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来这封书信的人此刻正坐在他家的门房,这人他早就听老人提到过,而且今天的献俘礼上还亲眼见到了。虽然自己也是刚过四十许的紫服高官,可那个年青人要比自己至少小十岁,前途不可限量啊!
“去,将人请进来,我就在这里见他。”嘱咐了家人一句,陆志侃放下书信,想着一会要怎么说,他很清楚此人来的目地,可无奈自己虽然掌的是吏部,权力却是极其有限,根本不可能决定那种级别的官职授受。
刘禹此行只带了两个亲兵,杨行潜另有他事没有跟在身边,毕竟三百多人的吃喝睡觉各种事务都是很繁琐的,他不可能亲自去管,就得找人代劳,现在身边就只有杨行潜这么一个可用之人,不得不让他能者多劳,好在后者并不以为烦,反而有点乐在其中的意思。
要说他在这城中也没有住处,想着反正最后还得出京,就是买个宅子也是浪费,几个人就对付着先找了家客栈包了整整一层楼。好在现在没有什么旅游旺季之说,也不是大比之年,城中客栈生意惨淡的居多,遇到这等豪客都是喜笑颜开,连同打扫洗衣这种活都直接给包干了,省去了他们很多麻烦。
这定民坊他也不是头一次,刚刚入坊的时候还特意转到汪宅去看了一眼,大门紧闭似乎无人在的样子,物是人非的情景让他很是感触了一番。正因为如此,尽管手上有汪宅的房契,他还是让杨行潜早早地送了过去,原本只需送点银钱就可的,他不想住这房子。
跟着陆府的家人一路走进去,天黑之下也看不清什么,刘禹目不斜视地一直走入那间书房,房间里点了两排烛光,照得屋里十分亮堂,听到禀报,书桌后的陆志侃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刘禹走上前来。
“下官刘禹,见过尚书。”刘禹拱拱手,对着他施了一礼,听到他“无须多礼”的回答,便抬起头迎上了那道探究的目光,此人年纪应该和汪麟差不多大,甚至可能还小些,也有可能是因为保养得极好,所以看上去很年轻。
“你便是刘子青,某早已闻名,今日方得见,果然名不虚传,以后不必称‘下官’了,保不准此次授官,你与某平起平座也未可知啊。”陆志侃用玩笑的口吻说道,刘禹闻言微微一笑,这个开场还不错,至少他没有打官腔。
“既如此,那晚生就不客气了,今天前来拜访,就是有一探究竟之意,尚书是朝廷重臣,不知可有消息。还望不吝赐教,也好叫晚生睡得塌实些。”刘禹换了一个称呼,果然更合陆志侃心意,只不过对于刘禹的问题,他一时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先坐下吧,这事啊,说来话长。”陆志侃招呼了一声,命家人送了茶上来,刘禹点点头谢过,端起那茶撇了撇,在鼻子底下略略一闻,一股清香扑面而来,而这味道,他有些诧异,似乎很熟悉。
陆志侃看着他的神色有异,知道他已经猜到了,微微一颌首,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刘禹品着这杯“六安瓜片”,又想起了当初进汪府时的那番情景,屋中水气缭绕,好在通风良好,并不感觉炎热。
“你既得汪公看重,那某就不和你虚言,你所提之事,某知道一些,可要说结果,某只能说,目下还没有。此事的关键已经不在朝廷,听闻政事堂几位相公为此事争执不下,最后只得请太皇太后圣裁,于是才有你等入京之举。”
听到陆志侃开了口,刘禹放下茶盏洗耳恭听,他没有想到,就自己的事,还惊动了太皇太后,可为什么会争执不下?自己不过是个外臣,牵涉不到朝堂纷争啊,他疑惑地望着陆志侃,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吗?
“你应该知道汪公在遗表中举荐了你,可淮西制置使位置太特殊,你可知道两淮有多少兵马?那里驻着大宋六成的禁军,近半的厢军,更不用说乡兵,如此才有两淮分置之法,不然,任何人担任淮督,都难以让朝廷放心。”
刘禹听得很专注,陆志侃的这一番话,可以说得上是推心置腹了,只不过刘禹知道那个位置无望,也没有多少失望的表情。再看他的神色,似乎还有下文,于是点点头,示意他不妨继续。
“此其一,其二,随后李帅也在表章中推举了你,如果说开始汪公那道遗表是一心为国举才的话,李帅这着意之为就有些适得其反了,原因我刚刚说了,你自己细细体会吧,如此一来,政事堂便首先就会将你排除,故而诏书中会有那样的安排。”
“再说说这路臣之位,今时不同往日,各路使帅如今大都位高权重,战事越是吃紧,这一现象便会愈加严重。正是因为这样,朝廷选人才会格外谨慎,若是一路帅臣投了敌,那大宋的损失就太大了。”wWW.ΧìǔΜЬ.CǒΜ
刘禹低下头沉默不语,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番曲折,还是自己资历太浅了,人家不得不着力保举,可这么一来反而有用力过重之嫌,李庭芝自己已经权力太盛,又怎么可能再让他保举的人去执掌淮西呢。
“晚生如今应当如何?还望尚书指点。”他现在只想早日出个结果,哪怕花费点钱财,也比在京师里无所事事的好,可要怎么做才行,刘禹当然不擅长这个,只能逮眼下这个机会,问问这位京官。
“无它,一个字‘等’。”陆志侃摸着颌下清须,慢慢地说道。
“等?”刘禹最怕的就是这个字,他不是没听清,而是不敢相信,这样一来岂不是白白浪费时机了,现在已经是六月份,再过两个月就进入了秋天,元人要是进兵都会选择那个时候,去年就是如此。
“是的,等,什么也不要做,更不要去通关节,连宰执都做不了主的事,旁人又有何益。看吧,太皇太后应该会召你进宫,好好把握,只有入了圣人的眼,你的事才能顺利办下来,到那时,相公们就是再不愿意,也不会拂了太皇太后的意。”
见刘禹有些不甘心,为了怕他自行其事,陆志侃干脆同他说透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复杂的,两府争执不下,只能让官家裁断,可官家年幼,太皇太后又是深宫妇人,哪里知道这类选官任职的事,只要在谨见之时给她留一个好印象,那就等于打上了保险。
“既如此,晚生在此谢过了,时候已经不早,便不打扰尚书休息了,先行告辞。”话已经说到这份上,刘禹也只能接受人家一番好意,见天色已晚,他知道古人都睡得早,便起身准备告辞。
“也罢,我就不留你了,想必你住的是客栈,早些回去也好,将地方告诉我,若是有事可直接遣人前去找你。”说到这里,陆志侃顿了一下,站起身从书桌后走了出来。
“子青,你有没有想过,入朝为官?”陆志侃接着说道,刘禹吃了一惊,入朝干什么?做个词臣,靠剽窃后人的诗词上位?若是这样,他还不如不干呢,自己拉队伍立山头去。
不好就这么开口拒绝,刘禹只是默不作声地揖了一礼,转身退了出去,等到他消失在门外,陆志侃摇摇头走回到桌前,望着那封书信愣了神,此子志向不小啊,不肯在朝中混资历,一心想要在外建功,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临安的街头到处挂着灯笼,加上没有宵禁,并不像别的地方那般黑暗,刘禹和两个亲兵骑着马缓缓在街上走着,他看着街上的人流皱起了眉头。这是当今世界上最繁华的都市,可谁又想得到,如果历史不发生改变,再过半年就将沦陷到鞑子手中,就像当年的清明上河图里的那座汴梁城一样,只留下了图上的一个影子,让后人凭吊。
从这里相隔不远的清河坊陈宅中,早已回府的陈宜中换了常服习惯性地来到了书房中,身为宰执,根本没有办完的朝事,一切只在于你想不想做而已。他现在还算年轻,当然有着非同寻常人的精力,书桌上那些堆得高高的军报和奏章,在他看来都是乐趣而并非负担。
当然,这里没有政事堂中那么多直舍,府中能与闻机密要事的幕僚也不多,因此,大部分的事都要他自己动手。在书桌前坐下,他揉了揉脑门,看着那些文书,想到今日里献俘礼上的那两个主角,倒底应该如何安排,他知道自己至少得有一个态度,以备圣人垂询。
“东翁,今日之事颇为繁重,还是少看些吧,倒底身体要紧,大宋可全指着你呢。”一个亲信报着一撂文书走进来,见他已经坐在了那里,开口劝说道。
陈宜中摇摇头,知道他是一番好意,可掌权力如饮鸠酒,甘苦与否只有自己知道,有宋以来,哪个宰执不是做到七老八十还无法致仕的,偏偏很多人都活得很长寿,所以这未必就不是养生之道。
“这是今日送到枢府的军报么?”听到陈宜中的问话,亲信点点头,在桌上寻了一个空位将文书放下,陈宜中扫过最上面的那份军报,只看了一眼封面就立刻取了下来,翻开里面一看,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凝重的表情。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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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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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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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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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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