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粗狂的汉子都喝的两眼朦胧,眼眶血红。
尤其是右骑军主帅步文山和一大帮辽东将领,更是哭到嗓子都嘶哑了,既有大胜的喜悦,也有对战死将士的悼念。
而后各位官员大部分都陆陆续续的返回驻地,毕竟还有一大堆事务在等着这些主政之官呢。
在一个阳光并不刺眼的夏日,一辆普普通通的马车慢悠悠的驶出了凉州城。
驾车的年轻人穿着一件朴素的黑色青衫,脸色俊郎,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地道的车夫。
“王爷,您这是要带老臣去哪里啊?”童成襄的头从车帘后探了出来。
原来竟是凉王亲自驾车!
尘岳轻声道:“童大人,到地方您老就知道了,别急嘛。”
童成襄苦笑着摇了摇头,又坐回了马车,这凉王亲自做车夫可着实让他受宠若惊。
两个时辰的功夫,渐渐来到了日中时分,马车终于停在了一座大山的脚下。
“童大人,到了,出来吧。”尘岳微笑着掀起了车帘。
童成襄在尘岳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浑浊的双眼细细的打量着面前这座雄伟的山峰,啧啧称奇道:“此山势甚是雄壮啊,从此处看去犹如猛虎之背,巍峨不凡。”
“呵呵,此山确实名为虎背山,老大人想不想跟我走走?”尘岳轻笑道。
“既然王爷有雅兴,那老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童成襄微微弯了弯腰,但他心里清楚,这位凉王可绝不会好端端带他来爬山的。
两人顺着山路一步步向山中走去,只见道路上时常有百姓来来往往,不少人的手中都提着香烛、纸钱等祭奠之物。
这一切童成襄都看在眼里,但并未开口。
等两人走到山腰处时,童成襄蓦然发现有一块巨大的石碑矗立在道路中央,上刻“英雄冢”三个大字,字迹苍劲有力,隐隐有凉意扑面而来。
不少路过这里的百姓都会对着这块石碑深深鞠躬。
童成襄眉头一挑,放眼向山坡两侧看去,有无数小路从这条石阶旁分叉而开,向远处延伸。
山坡上立着密密麻麻的石碑,石碑前都摆放着香烛之物。
“王爷,这是?”童成襄终于问出了声。
尘岳对着面前的高大石碑微微弯腰,轻声道:“此乃我北凉英雄冢,这里摆放的灵位都是我北凉多年来战死的袍泽。”
童成襄心头一颤,紧跟着满脸肃穆,理平衣袍,郑重的弯腰鞠躬。
……
两人顺着一条分叉路继续前行,时不时尘岳就会停在一块石碑前,抚摸着石碑上的字迹喃喃道:
“罗军,曾经是我的亲卫,南征战事中死在了落花涧,被大火烧的血肉模糊,几乎辨认不出身份。这小子,每顿饭定要吃一张大饼,活脱脱一个饿死鬼。”
“王黑子,山字营第一批百夫长,我的同乡,死在了陵州城外,他的老娘在凤阳县中摆摊卖草鞋为生。”
“卢浩,先登营校尉,以前是南宫一家的亲卫,后入我凉军,次次登城必身先士卒,征辽战事中死在了檀州城头。”
……
尘岳每念叨一个名字,童成襄都会毕恭毕敬的弯腰行礼,然后伸手掸去石碑表面的杂物,丝毫没有作伪之态。
两人转过一处山坳,眼前的景象让童成襄一愣。
这里的石碑似乎都是新立不久,而在一座石碑前正站着两道身影:
辽东道副都护使辛疾,镇辽军主帅兼领正三品顺州将军岳展鹏。
尘岳来到石碑前深深鞠躬,童成襄看着石碑上的字迹鼻尖一酸,声音颤抖的念道:
“北凉右骑军主帅朗毅,景泰四年率八千骑卒拒北金铁浮屠于新川口,全军战死,无一人生还。”
山风拍打在四人的脸庞上,有些凄凉。
尘岳弯腰许久才直起了身子,看向童成襄略带歉意的说道:“今日带老大人来此处有一事相告,还望童大人不要怪罪。”
童成襄眼中有一道异样的目光闪过,默然不语。
只见岳展鹏踏前一步,躬身行礼,沉声道:“童大人,末将向您赔罪。”
童成襄拂了一下衣袖,轻声道:“岳将军想说伏击一事是你带人所为吧?”
刚欲开口的岳展鹏一愣,包括尘岳和辛疾的眼神都有些错愕。
“原来大人早就知道了。”岳展鹏叹了口气:“让大人受惊了,我之过也。”
童成襄唏嘘道:“此前我一直不确定,只是有所怀疑罢了。”
“还请老大人详说。”尘岳伸了伸手。
童成襄叹道:“伏击发生之后,我仔细轻点过死亡名单,发现死的全部都是京城世家子弟以及他们的护卫,而老实本分的官员一个都没死,甚至连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婢女都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这是巧合吗?要真的是金兵,他们会放过这些貌美如花的婢女?怕是不会吧。
但我不敢往下想了,也没有将其中疑点上报至京城,那些人死了就死了,我童成襄没必要替他们申冤。”
几人默然不语,当初行动之时皇甫沐再三叮嘱,不可滥杀无辜,所以岳展鹏手下士卒下手都极为有分寸。
童成襄点燃一炷香插在了朗毅的灵位前,自顾自的说道:“老夫之前或许有疑心,但直到此刻看到这些灵位,我才确信截杀一事是北凉所为。
北凉死了这么多将士,不就是为了那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吗?让那些世家子弟进了辽东,百姓还有安生日子过?
王爷连几十万金兵都杀得了,几名世家子又有何不能杀的?”
“童大人真不愧是在官场呆了这么多年的老人,我们北凉这些把戏让您见笑了。”尘岳轻声道。
童成襄突然嘴角一翘:“王爷将如此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就不怕我是宇文家或者上官家的探子吗?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
尘岳轻轻一抬手,直视着老人的眼眸说道:“童大人,我尘岳这点识人之能也还是有的。”
“哈哈!”m.xiumb.com
童成襄仰天一笑,面朝满山的灵位双手大开,重重弯腰行礼,朗喝道:
“北凉的将士们,我童成襄愿倾尽余生,为百姓计!待我这把老骨头到了九泉之下,再与诸位把酒言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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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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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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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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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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