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故意为之,这岛上威胁最大的本就来自于叛乱,如果贼人强大到能够攻击军营了,那就说明形势已经岌岌可危,就像是六年之前的那一次。
同往常一样,天刚蒙蒙亮的时候,营中已经响起了号角声,过了不久,人喊马嘶打破了一夜的宁静,早起下田的百姓们都知道,那是军士们即将开始一天的操练。
不过几百人的队伍,可是配上了马匹长枪,便自有一份肃杀之气,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在百姓们的眼中,就像是大海中的巨浪一般,勇往直前无坚不摧!
“张瑄,你这厮,说了多少遍,腰间用力,双腿下坠,你老是摇晃个什么劲?风浪里不是坐得挺稳的吗,怎么上了马就这熊样。”
姜宁毫不留情地挖苦着眼前的小个子,将这些天被打击的信心一分一毫全给找了回来,让跟在一旁充作副将的杨飞暗笑不已,他虽然也是水军出身,骑个马慢跑做做样子还是没问题的。
是的,现在留在营地中的人全都是杨飞部属和新招募的那些水军,再加上姜宁的百余人所扮,好歹看上去像是一支骑军,当然前提是不能离得太近,否则破绽还是很明显的,比如正被姜宁训斥的张瑄等人紧张地样子。
至于营中原来的人马,已于昨晚连夜出发,远远地绕过那处榷场埋伏在了山林中,他们此行不但躲过了贼人的眼线,就连榷场中的夷人也并不知晓。
无论贼人会不会前来,陷阱都已经布置好了,就算他们这一回不中计,也只当是练兵而已,迟早有一天会用得上的。
“恩,知道了,继续盯着,注意贼人的耳目,语毕。”起得太早还有些迷糊的刘禹得到了前方的消息,马上恢复了精神,用小旗子在沙盘上标识了出来。
“老姜,贼已出洞,大胜在即,你没必要走上这一遭。”将情报通知了姜才,刘禹最后劝了一句,其实他也知道,不过是徒劳而已。
此刻的姜才一身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夷人装束,戴着一顶盘头尖脚帽子,只要不开口,任谁都猜不出他本来的身份,对于刘禹的劝说,他回了一个感谢的笑容,眼神却含着不容置疑地坚定。
“有子青坐镇城中,某便可以放心了,此贼肆虐多年,别人管不着,既然某来了,定当一举成擒,这才不负当日圣人赐旗之举。”他向着临安的方向拱了拱手说道,这样的大义之辞立刻让刘禹闭了嘴。
转眼看到了同样夷人装束,却作男子打扮的黄二娘,刘禹走到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又看,后者并没有心虚气怯,一双眸子清澈无比,让他稍稍放下了心。
“二娘,此番你不惧艰险,深入虎穴,本官会具实上奏朝廷,你之前的那些罪名,决不是什么问题,他日若想风风光光回乡,全在你一念之间,明白了么?”
以姜才的勇武,刘禹并不担心正面之敌,只要不是落入圈套,就算竟不了大功,全身而退肯定不会有问题,眼前的妇人算是个变数,刘禹不知道为什么姜才这么信她?
刚刚说的这番话,除了隐隐的威胁,更多的却是画了一个大饼,给她一分希望,刘禹相信,只有希望才会让人不至于铤而走险。
“多谢上官,奴定当竭尽全力,以助将军功成。”黄二娘显然听懂了他的意思,蹲身行了一个汉礼。
“到时辰了,我们走吧。”姜才举起手腕看了一眼,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指令。
不过百人的小队伍,各自分散出了城,在琼山县城中显得一点都不起眼,站在安抚司的立阶前。刘禹的目光扫过院中高杆上那面火红色的战旗,金色祥云围住的一个“姜”字随风而动,如同狂潮怒卷一般。
山间日晚,陈明甫望着远处的木头寨子,心里有些举棋不定,数百步的距离,出了林子,就是毫无遮掩的滩涂地带,手下弟兄是个什么德性没人比他更清楚,围个村子打劫个商队还行,这样的攻坚,那是一点底都没有。
天还没有大亮,寨子只现出了一个黝黑的身形,面朝自己这边的大门两旁竖着哨楼,不用说会有几双眼睛盯着这个方向,要动手只能现在,等到天一大亮,就变成强攻了,万一不顺遂呢?他有些不敢再想下去,心里不由得打起了退堂鼓。
“头领,人回来了。”亲信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陈明甫轻轻地“嗯”了一声,一个瘦小的汉子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他的身后。
宋人的骑兵一直在营中,县城看上去也平静如常,一切都符合他之前的预计,这样的好消息没有让他感到丝毫欣慰,反而“突突”地心跳不止。
四下看了一眼,几个大头目都眼带希冀得瞧着自己,仿佛前面不是一处寨子,而是一块滴着油的肥肉,让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撤退的话。
“给老子上,先攻进去的,好事物随他挑,怕死不敢上的,照规矩处置。你,带人在后押阵,告诉弟兄们,里面没有官兵,都是些山夷子,咱们人多,怕个球。”
恶狠狠地朝地下吐了一口,陈明甫压低了声音说道,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就像是输红了眼的赌徒一般,一股脑地将筹码全都推了上去。
没有时间作试探,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的贼人们跟随着各自的头目,一个接一个猫着腰出了山林,黑压压地像潮水一般向前涌去。
站在哨楼上的夷人青年是寨子里最好的猎手,虽然是下半夜才换上来的,无聊地盯了那么久,到了这会也有些懈怠了,他们的目光机械地扫过那片山林,正准备下意识地移向别处时,突然感到了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这会的天色正是最黑暗的时候,月亮躲进了云里,原本被照得发白的滩涂一片漆黑,青年揉了揉眼睛,希望那是自己产生的错觉。
“崖贼上来了!”当认定了那一大片黑影确实在移动后,两个哨楼上同时响起了凄厉的叫喊声,在平静的清晨中显得异常突兀。
因为放着大批物资,寨子里并没有点火,叫喊声首先惊醒了靠在木桩后的夷人,一个青年人赶紧敲响了手中的铜锣,一直睡得不踏实的胖寨主一下子跳了起来,刚刚爬上木墙,外面的情景就让他目瞪口呆。
“顶住大门,放箭,快放箭。”清醒过来的寨主大喊一声,木墙后的夷人纷纷举起弓箭,朝外面射击,几个青年人推着大车,猛地顶到了寨门后面。
虽然天色还很黑,可外面的贼人实在太多太密集,乱遭遭的箭矢射出去几乎都能命中,几声惨叫过后,贼人一下子加快了推进的速度,不多时就抵进了寨子前,将几架粗制的木梯子架了上去,眼见攻势顺利,贼人们都士气一振,吼叫声不绝于耳。
“贼人真拼哪,要不要告知太守?”藏在树丛中的探子其实是被喊杀声惊醒的,没什么光亮,望远镜也看不太清楚战况,他有些担心地说道。
“夷人为数不少,没那么容易攻破的,急什么。”另一个声音显得很镇定,贼人现在气势正旺,过早地出击不但不合算,还有可能惊跑了他们,这并不是计划中的要求。
浓密的山林间,一支队伍正在艰难前行,一个矮小的身影走在最前方,看着好像没有路的,让她七转八转一下子就转了出去,哪怕是在黑暗中。
包括姜才在内的军士们都紧跟着前面人的步伐,低着头没有一个人说话,静寂的环境里只有靴子踏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突然姜才只觉得眼前一亮,他们已经钻出了密林,来到了一处山梁间。
远处的天边,霞光驱散了黑暗,太阳正努力地想跳出身体,云层慢慢地变白,一条小路在脚下伸展着,通往最高处的山顶,天色已经破晓了。
“那里就是‘鹿回头’,崖贼的据点所在,前面可能会有暗桩子,我等要小心些。”黄二娘有些兴奋地指着远处说道,姜才“嗯”了一声,慢慢地拔出了腰间的屈刀。
这个小妇人让他有些佩服,黑夜之中还是山路,她不但没有掉队还行走如飞,到了这里,除了额头上渗出的细细汗珠,一点都没有力尽的迹象。
“你等去前面探路,二娘,跟住某,不要乱跑,此间事了,某定要护得你周全。”朝着身后的亲兵吩咐了一声,姜才大步上前,将黄二娘挡在了身后。
两个亲兵同他一样拔出了刀,灵巧地摸向前方,姜才带着人不疾不徐地行进着,没过多久,一道粗制的石墙出现在前方,挡住了前方的去路,姜才看了看它的高度和上面寥寥无几的人影,掏出了怀里的对讲机。
“我等已到贼穴,施忠他们可以开始了,语毕。”低声说了一句,便关掉了手里的机器。
“搭索,上。”姜才朝着身后一挥手,几道人影越众而出,朝着石墙潜过去,这样的地形,就算是来了大队人马,也是施展不开的,难怪贼人盘踞了这么久,屡屡打退官兵的进剿。xiumb.com
滩涂上的木寨前,战斗已趋白热化,贼人三面攻打,多次攻上了木墙,寨中的夷人拼死抵抗,双方在墙头短兵相接,就连胖寨主也砍翻了好几个。
“撑住,援兵马上就到!”胖寨主不住地鼓舞着士气,他已经顾不得心疼寨中的死伤了,到了这个地步,除了拼到最后,贼人一旦破了门,等待他们的必然是惨烈无比的报复。
陈明甫不动声色地慢慢退回了山林中,夷人不要命地守着寨子,他的弟兄们已经拼尽了全力,看样子还是破门无望,而他最担心的宋人,不知道现在哪里,心中升起了一阵莫名的恐慌。
前方突然响起一阵呐喊,他的手下兴奋地大声鼓噪,不知道取得了什么样的进展,陈明甫从树身探出头来,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看看,就在这时,从远处另一边的山林里,传来密集的脚步声,紧接着熟悉的汉人口号如催命符一般地震响在他脑子里,宋人,竟然从山林里杀了出来!
“休要走了贼人,给老子杀!”施忠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怒吼着举刀冲了过去,贼人杂乱无章地堆在滩涂上,前面就是大河,这一仗的结果已经注定无疑。
“走!”陈明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弟兄被宋人赶鸭子一样地追杀,无尽的悔意涌上心头,真想就这么跑去拼死算了,却被几个下属死死拖了回去。
也罢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起起落落不只一回了,这样的挫折尽管很大,只要自己保住了性命,肯定还会有再起的一天,陈明甫咬咬牙,不再去看前面的惨状,一狠心钻入了林中,再也没有回头。
一番奔逃,山洞已经在望,陈明甫总感觉留守在寨中的那些人情绪不高,而他自己都是垂头丧气的模样,哪里还会想到那么多,带着几个人刚刚跨过石墙,身后的寨门就“咣铛”一声关上了。
“陈明甫?回得这般迟,倒叫老子好等。”
从洞中走出来的姜才轻蔑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就像盯着死人一般,叫他的心里一股寒意缓缓升起,手脚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穿林海
跨雪原
气冲霄汉
抒豪情
寄壮志
面对群山
愿红旗五洲四海齐招展......”
刘禹哼着小曲儿,轻松地躺在靠椅上,战果已经不用他去担心了,自己在这里呆了太久,也该回去了,要知道,他还是新婚!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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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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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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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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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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