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谷冬戴着耳机看网课,范容在和淘宝卖家吵架,原因是对方答应退换袜子,换过来两只还是不一样,然后老板赖账了。
陶秋手机扔在一边,抱腿蹲在椅子上紧张地咬指甲,焦急的样子宛如产房外的外婆。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五分钟过去了,从她发完那条消息之后,沈南湖再没搭理过她。
陶秋碎碎念:“不会吧?小桔不会是把沈大佬拒绝了吧?”
范容划手机:“我猜肯定是拒绝了。”
“她怎么能拒绝呢?”
“怎么不能拒绝?”范容撇嘴,“他不行呗。”
陶秋担忧:“那万一沈大佬被拒绝之后一恼羞成怒,要把给咱们的好处收回去怎么办?”
“小桔怎么能拒绝呢!”范容一拍桌子放下手机,“他俩必须搞一起。”
陶秋:“……你动动脑子。”
范容说:“我再动脑子也动不过沈南湖啊。”
陶秋补充:“也动不过小桔。”
两人丧气垂头。
李金桔正好推门进来,听见了最后一句:“你们说什么?什么动不过我?”
“在夸你聪明。”
范容仰头倒在椅子上,头发像倒立的扫帚。
没安好心。
李金桔打开衣柜拿衣服洗澡,戴着发箍站在洗手台前面刷牙,镜子里,门上长出两颗脑袋。
李金桔含着一嘴泡沫星子转头,用眼神询问。
陶秋在背后打了范容一下,范容打回去,陶秋又打她,两个人差点在厕所门口打起来。
李金桔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泡,问:“你们有事?”
陶秋最后打了范容一下,范容瞪她一眼,转脸对李金桔笑眯眯说:“刚刚跟沈老板一起回来的吗?”
李金桔点头。
“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
李金桔先是疑惑,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她直白说:“他约我周末出去,我没答应。”
陶秋恨铁不成钢:“你怎么不答应啊!”
“没时间。”
李金桔咕噜咕噜清水漱口。
陶秋范容惆怅看着她。
李金桔漱完口吐了水:“他拿什么收买你们了?”
“我们才没被收买。”两人异口同声说。
李金桔看着她们:“昨天本来说去二食堂,走到食堂门口了,你们又突然说想吃三食堂的米线,走到三食堂就碰到了沈南湖。”
“前天去拿快递,你们非要卡在下午五点人最多的时候,拿完快递出来又在门口碰到他。”
李金桔一条条列举,陶秋打了个哈哈:“这不是说明你们有缘吗?”
李金桔懒得理她们,轰开两个人,关上门洗澡。
隔门听着水声,陶秋在纠结要不要和李金桔坦白,范容一口回绝说不可以。
“沈南湖那人要面子的,你这么一说他多丢脸啊,他脸一丢,气一生,我们学分不是又没戏了吗?”
她们前阵子正愁差的那一点创新学分怎么补上,刚在班群里发了消息,沈南湖就找上她们了。
他言简意赅:“我想追李金桔。”
这六个字当时着实把她们震住了。
跟她们说这话的可是沈南湖。沈南湖是谁啊?
撇开他那些碾压式的学习事迹不说,就他这个人来说,走在路上也是要被人一步三回头看的,看还得偷偷看,让他发现了绝对会用看弱智一样的眼神看着你。
沈南湖现在就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着陶秋和范容。
两个人耳语几句一合计,成交。
“先说好,”范容说,“我们只负责牵桥搭线,小桔会不会喜欢你我们可说不动。”
陶秋范容连自己男朋友都甩到了一边,一心撮合李金桔和沈南湖。
其实范容心里有些纳闷,她不明白沈南湖怎么忽然就想追李金桔了,据她所知,他们以前不大有交集。
陶秋觉得正常极了:“像沈南湖这种聪明人肯定喜欢聪明人。”
范容点头表示同意。
“我们小桔绩点3.9,他可不得喜欢死了吗?”
范容直呼有道理。
从这个层面上看,这两人,般配。
偶遇来偶遇去,李金桔见了沈南湖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沈南湖更没有进一步行动的打算。皇帝不急太监急,陶秋范容急得没辙了,才有了停电夜里的这出。
洗完澡,李金桔哗啦啦放水洗衣服,门打开,陶秋又进来了。
李金桔从镜子里看了她一眼,陶秋揪着她睡衣摇了摇。
开始撒娇了。
李金桔问:“怎么了?”
“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告诉我。”
李金桔点头。
“你是不是不喜欢男的?”陶秋含羞笑。
李金桔错愕:“为什么这么说?”
“那你怎么不喜欢沈南湖?”
“等等。”李金桔关了水龙头,“我为什么要喜欢沈南湖?”
“他喜欢你啊,”陶秋藏不住话,一股脑全说了,“他说想追你,让我们帮忙。”
李金桔表情逐渐变得奇怪:“他想追我?”
陶秋点点头。
“他喜欢我?”
陶秋又点头。
李金桔摇头:“我不信。”
“真的!”陶秋强调,“他亲口跟我和范范说的。”
李金桔打开水龙头继续洗衣服:“他骗你们的。”
陶秋一把关上水龙:“不信你去问他,我真没骗你,上次他跟我和范范说,如果我们帮他追你,他就给我们解决创新学分的事。”
说完陶秋捂嘴,完了,一下子全说漏了。
李金桔问:“他怎么解决?”
陶秋嘿嘿笑了两声:“他不是建模协会会长吗?能给我们在协会里挂个虚职……”
李金桔叹服:“好手段。”
“哎呀,”陶秋推推李金桔,“你就说吧,你到底喜不喜欢他嘛?”
“不喜欢。”
陶秋不可思议:“为什么?你们明明这么配!”
和陶秋的对话走向逐渐变得奇怪,李金桔的问号差点从头顶上冒出来:“我们哪配了?你们又在乱想什么?”
陶秋说:“你看啊,你们走得近,又都这么聪明,还都单身,他还长得那么帅……”
李金桔打断陶秋:“他聪明,我不聪明。”
陶秋又要说话,李金桔没给她机会,她认真看着她,说:“像他这么聪明的人只会爱他自己。”
陶秋哑口无言,过了几秒,问:“爱自己不好吗?”
“好啊,”李金桔说,“所以我不喜欢他。”
她说:“我喜欢的人一定是要爱我更多的。”
陶秋再次被赶出了洗手间。
她被李金桔这几句话搞混乱了,什么喜欢啊爱啊的,不喜欢就不喜欢,哪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陶秋摇头叹气,还说自己不聪明,聪明人才会想这么多有的没的。
范容在椅子上瘫了好久,一看到陶秋出来,立马坐了起来:“怎么样?打探到情报了吗?”
“没戏了。”陶秋说。
范容问:“为什么?小桔说什么了?”
陶秋想解释,脑子里放了一遍刚刚李金桔说的话,不知道从哪句讲起,干脆说:“小桔她就是不喜欢沈南湖,强扭的瓜不甜。”
“她怎么不喜欢沈南湖啊?他哪里不好了?”
“没哪不好,就是不喜欢,”陶秋不想多嘴得罪沈大佬,“哎呀,别问那么多了,赶紧想办法解决学分的事吧。”
两人将视线转向尹谷冬。尹谷冬大一就把学分拿到了,她们至今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
“小谷~”
陶秋范容一左一右拉住尹谷冬胳膊,尹谷冬摘下耳机,从自己的世界返回地球:“有什么事吗?”
陶秋问:“你那个创新学分怎么拿到的呀?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想想……”
在漫长的脑内搜索后,尹谷冬蹦出来两个字:“拔草。”
“拔草?!”
周末下午,台风过后,晴空大好,秋老虎火辣辣,天上不时飘过几朵白云。
陶秋戴着棒球帽辛勤地在草地上耕耘,她扶着腰眺望,放眼望去,整一片都是绿油油的野草地。
“范啊,你说咱们学校是不是风水宝地,这都秋天了,草怎么还这么绿呢?”
范容拎着垃圾袋一路劳作:“别说废话了,赶快拔完就跑,我等下还要去家教,别耽误老娘挣钱。”
陶秋拍拍她的背,范容反手一挥:“别打扰老娘拔草。”
陶秋推她:“你看路边那个是不是沈南湖?”
范容直起腰一看,还真是。
沈南湖手上挽着白色长大褂,脚步匆匆,看起来像是要急着去实验室。
陶秋心说她好人做到底,没必要的感情就该快刀斩乱麻。她隔老远叫了沈南湖一声。
沈南湖远远在路边停下。
陶秋站在草坪中间,范容以眼神给予鼓励,陶秋对着那边喊了声:“你早点死心吧!她今天和帅哥约会去了!”
喊完两人一溜烟跑了,完全没给沈南湖反应的机会。
沈南湖听清了陶秋说的话,也知道她说的是谁。
这就是她周末没空的原因么?
沈南湖轻拧眉,在原地停了几秒,转身继续朝实验室走。
实验室里,“啪”,又一个试管掉在地上。
沈南湖看着地上的碎玻璃没动。
旁边的小学弟犹豫说:“学长,你要是不舒服今天就回去休息吧。”
沈南湖没理他,带着橡胶手套的手从试管架里抽出一只新试管。
手套上沾了试剂,一滑,试管又摔碎在地上。
小学弟听见声音心里一凉,看来这次实验真不好做,连学长都紧张了,他数了数,这都摔了第三只试管了。
*
去跟帅哥约会的李金桔站在路边吃了半天灰。
本来说三点见面,最后等人等到了四点半,她给对方打电话,马路对面一个胖胖的男人手机响了。
男人朝她挥挥手,李金桔一开始没认出来他,走近了才从男人的圆脑袋上辨别出一丝熟悉的轮廓。
她犹豫地问:“野哥?”
赵野一路赶过来,累得哼哧哼哧喘气,看见李金桔那刻就笑了:“长大了啊,多少年没见了。”
李金桔说:“我们前年过年还碰到过。”
赵野尬笑:“哈哈,忘了忘了,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两人在路上边走边说,赵野头发剃得只剩了一层青皮,搭着圆乎乎的脑袋就像白馒头上面撒了碎芝麻,看着怪喜感的,李金桔没忍住问:“野哥,你怎么突然胖了啊?”
她记得前年过年在街上碰到他的时候,他还是老样子,这回一见,人就像吹胀了的气球,连肚子都挺起来了。
赵野说:“我不是跟你讲,我打算在你们大学城附近找个地方开店吗?”
李金桔点头。
“这一年为了开店,我到处跑,试菜色试食材,就这么硬生生吃胖了。”
那倒也正常。
李金桔问:“你打算开饭店吗?”
“火锅店。”
李金桔奇怪:“火锅店还需要有很多别的菜品?”
赵野大笑:“真是个机灵鬼,没想到现在都框不住你了。”他叹了口气,“前面有段日子比较消沉,天天胡吃海塞,我现在找回来了,我要重新做人。”
他指指自己头顶:“看见没?头发都剃了,从头开始。”
想起了以前的事,李金桔问:“不打拳了?”
赵野脸上笑容一僵,随即换上另一种掩饰的微笑,故意左右扭了扭脖子,不屑道:“老子金盆洗手了。”
李金桔点点头:“挺好的,找个别的事做也挺好。”
赵野说:“我是走出来之后才知道世界上高手那么多,我连个屁都不是,与其每次都在台子上被人打趴下,不如早点收拾铺盖自己跑了。”他看着李金桔摇了摇脑袋,“你个小丫头肯定不懂这种感受。”
李金桔沉默了几秒,说:“我明白的。”
赵野没听出她语气里的叹息,他样子变了,本性没变,一兴奋话就多,查户口一样问李金桔问题,什么学校好不好生活习不习惯有没有人欺负她。
李金桔笑:“现在哪还会有人欺负我?”
说完她自己愣了。
可以前有过吗?
想不起来了,她一直很懂得保护自己。记忆里的过去是好还是不好,她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确定这个答案。
突如其来,李金桔走了好一会儿神,赵野跟她讲话都没听见。
赵野喊了她好几声,她总算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
“我问你和同学关系怎么样,”赵野说,“同学都好吧?”
李金桔说:“我运气挺好的,同学室友都很好。”
“那就好。”赵野眼珠子转开又转回来,“我们小桔这么好的女孩子,在学校肯定有一卡车人追吧?”
李金桔笑:“哪有这么夸张?”
赵野心中警报顿响,没有否认,那就是有。
剩下这个最关键的问题反而问不出口了。
李金桔说起别的事,话题又被扯开了。
根据地图导航,赵野找到了地方,在大学城的商业区里边,有一栋楼,赵野打算租的店面在一层,还没装修,上一家店刚搬走,隔着玻璃看见里面一片狼藉。赵野这次过来就是要着手装修的事。
一路上聊着,天色已经晚了,灯红酒绿的街上成群结队的年轻姑娘,漂亮大方,穿着各异,赵野心想这地方算是选对了。琇書蛧
赵野说:“等你野哥火锅店开张了,请你免费吃,到时候把你室友都叫来。”
李金桔说好。
赵野补充:“有对象的不给免费啊。”
李金桔笑道:“那你只能收回两份钱了,我们寝室两个都有对象了。”
赵野知道李金桔一寝室四个人,两个有对象,他掐手指,那就还有两个没有。
他心里一喜,开玩笑说:“那两个漂亮吗?”
李金桔开玩笑:“漂亮,一个比一个漂亮。”
赵野叹了口大气:“倒霉催的,真背。”
心中石头落地,警报解除。赵野悄悄比了个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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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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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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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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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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