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腰的一间房屋门外有两个苍老的身影,唉声叹气,脸上满是愁容。
尘岳的爹愣愣的依靠在门梁上,一言不发,目光中有些怅然。
马灵儿的爹则是门口焦急的来回走着,不停的抬头看向府门处,嘴中不时的念叨着:“怎么还不来啊。”
屋中病床上躺着的是尘岳的老母亲,马灵儿正抱着小儿子陪在一旁。
尘老夫人病重了。
从疫情开始之后,老人就去了防疫的第一线,带着一群凉州的老人们去救治那些中原来的流民以及本地的伤患。
送送物资、细细纱布、采采草药、做做饭,尽可能的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用尘老夫人的话说:“天下百姓都是一家人,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些无家可归的流民刚进凉州就病死了。”
一开始还好,大家都还撑得住,但越到后面病患就越来越多,就算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也扛不住天天没日没夜的干。
时间一长,老夫人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身体上的老毛病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冒了出来,在尘岳的百般劝说下王娴终于退了回来。
可是一回来老夫人就病倒了,再加上原先就有旧疾,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回到王府之后就一直卧床不起。
凉州境内的医官用遍了法子也无力回天,写出的药方都能摆满床榻了,所有人都知道老夫人时日无多了。
“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骤然在王府门口响起,马蹄还未停稳尘岳就腾的从马背上翻了下来,一路小跑进府。
“来啦,跟爹进去吧。”尘岳的爹终于缓缓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嘶哑。
“娘怎么样了。”尘岳努力的平复着急促的呼吸。
尘知行直视着尘岳的眼睛,伸手拍了拍儿子的后背:“来吧,还能见最后一面。”
尘岳鼻尖一酸,咬着牙推开了屋门,小心翼翼的走到床边半跪在地上。
“娘~儿子回来了。”尘岳轻轻的唤了一声,音调都有些颤抖。
王娴,一位普普通通的凉州妇人,但她养育出来一位不平凡的儿子。
十八岁从军,戎马近十年,位极人臣,名满天下。
五十几岁的她已经满脸的皱纹,手掌粗糙布满了老茧,乍一看还以为是年过古稀的老人。
就算她儿子成了凉州将军、北凉侯、凉王。她依旧坚持自己种种菜,到处帮扶贫苦的百姓,没有过什么安心享乐的生活。
“岳儿,来啦。”老人努力的睁开了眼睛,伸出手向尘岳的脸颊探去。
“孩儿不孝,这些日子都没能陪在娘的身边。”尘岳眼眶通红的说道。
“儿啊,你,你现在可不是娘一个人的儿子,你是北凉上百万百姓的父母官。”
王娴的声音断断续续,但是目光却越来越明亮:“娘很欣慰!”
尘岳紧紧的握住了母亲的手,放在自己脸上磨蹭着,咬着牙一言不发。
“孙儿呢,孙儿~”王娴轻轻的唤了一声,努力的想要抬起身子。
“娘,安儿在这呢。”
跪在一旁的马灵儿连忙将怀中的尘盼安抱了过来。
“呜啊,呜啊~”
尘岳睁着一双大眼睛,出人意料的没有哭,伸出粉嫩的小手在空中飞舞着。
“呵呵,我老尘家的娃儿,就是英气。老头子,你看,安儿多像咱儿子小时候。”
“老婆子~”尘知行蹲下身来,轻轻握住了这双陪着自己过了一辈子的手,开口道:“咱儿子不孬,孙子也肯定不孬!”
王娴咧着嘴笑了笑,偏头看向马灵儿:“岳儿老是打仗,家里就靠你操持了,嫁给这么个小子,委屈你了。”
“娘~”
马灵儿眼中的泪水涌了出来,说不出话,只是不断的摇头。
“儿啊,你可得对你媳妇儿好点,好点~”
“放心吧娘。”尘岳红着眼点了点头。
王娴的眼皮逐渐合拢了起来,声音细弱游丝:“别忘了,要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好日子……”
“娘!”
看着彻底闭上眼的母亲,尘岳终于痛哭出声,眼眶通红。
……
夕阳西下,灵岳山的山顶,尘岳和自己的爹随意的坐在草地上,低头不语。xǐυmь.℃òm
两人的背影在黄昏中被拉的老长,尘岳一向挺拔的腰背第一次弯了下来。
子欲养而亲不待啊。
“你娘就埋在后山上吧,爹也能经常去陪陪她,你娘这辈子最怕一个人了。”
“听爹的。”尘岳默默的点了点头。
尘知行缓缓抬起头来看向天空,目光中满是回忆:“
在爹还没出生的时候,你爷爷用整整三个月的口粮请了一位教书先生,给爹起了知行这么个名字。
怎么样,听起来是不是不像个种田郎?”
尘岳托着下巴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
“你爷爷啊,生了三个儿子,你爹我是老三,可惜啊,家里穷,老大老二从小就饿死了,别说你了,就算是你爹我也没见过他两。
后来你爷爷一咬牙,省吃俭用攒下点粮食,去镇子上请落魄秀才给爹取了这么个名字,指望着爹能读点书,最好是当个官,再也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种地。
可你爹脑子笨,别说读书了,大字也不认得几个,除了会种地,其他啥也不会。
你娘是隔壁庄子的,家里还算富足,怪也怪了,第一次见面你娘就不嫌弃爹,说踏踏实实过日子,挺好的。
呵呵,就这样,我们每天除了种地就种地,这一辈子一晃就这么过来了。”
尘知行的声音慢慢变得轻松,那股悲伤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怀念。
尘岳喃喃道:“怪不得呢,我就说爹怎么起了个读书人的名字,我一直以为爹是个秀才呢,唉,可惜了。”
“你小子,没大没小!”尘知行笑骂起来,还挥起了手掌。
“爹,别打我!”尘岳大叫起来:“我有娘罩着呢噢!”
经过尘知行的这么一段怀念,悲伤被父子两心照不宣的埋进了心底里。
尘知行笑呵呵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轻声道:“别忘了你娘的话!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一道苍老的背影在夕阳之下缓缓下山,一步一晃。
尘岳的腰背再次挺拔了起来,轻声呢喃道:
“娘,儿子会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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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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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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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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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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