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巷里一片肃杀之气,只隐隐约约地能听见远处飘忽而来的唱曲儿声,颇有些荒诞之感。
小院子里影影绰绰的,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在月光之下,寒光闪闪。
段怡立着长枪,伸手摸了摸趴在她脚背上瑟瑟发抖的食铁兽灵机。
突然之间她的手一顿,灵机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似,身子一滚,藏到了桌子下头去,它将头埋在了脚上,缩成了一团。又想起尾巴还在外头,屁股翘了翘,将尾巴折到了身下,整个变成了个团子。
就在这个时候,段怡动了,她用脚一蹬,胯下的椅子往桌子下一缩,堪堪停在了灵机跟前。
而她整个人,像是扑火的飞蛾一般,朝着门口来人猛刺而去。
那人身穿一身黑衣,手中拿着一把长到不像话的长剑,一双漆黑的靴子之上,绣着金色的波纹。不光是他,包围了整个小院的黑衣人,统统如此。
一如六年前,段怡趴在那驿站的床底下,看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她手中的长枪在燃烧,发出了整整的悲鸣之声,好似知晓,眼前这位便是杀死他主人的仇人。
长枪与长剑相接,在夜里碰出了星星点点的火花,那黑衣人黄雎,显然想要速战速决,伸手一薅,长剑瞬间变成了双手剑,一套绵密的剑法便使了出来。
“一起上,格杀勿论”,好听的低音炮在耳边响起。
段怡瞬间身上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年舅父惨死的样子,又在眼前浮现,她提起长枪,果断地朝着那黄雎的胸口刺去,那个地方,是她昨日在五平山下刺伤的地方。
黄雎果然不自在的避了开来,身子一转,同段怡换了一个位置,绕到了灵机藏着的那个桌子前。
段怡深吸了一口,随即屏住了呼吸,长枪在空中抖动了几下,那红缨之上竟是抖出了许多白色的粉末来。
她同黄雎换了位置,一下子从下风口,转到了上风口。
风从屋外吹了进来,将那白色粉末,吹了黄雎一脸。
他脸色大变,下意识的抬手遮面,此时段怡的长枪已经宛若毒蛇一般,直直的朝着昨日的伤口刺去。黄雎大喊一声,往后一退,将那桌子撞开了去。
躲在下头的灵机吓了一大跳,狂奔着跑了出来,一蹦上了段怡床榻。
段怡面不改色,使出了顾家枪法的绝杀之招,那长枪挥舞出了残影,顷刻之间,竟然刺了七七四十九枪,虽然并非是枪枪到肉,但这犹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气势,已经刺得黄雎连连后退,直直的将他逼到贴住了墙壁。
“看来那日你元气大伤呢?父亲大人。”
黄雎瞳孔猛地一缩,险险避开了段怡的最后一枪,他眼睛朝着门口看去,却发现那门前站在的崔子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跟着他来的黑衣人,一个都没有能够进到这间屋子里来。
“你使诈!那粉末有毒!”黄雎抹了一把脸,想要伸出怀中掏出药来。
“这不是女承父业么?当初你杀舅父的时候,不就是先使了毒药,让他们手脚瘫软无力,使不出一成功夫来?再到乔家,关园,再到那五平山,都是故技重施。”
“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卑鄙无耻的小人,左右也生不出什么光明磊落的女儿来。你的那些丑陋招数,也就只能够对付那些对陛下忠心耿耿的真君子罢了。”m.χIùmЬ.CǒM
段怡嘴上说着话,手底下却是没有半分的松懈。
因为出枪太快,她的手已经微微的颤抖了起来,那边的黄雎没有摸药瓶的机会,眼尖的发现了这一点,趁着段怡手抖的间隙,一个转身,从那墙缝边挤了出去,脱开了段怡的钳制。
他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先前这个地方,被段怡刺了一枪,旧伤崩裂开来,像是被开了洞的大堤一般,血水汩汩的流了出来。
他二话不说,强忍着痛,掏出了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塞进了嘴中。
可他一塞进去,瞬间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黄雎抬手指向了段怡,连叫了三个好字,“好好好!”
段怡长枪一指,指向了黄雎的喉咙。
四周一下子安静了下来,院子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打斗声,刺鼻的血腥味,让段怡仿佛置身于六年前的那个夜晚,只不过这一次颠倒了一个个儿。
她余光一瞟,朝着门口看去。
知桥的裙衫上,血迹斑斑,可是她的眼睛亮晶晶地,像是她初初过来,瞧见的顾明睿的眼睛。
而崔子更依旧站在门口,他穿着黑色的袍子,几乎同夜色融为了一体,他的长剑之上,淌着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了地上,很快便形成了一滩血水。
段怡的手更加用力了一些,“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杀死顾旭昭同顾明睿,为何要屠杀乔家满门。你背后站着的是谁?我的父亲大人。”
黄雎的喉咙被她刺出了血来,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段怡。
这毒药甚是厉害,他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怕不是祈郎中那个怪才,新配出来的。当初顾明睿的毒,便是那个人解的。
黄雎想着,向下一滑,坐在了地上。
段怡见他不出声,抬手一扯,将他脸上戴着的面具扯了下来。
她因为愤慨,太过的用力,直接绷断了他的发簪,长发倾泻下来,露出了段思贤那张美得人神共愤的脸。
有的人,便是越到夜里越美丽的,月光像是格外的偏爱于他,在他的身上打上了一道神圣的光,将他所有的罪恶,都掩藏在了美妙之下。
段怡一怔。
虽然都已经猜到了,可当真正亲眼瞧见的时候,她心中还是无比的震撼。
她的父亲,是杀死她舅父的凶手。
是灭了知桥满门的大恶人。
她倒是宁愿他是个美丽废物,这样同顾杏简直是狗屎配苍蝇,天生一对。
虽然讨嫌,但至少不是十恶不赦的人。
段怡想着,伸手一扯,直接将段思贤的一只衣袖扯了下来。
他的胳膊上包着白布,同躺在床榻上尚未情形的段铭,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段怡深吸了一口气,高高举起了长枪,段思贤依旧是静静地看着她……就在那长枪即将戳进他的胸膛的时候,一股劲风袭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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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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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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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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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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