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梅看田姜衲着只小鞋儿,白绫底柳黄缎子面,松花绿线儿锁边,鞋尖五彩大蝴蝶才只绣了半翅,十分的精致秀丽。她笑道:”夫人定是给小月亮做鞋,我手头这只给元宝的。“
田姜闻言凑近瞧,水色底竹青潞绸面,秋香色线儿锁边,鞋尖绣的是胖憨虎头,瞧着很喜庆,笑赞好看。wWW.ΧìǔΜЬ.CǒΜ
她俩做了会鞋,翠梅问:“夫人也一道去金陵麽?若是,这几日就得开始备起箱笼。”
田姜捻着丝线,稍顷才轻声说:“并不瞒你,沈二爷在昭狱受苦,我岂能离京,但样子要做做的,箱笼还得收拾。”
翠梅听得云里雾里,却没多问,只是点头应承,她由梁国公府徐夫人拨来伺候田姜,是个极懂分寸又忠心的丫鬟。
亥时过二刻,廊上传来脚足响动,喜春应约而来,从袖笼里掏出一叠信笺捧上,田姜命陶嬷嬷接过,边看边吩咐采蓉带喜春去明间吃些茶果,待看后再寻她问话。
田姜把信笺拆开认真看,再按原褶皱印子仔细折了,皆是二爷昭狱受苦、沈府将大祸临门等灰人心字眼,倒也瞧不出旁的,待得拆至最后一封,见里赫然写着:“秦尚书今儿与吾酒话,道沈阁老在狱中由早间受刑,再增至晚间一次,棍十下,拶敲二十,惨不忍睹,皇帝因惧言官及民心不敢肆为,但耐性尽失,若沈阁老苦熬不过有半句松口,沈府定满门抄斩矣。望将此话传至府内上下知晓,虽是同林鸟,大难将至,还需各自飞。”
秦尚书......秦砚昭又想搞甚麽妖蛾子,田姜把脸肃起,沉眉敛眼默了半晌,方命喜春进房,依旧把那叠信还她,缓着声说:“倒是冤屈了你,这些原搁哪还是搁哪罢,免得大夫人疑心,你也毋庸在她面前嚼舌根,要进庵当姑子的人,最忌身前不清净。”
见喜春哭着答应下来,便吩咐采蓉送她出去。
采蓉一路把她送到院门前,左顾四下无人,叹口气道:“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何怕鬼敲门,二夫人不会凭白构陷你,谁让正大光明的事儿,你们自己藏藏掖掖,反招人猜疑。莫再哭个不住,眼睛肿肿的,被大夫人或林哥儿看见准要问了,你还要再扯遍谎,何苦哩!“
“他们都自顾不暇,哪有余力管我生死?”喜春拭干泪水,忽而抓紧她的胳臂,迫问:“沈指挥使如今在哪儿?”
“我哪里知他在哪儿?”采蓉愣了愣,“你问他做甚麽?”
”你不知,二夫人定是知晓的,念姐妹一场,你最后再帮我这次。“喜春抓住她的胳臂,急道:”我现在悔极了,想问问沈指挥使可还要我?若不嫌弃,我愿意做牛做马地伺候他.......“
采蓉神情像见鬼了般:”你是林哥儿的姨娘,怎又朝秦暮楚掂念起沈指挥使?更况府里好些俊俏清白的丫头欢喜他呢.......“
喜春眸光黯了黯:”哪里是甚麽姨娘,又没走过明路,府里好些个丫头嬷嬷当面还叫我姑娘........前些日大夫人赶我走,让我娘老子在外头寻户好人家配了,比在这里等死来得强。“她微顿,接着说:”我晓得沈指挥使心底有我,他又是个最重情意的......更况那些侍卫,张宏娶了个寡妇、倪忠的妻比他大十岁、还有李顺婆娘是个赎身的娼妇,他们习武之人,俊俏清白倒是其次的........“
采蓉闷闷地回转,趁伺候田姜安寝时、吞吞吐吐把话说了。
田姜蹙起眉尖,翠梅瞧她面色不霁,连忙给采蓉使个眼神,待退出帘外后,才小声道:“你怎还拿这些事烦她?二老爷有难,府里大房五房主子整日不消停,她又怀有双生,已是够艰难了。莫说不知沈指挥使行踪,便是知晓,依她的脾性,怎可能陷林哥儿不义,去撮和他(她)俩呢,更况喜春自以为是的巧打算,倒真让人打心眼里瞧不上。”
采蓉脸胀的通红,一宿翻来覆去没睡好,至次日天明起来,叫过一个粗使丫头万儿,让她去给喜春捎句话,万儿不太乐意:”姐姐自己去或找旁人罢,我才把前廊扫干净,腰酸腿疼的紧。“
采蓉无法,掏出两铜钱引诱,万儿这才勉为其难跑了趟腿子,巴巴等她回来后,问喜春可说了甚麽,那万儿仅管把话带到,想着喜春似乎说了甚麽又没说甚麽,她全没往心里去,自然讲不上来,索性摆摆手一径跑开了。
采蓉自此便没遇见过喜春,再有她的消息,是听闻出府配了户殷实人家,生儿育女流水过,这是后话,此处不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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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夫人何氏铁了心求去做姑子,原还有人常去好言相劝,俱充耳不闻,听得耳急还要又哭又骂,要死要活的,把往昔贤德良善的样儿皆抛没,后劝解的人渐少,只有林哥儿时不时至跟前说两句。她便连林哥儿也不要见了。
田姜遣厮童带拜帖,去请她娘家人过府,那边只捎话来:”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不好插手多管这些闲事儿。“
沈老夫人被闹得无可奈何,身骨病兆又显。
田姜遂做了决定,把空关的慈云庵开了,让人打扫干净,再吊悬簇新幡幔条子、观音大士案前点燃烛火、奉上供品,袅起高香,命婆子每日夜不断香火守着,择良辰吉日,去把白衣庵首座圆慧恭敬请进府里,同她诉明沈老夫人执念,允何氏在府里慈云庵出家,但可随她走,权当是云游讲道去了,并把备好的几十箱礼,有意无意从她眼皮底下过。
那圆慧姑子痛快允下,便择了辰时,在慈云庵观音大士面前,敲着木鱼念佛颂经一通,待高香青烟四起迷人眼时,给何氏剃光头,起了个法名,唤做觉静,待诸事妥当后,即随着她走了。
这正是: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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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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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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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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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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