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不光是他们这些初到琼州的人,就连离开辖地不过月余的琼海招抚使姜才都有些吃惊,就如同后世习惯了慢节奏生活的人,突然来到了某个大城市,发现那里的一切都与想像中的不一样,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他这一趟是奉命回来的,政事堂对弹劾他的奏书采取了冷处理,一方面是叶家摆平了告状之人,另一方面泉州战事正吃紧,这个时候不好让他停职待勘,于是就去函让他接受质询,人选嘛当然是已经到了琼州的黄镛。
“陈参议,怎好劳你亲自来迎?”
下了船还没来得及看一看治下的变化,陈允平就迎了上来,两人并没有隶属关系,也算不得相熟的朋友,姜才有些诧异。不过前者面上有些急色,一把将他拖到了边上,支吾了半天,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可是那黄侍郎到了?”姜才试探地问了一句,他想不出陈允平会有什么不好说出口的话。
“既然你已知晓了,那某便说了,黄器之到了好些日子了,话里话外都有些试探之意,他问了田地之事,还在打探黄二娘的来历,是否东窗事发了?”
对于陈允平的关心,姜才有些感激,他明白对方担心什么,自己这个主官如果出了事被撤换,前来接替他的未必再会这么上心。人走政息是官场常态,那样的话琼州的发展就会被打断,甚至是倒退,这是陈允平不希望看到的。
“参议放心,某已接到京中谕令,回来就是找这位黄侍郎的,有什么事情说清楚了便可,还没有到那一步。”
姜才的话让陈允平放心不少,他知道这种类型的质询其实就是放了一马,毕竟私底下里可操作的余地会大许多,到时候交一份过得去的辩书也就是了,没有哪个相公会为此再度派员下来。
因为临高那边条件太差,黄镛一直都是住在琼州城这边的,隔三岔五的才会去看上一眼,反正具体的事情有别人去做,他只要等着工程峻工即可。
看到到处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自己走之前交待的那些事大都变成了现实,姜才的心情很愉快,一边走一边听着陈允平的介绍,后者的确是用了心的,完全当成了自己的事业在做,这让姜才的好感更甚。
“......上官容禀,奴逃出来之时不过十五岁,哪里认得姜招抚,到了这里之后,生活无计,全靠着夷人收留,这才活了下来,这些事除了上官,奴不曾同任何人说起,又如何扯得到姜招抚头上?”
“你是说,你的身份,姜招抚并不知情?”
还没走进招抚司的大堂,二人就听到堂上传出对话声,一个女声正是黄二娘,而发问的男子,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就是黄镛了。姜才不等二娘答话,脚下快步上前,一下子就冲了进去,倒是把陈允平给拉在了后面。
“这件事姜某知晓,还是让某来答侍郎的话吧。”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堂上的两个人都吃了一惊,二娘看到他面露喜色,黄镛也同样露出一个笑容,站起身走过来,堂上除了他们并无别人,看上去也不像是公堂审问的样子,倒像是在拉家常。
“姜招抚,别来无恙。”
“侍郎安好。”
姜才哈哈一笑,两人其实是见过面的,那还是在建康战后,黄镛做为宣慰使者去点验战功,中间还发生了一些变故,不过大体上没有什么冲突,对于姜才的战功他是认可的。
“冒昧登门,实非本意,不过朝廷下了旨意,也只得循例来问问,有唐突之处,各位莫怪。”
“侍郎说哪里的话,都是为了公事,没有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何况日后还要在一处共事,正该多多亲近才是。等到那边开了埠,少不得还有叨扰之处,侍郎亲自登门,姜才实是欢迎之至。”
三个男人各自客套一番在堂上坐下,黄二娘自觉地充当起了侍女,为他们端茶递水,黄镛见她毫不避嫌,心中暗暗称奇,这与他所见的江南女子大相径庭,估计正是如此才合姜才这种老粗的味道吧,至于相貌,实在是过于简朴了点,他想了半天才找到这么个形容词出来。
“二娘之事,京中另有呈报,这是姜某来之前刚刚收到的,侍郎不妨一观。”
说罢,姜才就把枢府发来的谕令递给他,上面说得很清楚,关于逃人一案,据查已经有了分晓。此女同主家已经没有了瓜葛,身契、婚凭、和离文书俱已交与了叶府,从理论上讲她现在是叶家的人,而叶家放了个侍女在琼州,是为了准备府中二公子的到来,所谓逃人云云都是谣传。
黄镛当然知道这上面是胡说八道,人家正主刚刚才向她交待了一切,不过事实俱在,就算是伪造的,前主家都已经不追究了,不相干的人又凭什么去管?真是好手段啊,叶府这尊佛,足够罩着他了,解决了这个主要矛盾,其他的那些还是问题么。
“二娘是吧,恭喜了。”
黄镛没有再纠缠下去,将手中的文书递与她,这几天的接触下来,他知道对方是识字的。果然黄二娘看过之后,先是不敢置信,接着是喜极而泣,当了十多年的逃人,现在终于有了一个说法,自己终于不再是黑户了,这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
“田地之事姜某是用了强。”姜才等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不过事情别有内情,地主王家有通匪之嫌,这些产业本当可以直接籍没的,某念在他等是迫于无奈,以公价收了来,这些都有宗卷记录,侍郎若是想看,某这就着人调来。”
既然姜才这么坦白,黄镛也就估且一看,案子没什么复杂的,就是为了让匪人不祸害自己在城外的产业,王家答应了他们的一些条件,送了些财物等等。这是惯常的做法,可算可不算,姜才的处置,并没有不妥之处,更谈不上强占,黄镛点点头,将卷宗放到了几上。
“如此一来,事情就清楚了,今晚某就写奏书,招抚也准备一份辩状,明日一同发出去,料得诸公也不会再做计较,某也可安心做些事了。”
过场走完,黄镛也觉得轻松了许多,这毕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搞不好就会影响到相互之间的关系,他在这里一点根基都没有,什么都要靠着姜才这位主官,能不得罪的还是不得罪的好,虽然清高但他也不是一个迂腐之人。
“不知侍郎对琼州有何看法?”
“大开眼界,不过如此多的工程赶在一起,人手似乎不足。”
黄镛一下子就看到了关键之处,琼州本地人口太少,其实是撑不起这么大的基建工程的。可是刘禹也是没有办法,信风将近,蕃商越来越多,留给他的时间却很少,这才不得不大兴土木,否则到时候连个棚子都没搭起来,人家凭什么相信你?
“人手么,已经有眉目了,这一次某回来就带了不少,之后陆续还会有许多,侍郎且放心吧。”
“喔,可是泉州......”琇書網
虽然姜才故作神秘,可是黄镛知道他是从哪里来,既然是这样,那人手的来源就不言而喻了。泉州可是个望州,人口超过五十万,哪怕只有五分之一被发送过来,那也是十万之众,有了这么多人手,什么样的工程做不起来?对于他的猜测,姜才没有答话,端起茶遥遥一敬,黄镛会心地回了一礼,一切都在不言中。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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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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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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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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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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