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周村去冰镜湖不过四五里之遥,其间是大片的乱石滩,几乎寸草不生,只有一种极为耐寒的黄楝树能存活,此树可高达七八丈,枝干极少,只树顶枝叶乱蓬蓬的一大束密不透风,宛如瘦高个顶上的一头乱发。
晨曦微露之时,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走在乱石滩上,四野寂静无声,满目都是嶙峋怪石,偶有几棵竹竿般的黄楝树在清晨的微光中影影绰绰,气氛可怖。苦娃上次带星娃来时,还有四五个村中顽童作伴,一路嘻嘻哈哈阳光高照,心情自然有天壤之别。
萧公子依旧是一袭蓝衫,没见他换洗过,但纤尘不染十分洁净,苦娃心中猜测:兴许仙家用法术浣洗衣物不用晾晒。他右手依然握着那个蓝布包裹的长条形物件,苦娃觉得那就是血魔剑,看昨天那大头矮子骆无影的神情,显然对这只剑十分忌惮。
萧公子高高的身形在前面晃动,一步一步似有章法,苦娃暗自揣摩,觉得与一呼一吸大有关联,渐渐的,苦娃的步伐也规整起来,不同的是,苦娃是刻意为之,而萧公子只是随意前行,似乎这种修炼状态是与生俱来。
约莫行了三里路,东方既白,不远处浩浩渺渺的白水波平如镜无际无涯,扑面冰冷的湖风逼的人喘不过气来。萧公子忽然冷笑一声,头也不回的道:“你回去罢。”
“我,我陪着公子。“
“一会打斗起来,我可没工夫护着你!“
“我不拖累公子!“苦娃咬牙道。
湖边忽地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啸,三四个黑影如苍鹰般往这边疾扑过来,随即远处又是一声尖啸,似与这伙人摇相呼应!
这些黑影来势极快,片刻间就到近前,当先一人瘦高身形,面上蒙着银白色面具,只露出两只血红眼睛;身后三个瘦小汉子,皆是一身黑色装束,脸戴乌黑面具。
萧公子踏前一步,双手环抱在胸,斜睨来人!
银白面具人颇为不忿,冷哼一声:“江州一别,想不到你还是这般嚣张!“
萧公子嘴角挂着一丝轻笑:”你是我手下败将,在你面前嚣张一些想必无妨!“
银白面具人似是有些犹豫,忽然喝道:”好,好!这一年来我苦修血噬大法,今日便再来会一会你的血魔剑!“口中念念有词,忽然嘭的一声,身上泛起大片血雾,他右手一伸,一只寸许长的暗红色小旗忽然浮现掌中,指头轻轻一弹,那小旗射向空中,迎风一晃,便有两丈大小,旗中冒出无穷无尽的血雾,朝萧公子袭来,血雾中隐约有无数鬼头,面目狰狞尖声厉叫!
萧公子不慌不忙,一拍腰间,顿时飞起一只玉佩,玲珑精致,微放光晕。那玉佩在空中一晃,白黄色光晕大作,与袭来的血雾甫一接触,发出嗞嗞之声。众多血红鬼头一碰到白黄色光晕便是一阵惨叫,鬼头竟然肉眼可见的缩小了许多!这样一来,一众鬼头便有些畏畏缩缩,不敢靠近光晕。
银白面具人大怒,掏出一枚药丸胡乱嚼下,口中大声念咒,血旗中冒出的血雾倍加浓厚,涌出的鬼头竟个个有三尺长短,争先恐后向玉佩冲去。那白黄色光晕虽然能削弱鬼头,但众多鬼头悍不畏死,直接冲进光晕中,一时间嗞嗞声大作。
忽然尖锐的破空之声响起,一点黄光疾如闪电,激射向银白面具人!银白面具人反应极快,陡然间一侧身,将那黄光躲过。但那黄光竟然一个转弯,再次射向银白面具人!
乌影一闪,银白面具人身前显出一柄漆黑折扇,那黄光正射在折扇上,轰的一声巨响,银白面具人被大力震得一连退后七八步,方才站稳身形。
数丈外的苦娃只觉一阵轰鸣,双耳一热,竟流出细细的血丝来,身子噔噔噔向后急退,终于摔倒在地。他慌忙挣扎起来,连连向后退去,却并不离去,只隔着十数丈远远的观看。
三个瘦小黑色面具人大惊,一齐念起拘咒,砰砰砰三声响,三人身上泛起黑雾冲向空中,三股黑雾缠绕汇集,聚成一个硕大的骷髅头,眼窝里隐隐有绿光闪动,嘴巴一阵乱嚼,气势汹汹的杀向萧公子。
白黄色光晕中传出冰冷的声音:“区区三个炼气十层的鬼修也敢在萧某面前动手!“一道黄光再次激射而出,只听得”啊“、”啊“、”啊“惨叫声连连,一个黑色面具人扑通倒地,胸前血肉模糊;剩下两个黑色面具人面色惊惶,其中一个左臂上赫然现出手指大小的血洞,另一个右手中指不见,鲜血不住的滴下!
此时因为黑色面具人停止作法,黑雾聚成的硕大骷髅头竟然刚刚成形,便开始溃散。
“神风钻!好一个神风钻!“血雾中传来银白面具人惊怒交加的喊声。
萧公子充耳不闻。对天上激烈相持的白黄光晕与血雾鬼头看都不看一眼,伸手一招,两道黄光疾驰而来,没入他的腰间。他将双手一背,四十五度角侧视天空,竟然对敌人不闻不问起来!
那银白面具人愤怒羞愧之极,咬牙切齿,恨声不绝,却终不敢再度攻来。
只听得对面传来悠悠的叹息:“姓连的蠢货,这一年来你苦修血噬大法,难道本座就不能凝练第二枚神风钻么!本座杀你不难,只恐你那门主老爹找上门来纠缠不休,本座到时也是麻烦不小。速速把那血灵旗收了!”
姓连的银白面具人气的几欲呕血,却不敢再斗下去。他去年虽然败于这萧公子之手,但彼时争斗激烈,足足相持半个时辰才被血魔剑一剑刺伤。只年余时间,这萧公子最厉害的血魔剑动都不动,仅凭两枚神风钻就将他和三个手下击溃,可见此人实力已经远远超出他了。此时只能忍气吞声,回去之后加倍苦修,再求父亲赐下法宝,或能与此人一争高下。
无奈之下一伸手,空中暴虐不已的鬼头和血雾渐渐收入血灵旗,血灵旗依旧缩小成寸许大小,被他收入腰间。
他正要说几句场面话挽回些许颜面,只听得破风声响起,五六道黑衣身影飞奔而来,当先一人极长极瘦,高鼻深目,面色惨白。银白面具人喜道:“碧**,你来得正好!”
碧**口里叫道:“少门主无恙吧?”眼睛却上下打量萧公子,冷冷的道:“原来是四剑之首、大名鼎鼎的血魔剑!却为何对我家少门主动手?真当我血灵门无人吗?”
萧公子嘿嘿一笑,并不答话,依旧斜视天空,傲慢之极!
碧**纵使见惯场面老谋深算,此时也被激得无名怒火高烧,残白面孔逐渐转黑,最后竟黑得似要滴出墨汁来,说不出的狰狞可怕。
银白面具的血灵门少门主见状,知道碧**要动手了,一伸手,血红色小旗悄然浮现,周身血雾渐渐泛起。四周的六七个黑衣人念念有词,乱石摊上黑雾渐浓……
十数丈外的苦娃早就吓的呆了。黑雾,血旗,骷髅头,他小小年纪哪里见过!萧公子轻描淡写就打败银白面具人和他的三个手下,苦娃又惊又喜,对萧公子佩服的五体投地。但碧**等六人赶到,此时情形对萧公子极为不利,苦娃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只是一股少年血性支撑,才没有一屁股坐到地上。wWW.ΧìǔΜЬ.CǒΜ
此地距冰镜湖面不到二里地,湖风凛冽,吹的众人衣衫猎猎作响。碧**脸上黑气弥漫,正自跃跃欲试,只听得一声轻咦,仰首望天的萧公子忽然侧耳倾听。碧**不禁愕然!
过不片刻,碧**也轻咦一声,同时瞥了萧公子一眼,眼神中竟然是惊讶和忌惮之色。
又过片刻,一阵极细小的笛声隐约传来,渐渐听得清晰。那笛声如潺潺流水般轻快,又如三月春花般明媚,场中肃杀气氛竟然一扫而空。碧**面露不悦,连姓少门主神情尴尬,只萧公子依旧面色漠然。
苦娃自小在山村长大,只听过妇人唱极粗陋的童谣,村民那嘶哑不堪的山歌,哪里听过这般悠扬婉转明丽精致的音乐!只觉得如同天上仙音般说不出的好听,心情不知不觉就放松愉悦起来。
笛声渐近,波平如镜的湖面上现出一艘巨大的楼船来,船头一个白衣少年手执玉笛临风而立,湖风吹起他衣袂翩翩,直如神仙中人!
一曲奏罢,余音未歇,那楼船距岸已不过半里远。白衣少年笑道:“血魔剑萧兄,连少门主,碧大**,今日幸会,韩风烈有礼了!”声音温润平和,但二里开外的众人竟听得字字清晰,如在耳边。
碧**听他把血魔剑排在血灵门少主和**之前,心中极为不喜,但这少年来头惊人,自身修为也只在本门连少门主之上,不可轻易得罪,当下打个哈哈,说了几句客气话。连少门主此时心境不佳,勉强道了声幸会。血魔剑萧公子更是一声不发,只抬手拱了一拱,算是见了礼。
那白衣少年毫不在意,朗声邀请道:“几位难得一会,想必也是为那事而来,不若上船来商议一番如何?”
碧**见连少门主神情不尴不尬,此刻定然不大愿意见人,正欲婉拒,那少年又笑道:“那事小王倒有些眉目,愿与几位分享。家姐亦在此船上。”
连少门主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一向面色冷漠的萧公子竟然眉毛一挑,微微有些动容。碧**则慌忙拱手致意道:“原来春雪剑韩仙子亦在此间,倒是我等失礼了。既然小王爷盛情相邀,我等敢不从命!”与连少门主对视一眼,吩咐手下收拾场面。
碧**又对萧公子道:“今日不巧,改日再向阁下请教!”
萧公子恍如未闻,不知在想些什么。碧**重重的冷哼一声,与正整理衣衫的连少门主缓步向湖上楼船行去。
萧公子出神罢,对远处一招手,正看得呆呆的苦娃慌忙跑上前。萧公子冷冷的道:“你为我带路三日,还算恭敬。我见你向道之心甚是坚定,今日就传你一篇口诀,能修到第几层,可就看你自己了。”
苦娃大喜,这三日他恭恭敬敬的服侍萧公子,唯恐有半点差池,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正要跪倒拜谢,萧公子大袖微一挥动,一股莫名力量阻住苦娃,他便拜不下去。此时苦娃脑海里传出细细之声,乃是一篇名为《引气决》的修炼入门口诀。
萧公子只是意念微微一动,便有许多信息涌入苦娃脑海中,而且这些信息似乎扎根了一般,至少三五日间不会散去,苦娃便有足够时间慢慢记忆、领悟。这与当初笑道人传苦娃那篇《练气诀》又不可同日而语,足见萧公子的修为又比笑道人不知高明多少倍!
楼船在冰镜湖边缓缓游弋,白衣少年韩风烈笑道:“萧兄事毕否?”萧公子并不答话,对苦娃道:“那篇《练气诀》你就抛开罢,免得将来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苦娃应了,深深地作揖,道:“多谢公子传道的大恩德!敢问公子大名,好让苦娃时时铭记在心。”
萧公子冷冰冰的脸上泛出一丝笑容:“你去修仙届打听打听,我血魔剑姓甚名谁!”随手一抛,青光一闪,一柄长达丈余的古剑浮现半空,他纵身一跃,踩着那柄古剑腾空飞起,向那楼船笔直射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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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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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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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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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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