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厅中静悄悄的,爷爷的书房里也没有什么动静。我不由得用手捂在自己的胸口,长舒了一口气,一个快步踏进奶奶的房间,顺手把房门给关上了。
房间中依旧亮着一盏钨丝灯,老太太对白炽灯有一股天然的厌恶感,总觉得那灯光太亮了,不是夜晚应该有的东西,所以基本上周家老屋里,除了我的房间,都是这种钨丝灯。
爷爷奶奶的房间很简单,东边的角落上是一张酸枝大床,老式的蚊帐架在上面,基本上看不出床里面的东西。
酸枝大床的床尾处,有六个叠成两排的红木柜子,柜子里面是爷爷奶奶的衣物,我依稀记得,那时候就是在这排红木柜子里面,淘出奶奶的陪嫁箱的,那是一个特别精致的盒子,细节我忘记了,但是那时候小小年纪的我就已经知道那盒子价值不菲了,所以印象特别深刻。
我没有浪费时间,一关好门,就径直走到红木柜子前,打开了属于奶奶的那一排。
奶奶的衣物很少,基本上冬夏各几套,还有两套是秋凉时候穿的薄长袖。柜子里面空荡荡的,一目了然,没有看到什么盒子。
难道是我记错了吗?还是那一次我动了奶奶的陪嫁箱子之后,老太太就将盒子挪了位置啦?
我将三个柜子里的东西都翻了一遍,没看到那个盒子,不免有点沮丧地将柜门给关上了。
会藏在哪里呢?这屋子除了这排柜子,剩下的就是那个体型有点大的酸枝老床,还有那个已经脱漆梳妆台,但是这两处地方是根本藏不了东西的嘛。
这时,我将目光放到了属于爷爷的那三格柜子上。
犹豫了一下,我将爷爷的衣柜也打开了,可是几乎把他老人家的衣物都给翻乱了,也没找到那个盒子。
正当我站在衣柜前举手无措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在外面推开了,我回过身一看,是爷爷。
瞬间,我被吓得浑身的血一凉,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解释。
原本爷爷对我擅自去瓦屋山就已经恨得牙痒痒了,是差点就要揍我的节奏,晚上我又怂恿奶奶使用他反对的巫术给张继生治病,这会儿偷偷地翻他的衣柜还被逮了个正着,真的是雪上加霜啊。
“爷爷,”我低着头,诺诺地叫了一句,心里还在琢磨着要撒个什么样谎,才能把爷爷给糊弄过去了。
老爷子也不开口,站在门口就那样盯着我看了一小会,脸上的愤怒转为无奈,他深叹了一口气,然后说道:“睡觉去吧,你这笨脑袋瓜子也就刚刚够用,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爷爷居然没有动怒,我颇为惊讶,同时也发现了老爷子脸上肉眼看得出的消瘦,这些天也该没少为我担心。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自己,都三十来岁了还不能让爷爷奶奶省心的。
可是骂归骂,当我走出爷爷奶奶的房间,路过爸妈的房间时,却鬼使神差的推门进去了。
父母亲的房间与爷爷奶奶的房间同在后厅左边的后房之上,但是两个房间却不是紧挨着的,中间隔了一个小屋子。
父母亲好几年没回家了,他们的床被奶奶用一张旧床单给遮了起来,梳妆台上母亲用了一半的防晒霜立在那里,一尘不染的模样更显得孤苦伶仃的。
父母亲的房间里,还套着一个小房间。
那个小房间原本是设计为套房内的厕所,但是父亲却说他更加需要一个书房,所以厕所摇身一变成了书房。
那些年,父亲每年春节才会回来几天,但是就这屈指可数的几天,有大多数的时刻,他都是待在这个小房间里的,看书画画。
我走了进去,在这个不到五平米的房间里,书籍大概占了一半的空间,还有四分之一是父亲的书桌,剩下的那四分之一,才是父亲在不同书架上寻找书籍的间隙。
大概是受到爷爷的影响吧,父亲的藏书也极多,但是他没有爷爷那么谨小慎微,属于比较粗线条的,所以,整个书房看起来比较凌乱,草稿纸、画笔、墨水、没看完的书等等摆满了整个书桌。
我随手拿起了一叠草稿纸仔细看了起来,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古祠中那种文字。
这些字,看起来根本不像是文字,更像是一大堆纠缠混杂在一起的小画。排列的方式不是线性的,也不是一圈圈的,更像是有很多个图案凑合在一起,需要多少就用多少,凑成一大团。乍看上去,有点像中国的书法艺术,但是实际上却完全不同于书法。因为每一团里面所有笔画的变换,好像都遵循这一种什么样的规律。
只是,我看不出来它们的书写规律是什么,不知道父亲临摹了这么多字,感悟到了没有。
我翻了一下草稿纸,那上百张的白纸上,几乎都是画满了这些文字,看得我眼花缭乱的。突然,在那些密密麻麻的稿纸中,我又看到那几个字——费尔马定理,那几个字被父亲用蓝色的墨水给圈出来,在那些杂乱无章的黑色文字中,十分的显眼。
在我的印象中,费尔马定理是属于物理领域的,跟古祠中的这些文字为何会扯上关系呢?
父亲母亲都是学霸级的,虽然自己读书时候成绩还可以,但是与他们相比起来,自己就是妥妥的学渣,因而他们参透出来的东西,我不一定就能够悟得到其中的道理。
唉,先不管这个了,翻翻看父亲还留有没有什么笔记之类的,说不定能在里面找到更加详尽的解析呢,自己也不用想破个头。琇書蛧
我将书桌下面的柜子打开,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呛得我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柜子里面装了满满一柜的暗红色封皮的笔记本。
这似乎是父亲的日记,以前见过他老人家用这个本子在写。
父亲的日记本都是以年排列的,最后的一本,是2011年的。可是,在我的记忆里,父母亲2011年在家过完春节之后,就没有再回来了,为什么还会有2011年日记的出现呢?
我忍不住将那个笔记本取出翻开来看,里面居然记载了父亲与母亲一起进入瓦屋山迷魂凼的过程——
父亲最后也找到了古祠,可是,古祠里的经历父亲没有描述,只是日记里描述了古祠的内部结构,且一直在强调这里的建筑肯定不是人类目前所拥有的能力所能做到的。
日记的最后,父亲说他很后悔这一次的进山,因为母亲在瓦屋山中出来后,就得了病,父亲形容这种病,就像是缺水的植物一样,母亲在慢慢地枯萎。
最后,父亲表示要带着母亲到鄱阳湖的魔鬼三角,因为在那里,最有可能找到治愈母亲的方法。
我一下子停不下来,按照柜子中笔记排列的顺序,坐在地上,一本一本地拿出来翻看着。
这些年来,父亲一直与母亲在寻找着什么,他们到过全国的很多地方,走访过很多少数民族,包括摩梭族,甚至深入到一些人烟罕至的大山之中,探寻没落族群的遗址,但是父亲没有在日记中表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只是从字里行间可以看得出,他们做这所有的事,包括去瓦屋山以及鄱阳湖,都是为了同一个目的的。
我以倒叙的方式,一本一本地翻阅着,父亲的日记很简短,而且其中很多都是记录着母亲,那些肉麻的字眼,我都是一眼带过,甚至连看都不看的。
看着看着,我突然想到了,是否可以在父亲的日记中,找到关于哥哥的一些记录,或许能给我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于是我翻出了1986年那一本日记,因为我是那一年出生的,我想先从这一本开始,往前找。
可是,还没有看几页,就发现了父亲关于哥哥的记录:
2月8日,晴
今天,我的儿子出生了,跟宜云商量了一下,决定取名周沧,取自“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宜云生产后情绪不太好,好像儿子的出生没有给她带来多大的喜悦。
周沧,这周沧不是我的名字吗?可我是5月9号出生的呀。
想到这里,我急忙翻到了5月9号的那页——
5月9日,暴雨
今天,我的二儿子出生了,取名周蓝,也是源自于“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这句诗。哎,这个孩子,不知道会不会给周家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这到底是哪跟哪啊,母亲三个月生了两个孩子,而且父亲还称那个后出生的孩子会给周家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我到底是周沧还是周蓝?
奶奶说我的哥哥叫做周蓝,但是父亲的日记中,大儿子却是周沧。
我整个人彻底凌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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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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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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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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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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