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有段怡一人,便是没有长枪在手,她也会毫不犹豫的直接迎过去,看谁是在那里装神弄鬼。可偏生她带了不止一个拖油瓶不说,还有一个逢机关必踩的倒霉人。
机巧园中,关仲丘的宅院在中间,穿过这院子,又会重新出现十八道门,再穿越一次机关海,方可以出园。
段淑同段静都是深闺女子,叫她们咬咬牙背一会儿人勉强可以,可让她们背人出去,那被追上,乃是迟早的事情。
她从前来过,是以知晓这屋子里有密室,可以短暂藏人,一时半会儿没有生命之忧。
可旁人能躲,她却是不能。
六年之前,眼睁睁的瞧着舅父送命,顾明睿出去引敌,她便暗自在心中发誓,绝对不会再让自己遭遇一回这种坐着等死之事。
乱世之中,她能够好运躲过一回两回,还能躲过第三回?
闻鸡起舞这些年,不就是为了今日这般,堂堂正正的走出去,杀他八百回合么?
她来关园,可不是同其他姑娘一样只是烘托气氛的背景板,而是想看那些人争夺关仲丘留下的手札,做个得利的渔翁的。
是以,她是要出去的。
段怡思路清晰,说罢目送着段家姐弟进了地下密室,她正准备再摸一次虎头,关上密室的门,就瞧见段淑探出了一个脑袋来。
她的脸涨得通红,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子,显然段娴不轻,光身上的金镯子都有好几斤,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疯了么?”段淑猛冲上来,一把拽住了段怡的手臂,就要将她往下拉,她的声音压得低低的,虽然带了颤,但尚未因为恐惧而失去理智。
“你十岁才习武,不过六年,就当自己是武林盟主天下第一了?谁知道外头有什么鬼?”段淑说着,声音里带了哭腔,“万一你死了,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段怡刚想说着,便听到门口传来了脚步声,她二话不说,一把揽住了段淑的腰,跳了下去,在那半空之中,伸脚踢了踢暗室墙上一个微微的凸起。
段淑只觉得眼前一暗,再往上看的时候,那密室的门已经关上了。
她瞧着段怡没有出去,松了一口气,可听到上头房间门打开的声音,又忍不住紧张的捂住嘴来。
密室里颇黑,只有段娴耳朵上坠着的夜明珠耳环,有一些微弱的莹光,不至于让人伸手不见五指。
段淑紧张的拉住了段怡的衣袖,竖起了耳朵,仰着头听上头的动静,这间密室格外的小,说是密室,不如说是一个方型的竖井,他们几个人待在里头,一下子就挤得满满当当的。
房间的门,被打开,然后又快速的关上了。
上头有人来回的踱着步子,发出了凌乱的咚咚声,段淑趴在楼梯上,一动也不敢动,等到那上头的声音停下来了,她方才伸出来,摸了摸自己的脸。
这一瞧,她忍不住尖叫出声,就在她心中咯噔一下,以为全完了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嘴,不知道何时,被一方大大的帕子,堵了个严严实实。
她那令人头秃的三妹妹段怡,正在瞪她。
不是,您就不能用您娇贵的小手,捂住我的嘴么?嘴里塞布条儿,那是山大王的手段!
段怡狠狠地瞪了段淑一眼,见她镇定了下来,方才朝上一步,竖起了耳朵听了起来。
习武之人的耳朵,比寻常人要敏锐许多,她听着上头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想着,对着段淑比了一个三字。
段淑一愣,还来不及的说话,就瞧见段娴挣扎着站了起身,“可是三殿下受伤了?不行,我要打开密室们,让三殿下下来。”
见众人全都看着她,段娴抿了抿嘴,“若是殿下死了,我便要守望门寡;若是殿下没有死,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他定然知晓我见死不救,那我便是嫁过去,日后也没有好果子吃。”
她说着,毫不犹豫的踮起脚尖,拍了一把先前段怡踹的那个凸起。
咔嚓一声,密室的门打开了,两个人立马掉了下来。
段怡瞧见这个间隙,一个纵云梯,直接上了地面,她走到墙边,摸了一下墙上的老虎头,密室的门瞬间便关上了。
先前听到的那熟悉的长剑拖在地上的声音,已经到了门边。
段怡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跃上了房梁,她定睛一瞧,险些没有掉下去。
只见崔子更悠闲的坐在房梁上,拿着一把小匕首,正在专心致志的削着自己的指甲。
段怡无语的看了过去:你有病?
崔子更不甘示弱的看了回去:没你严重。
段怡倒是想怼回去,可现实不允许,那下头有些年岁,已经脱了漆色的大门,猛的一下,被人给踹开了。
她屏住了呼吸,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一阵秋风吹来,浓重的雾气,还有杀气涌了进来。
段怡握紧的手中的匕首,余光一瞟,一旁的崔子更不知道何时已经长剑出鞘,她心中更是一凛,她与崔子更近在咫尺,竟然没有听到他拔剑的声音。
门外的人,不知道顾虑着什么,许久都没有进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方才发出了桀桀的怪笑声,抬起了脚。
段怡在梁上瞧着,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血一个劲儿的往头上涌。
她定睛一看,之间那迈进门的右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靴子,在那靴子之上,绣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金色的波纹。
那两声宛若低音炮的桀桀声,更是同她六年之前,听到的那声音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
这分明就是一群心怀鬼胎的人,来这关园抢关仲丘的遗物,想要找到河山令的线索。她以为自己同崔子更众览全局,是要得利的渔翁。
可不想,在场所有的人,都入了圈套,被人包了饺子。琇書蛧
她一早该想到的,这群黑衣人杀人,都是先下药,然后再屠杀。
六年前在驿站杀死顾旭昭的时候是,后来在襄阳杀死知桥的家人时亦是,到了这一回,更是如此。
段怡想着,举着匕首,猛的跃了下去,朝着那门口的黑衣人袭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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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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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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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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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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