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顾从戎的嫡系。
这事儿说来话长,就在两年之前,他还是青城山上的一个土匪头子,真正干的是占山为王的勾当。倒不是他这个人穷凶极恶,实在是老子就是土匪,他这个做儿子的不做土匪做什么?
他绑了落魄小王爷苏邑,原本以为发了大财。
却不想大财没有来,财狼倒是来了一匹。
眼前的这位段三娘子,凭借着呕死人的三寸不烂之舌,以及一杆无敌长枪,软硬兼施的将他招了安,做了个大头兵。
他倒是努力,很快就融入了剑南军中。不过到底人微言轻,那等号令三军的事情,不是他能做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做到了八品下阶的小参军。
段怡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在想什么吃呢?还虎符,别说你了,就是我也没有摸过那东西。我外祖父恨不得在他肚子上掏个洞,将那虎符藏进去,整上一出十月怀胎。”
“再说了,就你能使美人计么?瞎子瞅见了,那都得吓得重见光明。”
老贾一个中年汉子,一身匪气,同美人两个字,那是哪哪儿都不沾边的。
“若是拿了虎符,领着剑南军去杀人,那咱们就不是干一票大的,那叫反了!”
反不反的她无所谓。
可是顾从戎为人正直,她没有办法替这个尽忠了一辈子的人竖起造反的大旗。
贾参军讪讪地笑了笑。
随即又惊恐的看向了段怡,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吃得一嘴油光的毛孩子苏筠,然后看向了屋外头叫嚷得像是返祖的猴子一般的兄弟们……
“你该不是就想要我们这些人去吧?小姑奶奶,知道你会上坟,可我不想让你给我上坟啊!”
不等段怡接话,一旁的苏筠便将手中的荷叶包一搁,骂道,“若不是段三,你的脑壳早在菜市口被人当球踢了。”
“现在天大的功勋摆在你面前,就差喂到你嘴里了,你竟然还犹豫!怎么着,刚吃了段三的肉,你就翻脸不认账了!看看你眼前说这话的人是谁,是段怡啊!”
苏筠说得痛心疾首,段怡听得面红耳赤。
不是,你嘴里吹得跟天神一样的人,是在说我么?
孩子你对我是有什么盲目的,我自己个都没有的自信!
贾参军咬了咬牙,他一拍大腿,凑了过去,“怎么干?”
段怡凑了过去,“布袋口,双向埋伏。我飞鸽传书与祖父,你放风声出去。办完咱们就出城。”
段怡说着,从怀中掏出了一张有些泛黄的舆图。
一张薄如蝉翼得绢帛之上,细细的画着锦城附近的山水河流,而段怡口中的布袋口,便是顾从戎接了顾明睿回锦城的必经之地。
那地方是个山谷,有个狭窄的入口。
段怡伸出手来,指了指布袋口前方的位置,“祖父先前飞鸽传书,大概在这个位置,他若是想要明日天不亮便到锦城,定是要连夜赶路。”
“那么行至布袋口已经过了子时,正是人困马乏的时候。整一条路,最佳的设伏之地,便在这里。因为入口狭窄,车马在这里被迫成为一个一字型,摆不开阵仗。”
“过了布袋口之后,便进了锦城官道,沿途开始有了房屋村庄,地势开阔,不好出手了。”
贾参军点了点头,“干了!”
……
深秋的夜晚,来得比从前愈发的早。
锦城的百姓们早早的便点了灯,整个城中都飘散的饭食的香味,令人垂涎欲滴。
这些年大周灾害不断,叛乱此起彼伏,锦城却从未遭受过战火的洗礼,说是一方乐土,亦是不为过。
就在教坊丝乐声响起的时候,一队人马趁着夜色,悄悄的出了锦官城,飞驰而去。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前方过了布袋口,便脱了山路能上官道了。锦城就在前方,跑起来便快了,打起精神来,打起精神来,不要误了使公的事。”
静寂的山谷很快被嚷嚷声打破了,伴随这粗嗓门子的,还有震得尘土飞扬的马蹄声。
不过那催促的声音仿佛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驾车的人还是不徐不疾,有些恹恹的,夜实在是太深了。粗嗓子又骂骂咧咧了几句,领着头进了那狭窄的布袋口里。
他生得五大三粗的,一脸的炸胡子,一身甲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因为是夜里,取掉了脑壳上的头盔,随意的挂在马背之上。琇書蛧
就是现在。
粗嗓子耳朵一动,前方一支利箭破空而来,他一个反手,提起马上的长枪,将那箭支拨开,大吼一声,“敌袭,敌袭!”
那顾家的车队被布袋口的山道拉长了,有些顾首不顾尾,一时之间进退两难,受了惊吓的马儿,立马慌乱的嘶鸣了起来。
“使公有敌袭。快快快,护着小公子同夫人退出去,退出去!”
炸胡子的粗嗓子嚎起来惊天动地,飞鸟骤起,瞬间那山谷像是有了感应似的,亮如白昼。
一群穿着夜行衣的黑衣人,一跃而出,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山谷。
炸胡子脸色一变,“来者何人?这是剑南道顾使公的车队,你们若是再不让开,便是同整个剑南道为敌。”
黑衣人没有说话,只提着剑杀将过来。
炸胡子长枪一挑,险险躲过又一支暗箭,翻身落了马。那挂在马背上的头盔被带了下来,像是一颗落地的头颅一般,骨碌碌的滚出去好远。
破空的箭直直的越了过去,钉在了那马车壁上,箭羽嗡嗡的震动起来。
炸胡子脸色大变,将那长枪一横,挡在那马车之前,颇有螳臂挡车之势。
“段三,咱们还不动么?我看那严右军还是一如既往的外强中干,他不行啊!”在那山谷的岩壁之上,穿得一身痞气的贾参军,呸的一口吐掉了口中的杂草,嘲讽出声。
段怡大手一挥,只听得轰隆几声,整个山谷像是都震动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带着火的箭宛若疾风骤雨,从山壁中喷射出来,照亮了整个山谷。
领头的黑衣人扭头一看,眼中满是惊骇,他的喉咙有些干涩,大吼一声,“中计了,咱们撤!”
他说着,朝着那条狭长的入谷口看了过去。
之前未曾注意,现在再一看,便觉察出不对来!
他们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可那马车的门却始终没有打开过。既没有看到顾使公,也没有看到顾明睿。只有那个炸胡子军汉一个人唱着独角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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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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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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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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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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