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段娴这般的,叫她死了,那是便宜了她。只叫她求而不得,方才痛不欲生。
若是她差了一步,段淑今日便是一尸两命,再无回转余地,光是想想,都令人寒心。
“呜呜呜!淑娘!”
段怡正想着,就听到城楼之上,爆发出一声惊天哀嚎。
那哭声,撕心裂肺,仿佛下仆烧了开水然后开始杀猪,那孟姜女哭倒长城,怕不是都只有这般威力。这公鸭嗓子的嗷嗷,再听着淑娘二字……
段怡脸色一变,快步冲上了城楼。
不光是她,站得离城楼更近一些的长孙大郎同长孙老将军,亦是一脸忧心的冲了上去。
段怡深吸了一口气,握着长枪的手,不停地颤抖起来,她将手背在了身后,快步上了城楼,定眼一瞧,恨不得一脚将那长孙凌踹飞了出去。
她只是想想,长孙老将军已经火冒三丈的上了手。
他一巴掌朝着长孙凌的脑袋拍了上去,“你号丧呢!吓得老子以为自己入了土,如今是个到处晃荡的老鬼。”
段怡嘴角抽了抽,她看着被长孙凌抱得紧紧地,箍得脸红脖子粗,眼睛肿得像是桃子一般的段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说真的!长孙凌哭得她以为段淑死了!
长孙凌捂着脑袋,松开了段淑,鼻涕眼泪糊了一脸,“阿爹,我险些就没有淑娘了。直到现在,我这心还砰砰砰地跳,多亏您打我一巴掌,我这才相信,是真的。”
“主公是真的回来了,淑娘是真的活过来了!”
长孙凌说着,一脸感激的朝着段怡看去。
段怡无语地走了过去,“你这人倒是厉害,哭这事还能续杯,这打仗之前不是嚎过了么?打完了竟是又续上了。日后我先生死了,请你去帮忙哭。”
那边红着眼睛的段淑听着这话,噗呲一下笑了出声,她挣扎着站了起来,扶着肚子快步走到了段怡跟前,“三妹!你这伤……”
段怡冲着她笑了笑,在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了一包蜜饯来,递给了段淑。
“京都带来的,很甜。我没事,都是旁人的血。下回没有我准许,你可不能死了!”
段淑知晓此时不是说话的时候,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含着泪说道,“嗯!”
那边的长孙老将军见状,亦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扑通一声冲着段怡跪了下来,城楼之上的荆州亦是随着他跪了下来。
长孙老将军拱了拱手,以袖掩面,不住的摇着头,“老夫惭愧,险些丢了襄阳,辜负主公所托,实乃大罪。长孙一族,没有颜面,再见主公。”
他久经沙场,看事做事,都远非年轻一辈可比。
说话间声音越发的艰难,“主公北伐,原本定是能够拿下京都,成盖世之名。如今为解襄阳之危,折返回来。如此之下,那京都怕是要落入旁人之手……老夫当真是我们山南第一罪人!”
他说着,匍匐倒地,痛苦起来。
段怡听着这音量,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起来,敢情长孙凌那嚎哭之声还是家学渊源。
“京都人听到将军的哭声,还以为我驾崩了!”
段怡说着,上前一步,将长孙老将军搀扶了起来。
“京都虽然很重要,但在怡心中,并没有人来得重要。不光是襄阳,不管山南道何处陷入险境,我段怡都会毫不犹豫的抛下京都回来驰援。”
“我即是做得这一方之主,便自会庇护一方安宁,不然的话,当是我段怡羞愧不已,无颜见山南的父老乡亲!”
长孙老将军抬起头来,抹了一把眼泪,“日后老夫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便是在梦里,都是如此!”Χiυmъ.cοΜ
段怡直觉一阵炙热扑面而来,让她们师门最擅长的阴阳怪气大法都卡在了喉咙里,无法施展。
她把心一横,亦是热泪盈眶地回望了过去。
荆州军在这种喊口号的时候,仿佛格外地训练有素,只听得山呼海啸的喊声响彻云霄,“生是主公的人,死是主公的鬼!生是主公的人,死是主公的鬼!”
段怡被震得头昏脑涨……求放过,我真的怕睡觉起夜一睁眼,看到一屋子里的鬼唤主公!
正在这时,段怡余光一瞟,瞧见了同祈郎中说着话上了城楼的顾明睿,心头一松,眼泪汪汪的看了过去,“哥哥!”
这一声哥哥千回百转,转了山路十八弯,像那蜀道一般曲折,引得祈郎中都忍不住深深地看了段怡一眼。
顾明睿一个激灵,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冲着段怡笑了笑,“祖父听闻襄阳有难,特命我前来。”
段怡咧开了嘴,“骗人!外祖父是个老顽固,岂会打破自己亲口立下的誓约?定是你偷偷领军前来的。”
顾明睿摇了摇头,“真不是!外祖父很挂念你。”
那边祈郎中听着,哼了一声,“好了好了,别站在城楼上吹风了,那卖国贼的尸体臭烘烘的,闻着不是个味儿。长孙三夫人受了惊吓,还是早些回府,叫珍娘瞧瞧的为好。”
城楼上的众人,这才住了嘴,浩浩荡荡地入城去。
这城楼之下,有程穹同老贾在,自是十分有章法,忙中有序,段怡瞧在眼中,在城楼之上冲着二人点了点头,便回了府中去。
一进自己的屋子,段怡连甲衣都来不及换,便立马扑倒在了一旁的小榻上。
祈郎中挑了挑灯芯,将药箱放在了桌面上,“怎地不装了?不是旁人的血么,你哼哼个啥?怎地见你二姐姐从城楼上跳下来怪英雄的,你也眼红,想在那城楼上晕倒摔下,死得不能再死?”
“虽然你没有儿子,但倒是不用担心!那长孙家的个个能嚎,保管哭声传到京都去,崔子更听了都来撅尸。”
段怡艰难地翻过身来,四仰八叉的躺在小榻上。
正在这个时候,一个黑白相间的东西毫不犹豫的冲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肚子上。
段怡嗷的一嗓子,险些没有一口老血吐出来。
“灵机!也不瞅瞅你这圆滚滚的身躯!我要成为史书上记载的,头一个被食铁兽坐死的主公了吗?”
灵机脑袋一歪,毛茸茸的脑袋,在段怡脸上蹭了蹭。
段怡一把将它抱住,深吸了一口气,死劲蹭了起来,“但坐无妨!国宝腚下死,做鬼也幸福!”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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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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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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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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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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