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怡定睛一看,只见一个油光呈亮的光头老汉探出头来,在他的额头周遭,捆了一根发带,上头绣着十二时辰花字儿。琇書網
段怡心中一惊,那第二句祖父含在了嘴中。
她只听说祖父段文昌以头撞柱死谏,没有听说他脑壳同柱子摩擦,把头发都磨没了啊!更没有听说,他心灰意冷,出家当了老和尚!
段怡正想着,就瞧见那光头颤颤巍巍的站在了一旁,抖了抖胳膊,抖了抖腿,“段公快些下来,要不人说蜀道难,当真是难于上青天!这双脚落了地,老夫都觉得,像是在天上飘一般。”
他说着,伸出手去,扶住了车里头一个穿着青衫,面有菜色的老者。
段怡眼眸一动,又深情地唤了一声,“祖父,祖母!大师!”
那老秃子头上没有戒疤,也没有穿法袍,头上戴着的那发带,却是看上去神叨叨的,显然是知桥口中所言的意外仇人楚大师了。
而另外一个,便是她多年未见的亲祖父段文昌。
段文昌上下打量了一番段怡,对着她点了点头,“怡儿长大了。”
段怡正欲要接话,便被一个严厉的声音给打断了,“亲长归乡,你姗姗来迟不说,怎地穿得如此的素净?不知道的,还当我”
这话一出,后头马车里下来的人,这才注意到了段怡的穿着。
她穿着一身素服,未施粉黛不说,那裙角还沾着一张刺目的黄色纸钱。
谁看了不说一句晦气!
那马车里头,先是跳下来了一个收拾得十分利索的婆子,然后方才伸出了一只手,手指修长又白皙,最令人瞩目的是,来人手腕之上,戴着一只大大的绿色玉镯子。
紧接着,一只绣花鞋踏在了小凳上,那鞋子上头用金线绣了松鹤延年的花纹,最令人惊叹的是,那仙鹤的白色羽毛,竟是真正的毛。风一吹过,绒毛动了动,那仙鹤仿佛要展翅飞起来了一般。
段怡小脸一红,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这一看是羞愧,仔细一看却是激动!
那一脸的怀念,仿佛多年无处宣泄的孺慕之情,顷刻倾泻而出,犹如黄河决堤!
着实诡异!
刚被快马颠得想吐的知路,将脸别的一边去,姑娘!你演得太过了!
当奴没有瞧见,你刚刚差点儿就抱着那个光头老神棍大呼祖父了!
段怡吸了吸鼻子,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
“怡多年没有听到祖母训斥,乍然一听,十分的感动。这么多年未见,祖母还是这般中气十足,可喜可贺。看来是菩萨听到了怡的祈求,要让我家祖父祖母,长命百岁啊!善哉善哉!”
她说着,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圆月,笑道,“每逢初一十五,怡都奉命住在段家祖坟之上。接到家人传信,说祖父祖母今日要归家,怡心中万喜。”
“这不等到子时一过,到了十六,便立马从那坟头上,飞奔了过来,还好赶上了。”
她说着,娇羞一笑,低下了头去,像是刚刚发现粘在裙角上的黄纸一般,惊喜的弯腰将那纸钱拿了起来,“哎呀,怎么沾着这个了,想来是老祖宗们知晓祖父祖母回来了,欢喜的跟来瞧上一瞧。”
卢氏看着那烧了一半的纸钱,再看看段怡一脸灿烂的笑容,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
她轻哼了一声,扶住了那婆子的手。
“夜深了大家都舟车劳顿,不必铺张,见那些虚礼,都早早的沐浴歇了罢。”
她说着,上前一步,同段文昌还有那楚光邑一道儿,进了段家老宅。
段怡瞧着,挑了挑眉。
虽然她连人都认不得了,但是今日一见,对这二人,心中却是有了几分盘算。
她想着,眯了眯眼睛,朝着队伍后头看去。
段文昌同老夫人一走,先前还凝重的气氛,好似一下子就变得缓和了起来。
一个穿着玫红色襦裙,披着雪白披风的妇人,红着眼睛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身量比她还要高出一截儿的段怡,哭了起来。
“我儿,我的怡儿,阿娘可算见着你了。你离开的时候,还是那么一点儿,现如今,都比阿娘生得还高了!”
在那妇人的身后,笑吟吟地站着三个人。
最前头那个,正是她的父亲段思贤!
饶是段怡见多了美男子,也不得不感叹一句,这段思贤不说话,当真是气质如谪仙,美貌赛潘安,岁月在他身上留下的不是痕迹,那都是故事。
这是一个好看到不在心中念上几遍清心咒,都搞不清自己姓张还是姓王的美男子。
还好她同段思贤没有半分相似,说是从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孩子,也是半点不违和的。
段怡想着,松了一口气。
乱世之中,美人都是不长命的,而她想要长命百岁!
在那段思贤旁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林黛玉,呸呸,左边站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姑娘,穿着鹅黄色的小衫,笑盈盈的;右边站着一个小郎君,捂着嘴,像是要忍住咳嗽。
他们两个倒是同段思贤像了七八分,就是弱柳扶风的,让人忍不住担心自己个打个喷嚏,就能把他们吹回京都去。
段思贤靠脸吃饭,先是尚了惠安公主。公主先生长子段锥,段锥早早的考取了功名,成亲之后便外放江南,此番并没有跟着回剑南;后又接连生了两个女儿,长女段娴,次女段淑。
顾杏进门之后,很快便得了段怡,随后又生了龙凤双胎段好同段铭。
眼前这两只弱猫儿,想来就是她嫡亲的弟弟同妹妹了。
“阿娘快莫要哭了,父亲,五娘同二郎都累了,莫要在风口站着了,来日方才。”
顾杏闻言,松开了段怡,拿帕子擦了擦眼睛,快步的走了过去,用手背先探了探段铭的额头,又摸了摸段好的手,方才点了点头。
“怡儿说得是……”她叹了口气,又道,“赶明儿你领着阿娘,去祭拜你舅父,明睿他……”
段怡点了点头,冲着她笑了笑。
顾杏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段思贤对着段怡点了点头,领着一双儿女,朝着大门走去。
经过段怡身边时,那段好一把握住了段怡的手,笑吟吟地说道,“我给姐姐带了好些礼物,明日再同姐姐说体己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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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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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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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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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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