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姜淡笑着摇头:“欲人勿知,莫若勿为,欲人勿闻,莫若勿言,三弟妹多说多错,还是不说了罢,把有些事儿嚼碎烂在肚里,大家都体面。”
这时,沈荔随奶娘从藏蕾院沿小径走着,很远瞧见田姜,连忙提裙子跑过来,眼眶一红:“爹爹......”
”无事。“田姜摸摸她的头,软声安慰:”有我呢,你不怕啊!”
在沈荔心里,不知何时,这个娘亲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遂点点头,小手紧紧攥着她衣袖,很依恋的模样,似才发现崔氏也在,小声喊了”婶婶“,便无别的话了。
田姜揽住她的肩膀,不再停留,边走边指着天际流霞说着甚麽。
”真好看!”是沈荔笑嘻嘻的声音。
好看吗.......崔氏也浑浑噩噩地遥望去,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仿若她渴而不得的感情。
以为将一切掩藏的天知地知仅自知,却被沈三爷率先撕碎了脉脉面纱......原来沈二爷明白.......连这小妖妇也晓得.......
有股子寒意在骨髓里游离难驱,她抱紧小手炉还是打冷颤。
沈老夫人也知道吗?是以让她掌府中事,整日里忙得无余神肖想旁的。
何氏也知道吗?是以每次与她聊话,那眼神总隐含抹幸灾乐祸。
薛氏从不与她多言语、姨娘们常在她背后指指戳戳.......
还有那些个嬷嬷丫鬟媳妇婆子,自三房治年事后,她们对她的态度悄然起了变化........
难道皆心知肚明麽........她忽然有种无处遁形的羞耻感,一把抓握玫云的手,瞪圆眼睛问:“你也知晓是不是?”
“知晓甚麽?”玫云被唬了一跳,皱起眉轻声吸气:“.......奶奶弄痛我.......。”
崔氏蓦得缩回手,暗自冷笑,旁人皆知,整日里不离身边的怎会不晓呢......终是离心了。
油然怆升出难言的苍凉,怎会走到这一步呢,天边那抹浓红仿若她才嫁进沈府时的喜庆,正值二八、容颜娇嫩、身姿窈窕,沈三爷也曾疼惜过她一阵子,会一声声唤她娘子,会去街市给她买又香又热的栗子,会在老夫人面前替她讨好话,还会私悄底下对她说:“这辈子我无有妾室通房,就我们俩好生过罢。“
十年前的事了,她怎会在这残阳如血的黄昏,忆起那些点滴呢,明明早已忘得干净,明明......是她放弃的。琇書網
陆嬷嬷迎了过来笑道:“三奶奶怎还在这里站着?老夫人,三爷五爷还有奶奶们都在等你哩。”
.........等她!人生如此孤寂,还有人愿意等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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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席摆了二三十碟盘,山珍海味、珍果时蔬及香茶美酒数不胜数。
众人强颜欢笑,唯有雁姐儿溪哥这些孩子不知愁滋味,吃这个想那个快乐的很。
沈老夫人鬓边银发新增了许多,她挟了块炖软烂的羊肉,放进崔氏碗里:“这是你最爱吃的,多吃些,外面虽也不缺这口,却总没有家里的味道。”
崔氏眼眶一红:“劳烦母亲还记得.......”
沈老夫人道:“莫以为我人老记性差,其实该记得一样没忘过。大儿爱吃糟鱼煨肥鸡,大媳爱吃南枣糕;二儿爱吃.......”她顿了顿,田姜忙微笑说:“二爷爱吃母亲做的十样攒盘。”
“是喽!”沈老夫人语气有些感慨:“二儿最是念旧。”又似想起甚麽:“你初嫁进来给我奉茶那日,还盛八宝甜粥给二儿呢!这真是一个敢盛、另一个就敢吃呢,可把我这颗心急得窜上窜下的。”
一众想起当时的景也都笑了,沈老夫人拍拍田姜的手背:“瞧你现比谁都了解他。男儿弱冠女儿及笄,婚配前谁也不识谁,可贵在日后相处,你了解我多一点,我了解你更多一些,彼此交心、坦诚相待,那感情就在枕席间、柴米油盐里不知不觉滋生.......“崔氏不落痕迹的瞟过沈三爷,他正和五爷凑近在说话,并不曾听。
沈老夫人忽得止言,又笑问:“怎一个个都伤感了,方才我说到哪里?”
何氏红着眼睛道:“母亲说到二爷爱吃你做的十样攒盘。”
沈老夫人继续说:“二媳妇喜欢吃蒸螃蟹。“田姜笑着颌首,其实凡好吃的她都爱。
”三儿喜欢吃瓠子煎饼和油炸茄饼、五儿喜欢吃........“
崔氏垂颈抿口桂花酿,不晓是否多想,总觉沈老夫人的话儿是专讲给她听,现在讲这些有何用呢,她连沈三爷爱吃甚麽都不晓得,十年已让她(他)们早已面目全非,行同陌路,唯有的羁绊只有雁姐儿和溪哥儿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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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氏正吃着醒酒汤,忽听丫鬟隔帘栊回禀:”大奶奶来了。“
话音才落,何氏已走进房,崔氏坐在热炕上未曾起身迎,只微笑道:”酒吃多了腿足软,大嫂多担待。“
”我们妯娌间哪拘那些虚礼!“何氏打量着窗前叠堆的箱箧,蹙着眉悄低问:“你真的也要随去麽?吴蜀之地道路崎岖、气候潮湿燥热,蛇虫泛滥,每年疫情成灾,你这样娇贵身子,怕是要好生受番罪呢。”
”那又如何?“崔氏依旧在笑:”好死总不如赖活着,我还有雁姐儿和溪哥儿呢,为她们我也不能死。“
何氏脸色大变:“甚麽死不死的?三爷可是打听到甚麽?二爷真的犯事了?”
崔氏打个酒嗝,她的桂花酿吃多了,有些眼饧耳热:“又是锦衣卫又是刑部兵吏,二爷若没犯大罪,他们是来闹着玩麽!三爷说不能在这里等死,所以我们打点行装,要去蜀地避祸呢。”
”那母亲怎麽办?你们就只顾自己一走了之,其它都不管了?”何氏嗓音阴沉沉的。
”不是有二嫂在吗?“崔氏抿起嘴笑:”你们皆说她有大能耐,不妨去指望她扭转乾坤。“
”她?!“何氏神情浮起薄蔑,嗤笑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若不是二爷娶了她,原不过是梁国公夫人的远房穷亲戚罢了,即便如此,前日她找去连府门都未曾让进,她能有甚麽大能耐,我倒说她是丧门星才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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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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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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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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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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