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内一间普普通通的病房内,披着一件单薄白色内衬的石烈双眼无光的靠在床头边。
透过白色衣衫,石烈身体上被金兵发出来的血痕还是隐约可见,有些触目惊心。
但是让石烈难受的并不是那些伤疤,他也不怕疼,还是自己的四弟死了,自己一家老小差不多也死了个干净,灾难就这么突如其来一般降临在他的头上。
这位原本体型有些富态的龙函关守将在这些天里肉眼可见的变瘦,面目憔悴。
王守仁捧着一碗淡棕色的药汤坐在床边默然不语,只是一勺一勺的喂着汤药。
屋内草药的味道很浓厚,旁边还堆着一些刚换下来的带着血色的纱布。
“守仁。”石烈咽下一口汤药,声音嘶哑的问道:“这些年大哥做的很多事是不是都让你不满意。”
王守仁捧碗的手稍微晃了晃,没有吱声。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有骨气,有志向的人。你心里装着辽东,放走的那些义军我也都知道,你自始至终都不想给金人卖命。”石烈抬头看着屋顶,自言自语道:“可是这么多年,你没对大哥的决定说过一个不字。”
王守仁缓缓将手中的汤碗放在一边,低声道:“当初我差点饿死,是大哥给了我一条命,这么多年,大哥对我没话说,有一次还替我挨了一刀,相当于救了我两条命。所以以前大哥说什么我做什么,以后还是一样,绝没有半句怨言。”xǐυmь.℃òm
面对金人围攻都没皱半点眉头的王守仁,此刻却有些害怕,他怕自己的大哥还是不愿投北凉军。
到时候家国,忠义,让自己怎么选?
“老四死了,这小子,第一次跟我的时候穿的破破烂烂,张口就要吃饭。那时候我们还在山上当土匪,也没多少余粮,他一口气能吃四张大饼,简直饿死鬼转世。”石烈凄惨的笑了起来。
王守仁鼻尖一酸,老四临死的惨状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时候我们抢过老百姓的,抢过有钱人的,也抢过金兵的,虽然没什么钱,但日子过得多自在呐。”石烈惆怅道,以前几兄弟一起生活的景象历历在目。
石烈恨恨的继续说着:“跟了金人后,我越来越贪财好利,越来越沉迷于酒色。往上十八代都是穷人出身,穷怕了,有了钱就想捞更多。可是到头来,不还是落得个家破人亡,兄弟分离的下场,捞那么多钱有什么用?报应啊,都是报应。”
一语言罢的石烈不自觉的闭上了眼睛,咬着牙在那颤抖起来。
“大哥。”王守仁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兄弟两人就这样陷入了沉默,不再说话。
良久之后,石烈努力的抬起了手,抓住王守仁的胳膊问道:“守仁,大哥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吗?你们会不会看不起大哥?”
王守仁终于没忍住,面色激动,一滴眼泪就落了下来,紧握着石烈的手掌说道:“大哥,来得及!”
石烈挣扎着直起了身子:“北凉军能接纳我们吗?我们可是背着骂名过了这么久。”
石烈原本无神的双眸中此刻已经出现了些许光亮。
“大哥!”王守仁沉喝道:“不管北凉军接不接纳,我们该换种活法了!我们浑浑噩噩的在金人的马蹄下活了半辈子,难道还要让我们的子孙也这样吗!想想你的儿子!”
王守仁严肃的话语让石烈微微愣神,想起了自己那个唯一活下来的,年仅十岁的小儿子。
难道要让自己的儿子也像自己这样活一辈子吗?不行!绝不行!
“好!”石烈咬牙切齿的说道:“投北凉!咱兄弟一起杀金狗!给老四报仇!”
王守仁笑了,笑的很开心,擦了下眼泪继续给大哥喂药。
兄弟两终于找到了一条能齐心协力的路。
日中时分,龙函关西城门外十里处。
褚玉成带着左丘、燕宏毅等一干将领安静的等在此处,数十骑战马伫立不动。
人群中的王守仁也是十分好奇的张望着脖子看向远方,想看看这位传闻已久的北凉侯到底是何模样。
其他不说,光是武关外亲手斩杀燕戎六皇子,南下平定福王叛乱这两件事就早已让尘岳名动天下,就算身在辽东,王守仁也对这个名字早有耳闻。
王守仁的心中既有期待,又有些忐忑。
期待的是可以见见这位挥师入辽东的英雄人物,忐忑的是自己这当过红头兵的身份会不会引起北凉侯的反感,尤其是现在众兄弟还等着给老四报仇呢。
在王守仁沉思之时,一阵轻微的马蹄声响起,王守仁蓦然抬头。
只见一支数十人的骑队正奔驰而来,为首一人身披黑色战甲,一袭玄色披风正不断呼啦作响。
在骑队之中,高举着一面军旗,旗帜上只有一个字:
尘!
北凉侯帅旗!
骑队速度平缓,堪堪行至众人面前,人未到而郎笑声就先响了起来:“诸位将军提前拿下龙函关,为我大军入檀创造机会,辛苦了!”
褚玉成等一众将领都是一笑,也没有多做什么客套。
王守仁暗自打量了这位开口的年轻人几眼,心中一阵诧异,没想到北凉侯如此年轻。
但是谈笑间很明显可以感觉出有一股威势,那股子气势就是从尸山血海里滚出来才有的。
“走吧,我们先回龙函关再详聊。”褚玉成一扯缰绳,让出了前往龙函关的官道。
尘岳轻轻点头,身后将领则是史天恭、步文山、辛疾等几人,右骑军主帅郎毅因为腿伤问题,就呆在后面跟随大军缓缓前行。
当尘岳的目光看到人群中一张陌生的面孔时,突然停了下来,开口道:“这位就是打开南门迎接大军入城的王守仁王将军吧?”
王守仁顿了一下,没想到北凉侯会突然和自己说话,连忙拱手道:“辽东王守仁,见过北凉侯!”
“呵呵。不错!”尘岳脑袋一偏:“来,咱们慢慢走,听听王将军给我们说说檀州的情况,王将军可不要藏私噢!”
王守仁只是紧张了一下之后便缓过神来,然后毫不怯场的说道:“末将定知无不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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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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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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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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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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