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有竹呆滞摇头。
谭申走神。
韩冬怒了:“谭申!”
谭申抬眼:“叫老子有事?”
“不是你说的章语晏体育课告状?”
“她是这么告诉我的。”谭申说。
晚自习,出人意料,三个都乖乖坐满了全程。下课的时候,谭申把章语晏说的话转述给了韩冬李有竹。确切说,只是转达了她说的那句话。
韩冬当场就想找章语晏算账,他自认和她无冤无仇,那十圈跑得他差点操场暴毙,他受不了这个气。
“你们不气?”韩冬见了鬼了,怎么搞得只有他上蹿下跳,他们倒是一个比一个冷静。
气了半天,没人理他,韩冬一撸袖子:“你们不去老子自己去找她算账。”
谭申在想别的事,想了一晚上。他脑子里一直是李金桔离开那个背影,她匆匆下楼,穿过教学楼前的空地,她走得很急,没有回头。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频繁想起这个画面。
李有竹一直偷偷瞄谭申,谭申抬头,两人视线相撞,李有竹措手不及。
谭申问:“你有事要说?”
李有竹也纠结了一个晚上,他看见了,他两只眼睛都看见了。
他吞吞吐吐:“哥,下午的时候……”
谭申收起桌上的书:“嗯,什么?”
“我看见你摸我姐头了。”
谭申收书的动作一停:“那又怎么了?”
尽管怕被揍,李有竹还是鼓起勇气说:“你不能随便对李金桔开玩笑。”
“为什么?”
“她会认真。”
谭申:“有多认真?”
李有竹说:“比你认真。”
气氛僵住。
谭申手里的语文书放到桌子上,他手撑桌子,抬头看着李有竹,李有竹没退缩。他很少这么和谭申对视。
谭申眼光里有太多情绪,他不懂,但他知道,他生气了。
李有竹感觉自己说错话了,试图补救:“哥,我不是这个意思……”
谭申一言不发,把桌子上崭崭新的语文书插进书立里。
他问:“你很了解李金桔?”
“是。”李有竹说。
这不是他吹,他和李金桔一块长大,他了解李金桔就像李金桔了解他。
沉默了会儿,谭申又问:“摸头是不能对她做的事吗?”
李有竹说:“她会误会。”
谭申没说话,李有竹接着说:“她会误会你对她有意思,然后她会喜欢上你。”
她会很痛苦。这句话李有竹没说。
谭申眉略皱:“她是这样的人吗?”
“李金桔不会拒绝别人的感情,”李有竹叹气,“哥,你可以和别的女生玩,她不行。”
谭申有片刻的沉默,忽然笑了:“我不知道你也会说这种话。”
“我不想看到李金桔难过。”
李有竹心里是紧张的,甚至退后了一步,但这些话他一定要说。
谭申站在李有竹面前,看着他。他是什么人,谁能在他面前藏着掖着?
这家伙就差把没说出口的话都写在脸上了。
起初是有点感慨,想着想着谭申脾气也来了。
他说:“我刚刚说,那又怎么了,”他眼神嘲弄,“意思不是说摸头怎么了,我是说,被你看见又怎么了。”琇書蛧
“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不要管我,知道了吗?”
谭申冷着眼色,伸手敲了下李有竹的头,转身出了教室。
李有竹捂着脑袋还没想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韩冬急忙忙从教室外面跑了进来:“我说不对啊!”
他走出去才想起来有句话错了。
他是和章语晏无冤无仇,可谭申这家伙和她有一出啊。
*
李金桔跟着到女生到了厕所,很奇怪,这个厕所没人,灯也没亮。
走到厕所门口,李金桔按了一下电灯开关,没亮,坏了。可能是没灯的原因,大家都去了其他楼层的厕所。
黑着灯于晓晓不敢进去,李金桔让她把纸巾给她,自己走了进去。
洗手池下面的水管裂了,一地湿哒哒的水痕,厕所隔间的门开开关关,里面都没人,只有最后一扇门关得紧紧的。
低声压抑的抽泣从尽头传来。
李金桔走到头,手放在门上没有敲,如果是她,这么惨的样子大概也不希望被人看见。
她想自己应该离开,脚步刚动,还是觉得不应该就这么留她一个人。
隔着门,李金桔轻声问:“吴俐你还好吗?”
她不怀疑吴俐没有听见。
哭声有过一秒停顿,转而如同被按下开关,哭得更厉害了。
李金桔说:“我有纸,你开开门,我可以把纸给你。”
意料之中,门没开。
李金桔想了想说:“马上上课了……”
“我不想上课!”吴俐反应激烈。
“那我让晓晓帮忙请假,就说我陪你去医务室了,”李金桔大脑迅速转动,“我也不去上课了。”
吴俐哭了一会儿就没哭了,也没有开门,隔着门,李金桔不知道该做什么,没忍住上了个厕所,实在是忍不住了。
冲水声在潮湿的厕所回荡,李金桔在马桶上坐了会儿,开门出来。
“吴俐你还好吗?”
李金桔站在门外,她发现隔间门其实没关紧,她手指一戳,开了条缝。
马桶上的女生手捂脸,上半身弓着撑在膝盖上。她的头发像被人用力扯过,乱得不像话,早不是平常整整齐齐紧贴头皮的样子。
“吴俐……”李金桔叫她名字。
女生抬起头,眼睛又红又肿,脸也哭肿了,本来不大的脸像让水泡发了,所有颜色都冲掉了。
吴俐抖着嗓子问:“很丢脸是不是?”
李金桔不知道她在说哪件事,只说:“我不会告诉别人。”
吴俐闭了闭眼,站起来,腿一软跌坐在马桶上,李金桔向她伸出手,她没理,扶着墙自己站了起来。
李金桔站在门口,吴俐走出来,她让路,吴俐情绪还不稳定,现在回教室难免引人注意。
她尝试询问:“我们现在不回去,要去外面走走吗?”
吴俐脚步一顿,没回头,走出了厕所。
*
章语晏和谭申的梁子说来话长。
大概在高二的时候,章语晏也是文体委员,当时元旦排练节目,大合唱,每次最后留人收拾场地,她都点名要他们几个留下帮忙。
一来二去,韩冬发现,事情不对劲。
起初他以为章语晏是对自己有意思。
那时候他有个女朋友,人不错,虽然章语晏长得漂亮说话有意思人还大方,除了脾气稍稍大点,几乎没缺点,可自己再怎么着也不能做个负心汉。
为了这个想法,他在心里着实天人交战了好几天。
后来才知道,是他想多了。
章语晏借着这个机会,和他们几个混熟了,她是那种什么圈子都能插一脚的人,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大家没事一块吃饭,打球了章语晏还带着她的小姐妹来球场送水。章语晏一来球场就有人吹口哨,她也不害羞,抬腿就踹那些癞皮狗。
放假有空的时候,他们经常约着一块出去玩,玩着玩着就玩出问题了。
一开始是他和两三个男生,她带了两三个女生,六七个人浩浩荡荡一字排开,街上的路都能让他们挡完了。
章语晏带来的朋友都不是他们学校的,细腰长腿一个赛一个好看,第一次第二次大家还一起玩,次数多了,玩到一半的时候人就少了,男男女女心照不宣结对找乐子去了。
谭申每次都来,不声不响,不主动搭话,他不是最会活跃气氛的,也不是人群里话最多的。但每次只要他来了,场面就能定下来,他就是这么个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章语晏会先走,她走了没多久谭申也走了。他们两个走了,剩下的人基本上也都嚷着要走了。
众人心知肚明——这两个人搞到一块了。
韩冬为这事气了谭申几天,后来自己想明白了,章语晏瞧上谭申没瞧上他,他服气,女孩子不都这样,轻而易举被谭申那副样子迷惑,以为他垃圾的外壳下藏着什么金子。
韩冬不屑,他早看透了,他们还不是半斤八两,看起来垃圾,扒开里面还是垃圾。
之后的事他就不清楚了,也不知道谭申怎么就没和章语晏在一起,反而是和她朋友叫吴檬的谈了一段,再后来和吴檬也分了。
说起吴檬,韩冬又忍不住要唾骂谭申,真是会糟蹋人。
这么看下来,和他一样,谭申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甚至比他还不如些,好歹他还好聚好散,买卖不成情意在,谭申完全就是没心的。
“他妈的冤有头债有主,搭上我算怎么回事?”
韩冬想完更气了。
*
李金桔跟在吴俐后头绕圈子。她不知道吴俐想做什么,只能跟在她后面走。
天上月亮很亮,地面一层浅浅的白。
一高正中间有个湖,叫月镜湖,湖面并没有平如镜,落在湖水波纹里的月亮是皱的。
走过湖中央的小道,穿过亭子,到了学校另一边,李金桔惊讶地发现她走到了下午□□的那条路。
吴俐并没有在那里停下,她继续往前走,枯枝踩断,一路碎叶声。穿过枯黄的草丛,她们到了一个新地点。
学校周围都是一样的铁栏杆,只不过这里的中间那节被暴力锯断了,接口处面目狰狞,凹凸不平。三根铁杆虽然只断了一根,已经足够让人出入。
吴俐毫不犹豫,侧身钻了出去。
隔着铁栏杆,她看着李金桔,眼神空洞,面白如纸。
李金桔心头一惊。
吴俐说:“我要走了,你回去吧。”
“不行,我要来的。”
李金桔果断回答,望着铁栏杆破开的大洞,一狠心,也钻了出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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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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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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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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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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