们的背影,仰起头看向了天空。
雨下得急促了起来,噼里啪啦地打在了他的脸上,他只觉得这十多年的郁气全都烟消云散,整个人心中满满当当的。
“天上的雨水可脏得很,小心灌进了脑子里,那可就倒不出来了。”
贺顾听着段怡的话,差点儿没有被雨水给呛住,他咳嗽了几声,用肯定的语气道,“你在利用我。通过选我,而不选他们,告诉天下士子,你所要取的是什么样的士。”
今日在这荆江大堤之上发生的事情,一定像是生了风长了翅膀似的,一字不漏的传得到处都是。
段怡刚放出了招贤纳士的榜文,天下有才学之人,跃跃欲试的同时又在观望之中。
今日这事一出,有的人会不战而退,有的人则会拼了个头破血流,都一定要往襄阳来。
“不符合之人,不想如同姓蒋的那般人一样,颜面尽失,根本就不会来了。只有自觉自己有本事,能经得住你质问的人,方才会来。”
段怡看着滚滚江水,并没有看贺顾,“沙子里淘金子多难啊!让金子长腿,自己跳到我的碗里来,你不开心吗?至少我很开心。”
贺顾摇了摇头,“很高兴你认为我有用。”
贺顾顿了顿,又道,“不过蒋老的话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有些心高气傲之人,兴许觉得你太过羞辱人……在那群人中,也不是没有才高八斗之人。”
段怡摇了摇头,“就他们?不过是放出来的马前卒,跳梁小丑罢了!你若是以为大周旧臣,全都是这個德性,那你就错了。”
“真正厉害的人物,都没有露出头角来呢!他们只是暗地里做着事,譬如你那姨夫,撺掇这群人来学你治水,他却是全身而退。”
“恩科在即,他开了山门广纳徒弟,他看似一动未动,却是已经布下棋局……这才是真正厉害的人。”
若是大周朝全都是像蒋老这样的酒囊饭袋,哪里用得着到今日方才覆灭,早就被诸侯打成筛子了。先跳出来的,都是些小鱼小虾。
真正的名士,还在等着看东西两国,何处为家。
段怡没有细说,雨下得越发的大,大堤之上险情频发,有那巡逻队的咣咣咣的敲响了手中的铜锣。
贺顾顾不得多言,拔腿就跑,那些荆州军将士们亦是毫不犹豫的扛起了装好的砂石包,跟着贺顾冲了过去,那一块地方得砂石包被冲垮了,汹涌的江水灌了进来。
段怡瞧贺顾跑得慢,脚轻点地,提着的他的衣领便朝前飞去。
有那小战士横躺在了哪里,想要堵住豁口,其他人则是一个接一个的,不停的补着缺,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那豁口便被添补了起来。
众人松了一口气,将地上的小战士拉了起来,他一身泥浆,整个人像是兵马俑似的,见豁口堵住了,咧开嘴一笑,露出了一口黄泥巴牙。
周遭的人还来不及笑他,又听到另外一边有人惊呼出声,“快快快!这边管涌了管涌了!”
贺顾一听脸色大变,简直跑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
段怡刚想跟去,便又听到另外一边敲响了铜锣。
贺顾脚步一顿,见段怡朝着他做了个手势,然后领着人冲了过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头也不回的扎入了雨中。
这一场大雨,直到翌日一早方才停止。
段怡站在堤坝上,瞧着东方鱼肚泛白,终于腾起了太阳,这才一颗心落了下来。
她放眼看去,那堤坝之上,横七竖八的睡着的都是人,一个个的一身泥泞,根本就看不出谁是谁来。贺顾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头埋在双腿之间打着盹儿。
“娃儿们,吃了再睡!吃了再睡!”
段怡听着声响,朝着那堤坝内侧看去,只见不少附近的村民,挑着担子走了上来。
“冒得什么好吃的,就是自己屋里做的一点碗糕还有豆皮!米粉不好端,就没有端!”
说话间那群村民们,将那吃食挑了上来,见贺顾不动,其他人都不动。
领头那人又道,“莫要客气,是长孙老将军给了钱,拿了粮叫我们帮忙做的。昨儿个从荆州城里头送来,都冷了。我们这个是热乎的。”
“就是老夫叫人安排的!你这人怎么像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硬又臭说不通!”说话间长孙老将军上了堤来,他休息了一夜,看上去倒是神清气爽的。
“主公,我来换你们了,你们吃完了,便赶紧下去休息一二。若是只有老夫一个,这心中倒是虚得很,这不有了贺顾,我觉得我又行了!哈哈!”
“若是襄阳城中有事,主公可先行回去,这里交给我们便行了!”
段怡点了点头,站了起身!长孙老将军领着一拨修整过后的荆州军,替换下了昨夜守堤的人,喊道,“趁着天气好,赶紧加固堤坝,垒高几分!不然再涨水就扛不住了!”
段怡瞧着大堤之上井井有条的样子,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真正的放下心来。
“主公主公!接到军报,程将军领着大军回还,不日便能到襄阳。且北面来报,说是崔将军击退了北蛮大军,亦是在回城的路上了。”m.xiumb.com
段怡正吃了那碗糕,便收到了武宫传来的军报。
那孩子喜气洋洋的,大堤之上的荆州军将士们,更是欢呼了起来。
段怡三两口吃掉了碗糕,如今襄阳城中百废待兴,这水患来得急,她急吼吼的出了城以为要待数日,却是不想找到了像贺顾这样的能人。
“稍后我便回襄阳去,这荆江之事,便全全托付给你二人。你们想得很周全,我亦是没有什么可以补充的了。只等这大水褪去,咱们再老老实实的将这江堤修高三尺。”
“在那江边,种上抓地大树,届时管他洪水滔天,自是能高枕无忧。”
段怡说着,看向了贺顾,“不光是荆江,长江水患皆能治。到时候我可能托付于你?”
贺顾瞳孔猛的一缩,他从地上腾的一下站了起身,先是一喜,随即抿了抿嘴,“我只当过县令。”
段怡笑了笑,“我在当将军之前,只当过守坟的。”
贺顾深深地弯下腰去,“贺顾愿意一试。”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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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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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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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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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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