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了这凉爽,酒足饭饱的老蔫躺在西屋门板搭的床上歇晌,他手里的蒲扇摇了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木生自己在厢房后角搭了个铺,他不喜欢爹身上的火烟味。他手里拿着一本小人书翻看着,心思却在想着怎么和爹扯谎,回家去看看她心爱的姑娘。
自从到南阳队干活,每天早出晚归,除了辛苦之外,他还得忍受爹的训斥,更没有机会去见自己的心上人。
“爹,我下午回去帮王校长修修学校门去。”木生扒拉一下他爹。
“回去吧,在这里你也干不了个啥!整天像丢了魂似的。”老蔫睁开惺忪睡眼不耐烦地说。
其实,知子莫如父,老蔫心里是清楚木生的心思。
木生梳洗一番,戴上草帽,骑上自行车向十里外北塘的家赶去,他仿佛是出了笼子的小鸟,只要是不在他爹身边,他就感觉无比舒心。Χiυmъ.cοΜ
木生骑车一路疾风一路歌,逃离他爹的管束,回去看自己喜欢的姑娘了。
九月的天,就像猴子的脸,说变就变。刚阴下来的天,很快就暗黑如黄昏了,连屋里的苍蝇也变得安静了,一阵轰隆隆的连环雷声把老蔫惊醒。
老蔫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他向窗外望去,但见天阴的仿若黑锅底。
“要下雨了,快出来帮忙。”徐寡妇、桂红也起来了。
一阵手忙脚乱过后,院子里门窗的成品和半成品被抬进了堂屋。
老蔫又跑到院子里收拾自己的木匠家什,随后又去遮盖木料,这时已是乌云密布、狂风大作,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从天空中打落下来,打得地面噼啪作响,泛起缕缕尘土。
又是一个霹雳,震耳欲聋。一霎间雨点便连成了线,哗的一下,仿佛天被捅漏了似的,瓢泼大雨从天空倾泻下来。
这雨下得太突然了,浇了老蔫一个猝不及防,等老蔫窜回屋里时,他已经成了落汤鸡,雨水顺着裤腿流下来。
“小红,快点给你赵叔找件衣服换。”徐寡妇命令道。
桂红找了半晌,也没有回音。也难怪,自从桂红爹去世以后,她爹的衣服烧得烧,送人的送人,这家里成年男人的衣服就成了紧缺物件。
“快点换上。”徐寡妇翻箱倒柜,费了好大劲才找出了一条裤子和一件破旧的褂子,忙递给了老蔫。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干了。”老蔫回应着,还是顺手接过了衣服。
“咯咯”徐寡妇和桂红都笑出了声,换了衣服的老蔫,就像一个唱戏的丑角,这衣服太小了点,本是长袖的褂子,好像是半袖,两条裤管飘在膝盖下,就像个大裤衩子。
雨越下越大,村里村外的人都躲在家里,基本上就只能闲聊了,后晌老蔫只能在屋里凑合做点小活计。
徐寡妇将老蔫脱下来的湿衣服洗干净,晾在了凉衣杆上。
“这婆娘可真贤惠,比俺家老婆子强多了。”老蔫偷看了几眼忙活着的徐寡妇,边干活边想。
因为儿子不在身边,老蔫对徐寡妇的想法又强烈起来,干活期间走了好几次神,差点把手弄伤。
“小南河发水冲地了,家里的男人都到河边去挡水,想着拿上家伙,快点出来”门外传来哨音,肖队长大着嗓门不停地吆喝着。
雨还是越下越大,倒是桂红不用出去干活,在家里摆弄着她的收录机,播放着正在流行的歌曲《窗外》、《聚散两依依》------,在那个缺乏娱乐的年代,听歌就是最好的娱乐,能有一部双卡录音机,那就是最好的奢侈品了。
当然,情窦初开的她对木生的军挎包颇有兴趣,可又不好意思打开翻看,只好拣起铺上木生看过的小人书,随便乱翻着。
眼神不时落在房檐下,那里有桂红娘剪的一对连手的”扫天婆“,这是农村人在连雨天时候,用纸剪的小人偶,挂在房檐下,希望她可以把阴天扫晴。
“水冲了地怪可惜的,我也去河边看看,帮帮忙吧,我这里木匠家什全,挡水要钉木桩子的。”老蔫嘴里嘟囔着。
“就你好心眼,村里男人有的是,砍个木桩子还用得着你呀,不用你去。”徐寡妇忙慌阻止道。
庄户人家的心灵是相通的,更知道土地的金贵,老蔫没有听徐寡妇的劝阻,他还是忍不住冒雨跑了出去。
那个年代,水利基础设施不完善,特别是大雨天的时候,只能做一些基本的应急,其他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老蔫跑到河边,抡起斧子就是一阵子忙活,砍出了一堆木扦子,也算是发挥了他的专业特长,给挡水的人们加注了力量。
最后,洪水终于被挡住了,老肖脸上露出了笑容,自是对老蔫一番感谢。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东山顶上挂起一道漂亮的彩虹,雾气慢慢地向山头飘拢,聚成朵朵的白云,夕阳照在云朵之上,一点点的火烧云在扩大,给这个贫苦的小村带来了一片光明。
“这崽子,到现在也不回来接我。”晚饭后,老蔫踱出门来,为回家的事犯了难。
“老蔫,今天晚上回不去家了吧,小南河的水还挺大的。”邻居家的二旺在和他打招呼。
“不妨事,一会儿小子就骑车来接俺。”老蔫回答说。
这时,老蔫的心里明白,这么大的雨,如果过不了小南河,他根本就不可能回家了。
自打做了徐寡妇家的活,老蔫不是没有想法,徐寡妇的诱惑力的确很大,时不时勾起他的各种想法。
可是家里王翠花的警告也很强烈,他可不想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最后,他心里的那点念想也只好暂时放下。
老蔫想到三个儿子,今后还要娶媳妇,怕人说闲话,他认为没必要因为一个寡妇坏了自家的名声,所以每天收工后,都是让儿子木生用自行车驮着自己,回家里睡觉。
“要是晚上不回去,家里老婆说不定又要往哪想哩。”在街上遛了一大圈,老蔫也只好硬着头皮回到徐寡妇家里。
他在想上次喝醉酒,不也是没有发生啥,也许是自己想多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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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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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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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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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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