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一背,见从屋中投在廊下的灯灭了,微微松了口气,垮起脸坐在小腿上。
屋中殷灼月坐在窗前暗处,静静看着跪在院中的人,她一反平常的狡黠,面无表情跪坐在那里,既不看简,亦无怨言,只是静坐不知道在想什么。原本圆睁的竖瞳,微微垂着,一张猫脸实在难以显得严肃,但即便这样,也叫人看了那神色觉得凛凛生寒。
这时候院门口有轻微的脚步声,她的表情一下就生动起来。仿佛刚才森冷只是别人的幻觉,俏皮地探头探脑。见到来的是戚不病,便缩着小脖子小声叫他:“哇,被殷灼月发现,你就要死了。”
“你怎么能直呼其名。起码也要尊称一句停云院才对。”少年说着,小心翼翼地左右张望,看向窗户这边时,与窗内的殷灼月有短暂对视,可他却毫不知情。只以为没人,或人已经睡了,轻手轻脚地进来,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
寂静月下少男少女在殷灼月注视下毫无知觉地低声说话。
“你今天一天都没有回堂上。想也饿了。我叫仆役买了些吃的。”
陶九九打开纸包,一口一个,她是真的饿了,口中含混不清:“还是你对我最好。”
“还热着呢,我怕会冷,一直揣在怀里。”学府中不许私自生火。
“哇美人怀中暖着来,难怪格外好吃。”看她表情,大概只是无人教养爱随口胡说罢了。
少年红了耳朵根。嘴角翘着。
陶九九吃了几个,又开始抱怨:“我不喜欢吃这家的。太甜。有些腻味。”虽然是这么说,也不见她少吃点。
戚不病说:“那下次换别家。”又问:“听说你挨打了。还痛吗?”
之前有学府的侍人在院门外来去,她就当门跪着,自然有人看得见。这一会儿已经传得到处都是了。
“当时是挺痛的,不过现在好了。我身上原本有些麻疼的,现在也不痛了。看来是因祸得福。”陶九九满不在乎。
她吃着东西,想到什么事手中顿了一下,但神色如常只像是说一句闲话似地开口道:“对了,我听说那个张恒的人,原来是因为办错了差事,自己跑掉了。”
戚不病听到这个消息,脸色也不变:“怎么会这样?即便是做错什么,回去认错就是,怎地这么想不开?”
“就是说呀。”陶九九便不再提这些事。将手里的东西三下五除二吃完了,把纸塞到他手里:“你快走吧。免得殷灼月醒来看见你。到时候你也要挨打。”m.χIùmЬ.CǒM
“喔。”戚不病拉着袖子胡乱抹掉她脸毛上的残渣,动作自然得很。
陶九九也顺手拉着他的袖子,又补擦了一下,仰头叫他看:“没了吧?有毛就是麻烦些。”
看来寻常两人相处就是这样随便的。
“没了。”戚不病边把地上的残渣也捡起来,边说:“打你也不冤枉,谁叫你今日不去上课。即便是有天大的事,也不可荒废一日学业。越是伤心忐忑越该上进才对。”
陶九九便很烦:“只此一天,我打也挨了,你快不要念叨我了,我头都要爆炸了。”
戚不病也不恼,应了一声:“恩。那我不说了。可你这些天也上点心,少惹他些。等他走了就好了。外头街上有了新馆子,我带你去吃。”随后便起身,轻手轻脚地走了。
陶九九伸头用气音喊他:“你可别再来了。免得挨打。”
戚不病也不知道听到没有。总之没有应声。
等戚不病走了,陶九九摸了摸肚子舒服地叹了口气,这才拿起谏行简背诵起来。
殷灼月在窗前,手握着幽思竹片下意识地摩挲着,默不出声地望着外面的人影,若有所思地出神。
第二天,天还没亮跪着趴在石凳上睡着的陶九九就被叫了起来。
殷灼月负手站着,只说:“背来听。”
陶九九睡得迷迷瞪瞪,一下就被惊醒了,搜肠刮肚地一条条往外挤,挤到二十多条,就实在挤不出来了。
好在殷灼月也没真的打她七十多鞭,只是抽了她两鞭子作数。
还算有些人性呀。
她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听着殷灼月说:“每日四鞭,早晚各两鞭子。打完为止。”
便拂袖往外去。
陶九九扶着桌子站起来,感觉虽然被打得疼,但全身上下因心丹导致的麻麻刺痛却少了,原本难以被忽视的周身刺痛,变得轻微难以察觉。似乎昨天被鞭打之后疼痛减轻并不是错觉。
这可是谁也没想到的,简直阴差阳错因祸得福了。不过因膝盖都跪得直不过来了,心里不免得偷骂殷灼月这个老鬼。
殷灼月走出了门外,却不见人跟,停步回头皱眉:“还不抱书来?”
“好的小舅舅。这就来了小舅舅。”陶九九乖乖把他放在石桌上的书册抱了,一瘸一拐地跟上。
一路上的人,遇到殷灼月无不退避。
但也忍不住偷偷打量陶九九。
大家议论纷纷,不知道为什么停云院对这学子格外青眼。
陶九九抱着书跟在后面,只想翻白眼。这青眼给你们你们要吗?
殷灼月虽然代文先生的课,但却与文先生不同。
他也讲笔画与读音,但却是以一段静思打坐的心法为例。
这心法一共只有十五个颂字,但每个颂字笔划很多,每个笔画的发音很复杂。一天课下来,到了晚上的时候,勉强算是讲完了第一个字。
下学时,学子们议论纷纷。
陶九九因要搬到文先生那里,帮殷灼月抱书回去之后,又转身去宿舍拿东西,便听到哪里都在议论了。
说停云院是实践派,文先生是理论派。方法不同,但殊途同归。
想到只需要十多天,便可以学懂人生第一个心法,大家都很兴奋。
又说停云院虽然看着高高在上,不近人情,但实在也算是位良师。
毕竟学习心法比单纯地学笔画读音,要有趣又有盼头得多了。
但也有人担心,这里合不合规矩。
便立刻有人驳斥他:“停云院在蓬莱洲可不是一般的人物,就算现在的国宗宗主,也让他三分。即便是不合公学府的规矩,又如何呢?公学府还能找他的麻烦不成。”
又有人嘀咕:“他这算不是算私自授业?”国宗是有自己规矩的。
便有人起哄:“他在公学府代文先生讲道,怎么能叫私自授业?”
一群马屁精便又在那里吹捧殷灼月,风姿卓越出尘之类的话。
还拉着陶九九,非问她:“停云院和你认得吗?”
陶九九只说:“我不配认得他。”便掉头去找戚不病,却不见人。
同宿舍的人说:“他妹妹生病,请了几天假匆匆忙忙回家去了。”
陶九九只得先抱着行李走了。
接下来,陶九九果然像殷灼月说的,日夜与他相随。
不过三四天,便又欠了一百多鞭子。有因为背不出而加的罚,也有因为犯了错而加的罚。陶九九简直怀疑,自己要挨一辈子打。等她死了,殷灼月也会早晚各二次如约而至抽她的坟包。
但也可算是勉强地把整整八十多条谏行语录都背了下来。
只差最后十几条了。
陶九九在院中翻看手上的谏行简时,却感觉这东西实在有些奇怪。
一开始那些规矩,还算正常吧。
无非是要求尊老爱幼不做坏事。
但越到后面,越是奇怪。那些规矩不像是什么通行的款式,特别是到了九十几条的时候。倒像是针对什么人特定的。
比如第九十九条:日常行走,两脚不可同时离地,摆左手时该出右脚。违则五十戒尺
第一百条:同类不可相食。违则行一日之囚。
陶九九盯着这两条看了半天。
她手上的谏行简看上去玉虽然是大好的,但边角早有些缺损与裂纹,虽然以金相错,来掩盖工艺也精湛,但也难掩时光流逝在上面落下的痕迹。
她持简静坐了一会儿,回过神,便起身上回廊往内室去。一脸天真无知:“小舅舅,这两条规矩真奇怪,”
一迈进门内,就猛然止步。
明明站在外头向里看时,一切都寻常,殷灼月坐在案头闭眸静思而已,但一脚迈进来,一切都变了。
殷灼月坐的不是桌案边,而是河边。他身前有一个小娘子大约十多岁出头,带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正在河边静坐。
河水清澈见底,远处山岭绵延,月色皎洁,照得河面波光粼粼。
女子面容难以言说的丑陋,五官扭曲,却不像是后天造成,似乎是天生的。
而她身边的小孩却长得格外好看。
这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关系,要说是母子吧,女子年纪太小了些,要说是姐弟,两个人长相又实在差得太多。要说是师徒吧,这女子又实在也不像有很高修为的人。
但女子静坐的姿势,陶九九却意外认得。
那是结跏趺坐,又称禅定坐,看她脚的形态,大概是禅定坐中的一种,叫降魔坐。
这女子修的是佛禅。
佛禅?陶九九虽然历史课上学过,但那一章其实内容很少,别的类别都有很多代表人物,但佛禅除了已经化归的创始娘娘之外,就再没有了。
不过听说在三界前纪的时候,各天佛祖尚存世时,这种修法也曾经风靡一时。
只是三界到了本纪时,各路天尊菩萨佛祖都归化于天地之后,这种修法就被别的类别所取代。
本纪五花八门的心法与修法层出不穷,其中又要数如意坐风头大盛,其心法也在凡世传播得最广。
降魔坐这么久远的古法,早就在历史的长河中,被大浪打得不见影踪。陶女士那里曾有本书皮子都烂掉的降魔坐心法,还尝试叫她学过。
但她学得太艰难了,把教她的陶女士气得差点脑梗,又因为一直咆哮个不停,被小区里的邻居投诉,最后再不甘也只得作罢,不然怕自己短了阳寿。
陶九九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里亲眼见到有人练的。
“不可自行其是进出他人住所。第十七条。”殷灼月的声音突然响起:“你已欠了多少鞭?”
他坐在这一男一女两人身后,和景色融为一体,此时虽然仍看着那两人,并没有看向陶九九,但显然是发现她进来,在跟她说话。
“两百七十五。”陶九九老实作答。
“那就凑个整数,再加二十五鞭吧。”
“是。”陶九九心里翻了个白眼。打吧打吧。虱子多了不怕痒。大步走近他身边,好奇地看着四周的一切景色问:“小舅舅,这是什么呀?公学府内不是不能施用颂法吗?”心中警觉起来,猛然停步。
“公学府中自有禁制约束。但这不是人为施用的颂法也并非颂器灵器。只是幽思竹里的东西偶尔会跑出来。”他淡声说:“这种东西就是这样的。”
陶九九有些明白,大概就像某处的山壁前,偶尔会出现一些影像,内容是在这里曾发生的事。而幽思竹生来也有这样的能力。
至于公学府,禁的是人为两个字,不论是人为施术,还是人为制造出来的灵器、符颂之类,在这里都不能起效,可却禁不了天地孕育的自然之物。
她微微松了口气,这才继续向殷灼月走过去。
“小舅舅,这两人是谁?”
“有一个是我。”殷灼月脸上有凝思的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陶九九端详那个小孩,发现他脸上确实在两边眼角到太阳穴处,有两块对称的胎记,不过看上去颜色非常深。都有点接近黑色了,像是两块脏东西。虽然有这么重的胎记,但并不妨碍他五官的秀美。不过这五官与殷灼月相去甚远。可以说长得毫无关系。
“人之执念,可令一些特征永固。一世世带着。”殷灼月不知道为什么,很有耐心:“若是执念一世比一世淡,那痕迹也会变得更浅一些。终有消散的时候。”
“那这个人是谁?”陶九九看向那个丑少女问。
殷灼月却没有回答,只是抬头看她,蹙眉问:“你已经将该背的都完了,无所事事?那你便将今日学的颂字,读一次给我听吧。”
陶九九噎住。立刻说:“我在背谏言简上的规矩,是有不懂的地方才想进来请教小舅舅的。”
“什么不懂?”那不耐烦的样子,似乎她是世间第一的蠢东西。连这么简单的东西都不能理解。
陶九九问:“什么叫一日之囚?”
殷灼月沉默了一下,抬眸看着她说:“所谓一日之囚,就是将一个人囚禁在同一日之中,这个受罚的人永远不能去到下一天,哪怕感觉自己过了一千年一万年,可对其它人来说,只是过去一天而已。这便是一日之囚。第一百条是绝不会被姑息的大恶之错。你要谨记。”目光凛凛。
陶九九不动声色:“喔。我晓得了。”转身要出去。
殷灼月却伸手:“拿来。”
陶九九会意,把谏言简奉上。
殷灼月接过去,翻看了一下,皱眉伸手轻轻一拂,才丢给陶九九:“出去吧。”
陶九九退出去,拿出谏言简看了看,发现第九十八条后面接着的是第一百条。中间的第九十九条,关于走路的时候不可两脚同时离地的规矩,已经被隐去了。
看来殷灼月对谏言简十分珍视。并没有因为它不合用就动手改动上面的内容,只是将不合用的地方隐藏起来不让她看而已。
奇怪。
这东西很珍贵吗?
陶九九站在院中,对着回廊上的灯光翻看。发现在玉简的最末尾,有一个非常浅的雕痕。似乎是徽记,又或者是某人自己做的记号。
她正琢磨着,正遇见好久不见的金浊匆匆进来。
见到她愣了一下,噗嗤就笑了,指着她说:“你毛还没长出来?”
陶九九翻白眼,路过他身边,重重地撞开他:“好狗不挡着路。”坐到院中的石桌边,继续温习白天学到的颂字。怕一会儿殷灼月要去睡前,又过来考问自己。
他这个人,有一出没一出,实在难说。
陶九九也是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大年纪了,却一朝回到了上学的时候,要日日熬夜写作业,准备随时出现的随堂考核。弄得不好还要讨顿罚。
真是造孽。
金浊被撞了一下,不和她一般见识,大步上回廊,站在门边对里面的殷灼月敬声道:“郎君,山谷我已找到了。就在十川山附近。”
殷灼月叫他进去说话。
他似乎也并不打算避人,门也不关,说话的声音,陶九九在外面也听得清楚。
听到里面殷灼月说明天就要出发去那个叫十川山的地方,陶九九实在松了口气。差点就要喜形于色。
殷灼月一走,她总算是可以休息几天不被打了。
只是又忧虑,他一走,那心法谁来教?
心法是修行的根本,吐纳天地灵气靠的就是坐禅与心法。她现在灵脉正在与心丹融合,如果有心法辅助,会减少很多危险。
正犹豫着,里面就说完了话。殷灼月一出来,便见她在门口徘徊,瞥了她一眼,只当看不见,转身要回居室去。
陶九九连忙跑上前:“小舅舅就要出远门?不若……”说着看向金浊,想着,那金浊也可以代讲心法的吧。
殷灼月却停步打断她的话:“你既然这么舍不得,那就跟着尽孝吧。”
陶九九满头问号。
我哪个字舍不得你?
跟着去?那心丹怎么掩饰?顿时僵站在原地。
殷灼月却没有理会,大步便走了。
金浊看了她一眼,哧地笑,扭头去后面了。大概是要去井水里睡觉。
这是陶九九人生最漫长的一夜。
想到第二天,自己一步迈出公学府的大门,就要被殷灼月一剑砍死,便心如刀割。
这还是好的,万一真的行一日之囚,那可真塔玛的见鬼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金浊便起来收拾东西。
陶九九一夜都没睡,心如死灰。
见殷灼月出来,惨叫一声:“啊呀,我头好痛痛,大概是着风了。”
殷灼月不理她,抽鞭照例打了她两鞭子,可是一点也没手软。
打完又问那个颂字,叫她读给自己听。
好在她勉强读得工整。
殷灼月转身,坐到案前,公学府的仆役便奉着朝食鱼贯而入这是到了吃早饭的时候。
陶九九缓过了劲,不甘心地凑上去,做西子捧心状:“啊,被两鞭一打,不只头痛,心肝开始痛了,我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啊?或者要延请医师来看看。好生在家休养几日。”
一只赖皮子的猫做出这等娇俏行径,实在骇人,仆役们虽然不敢在殷灼月面前造次,但个个努力镇定的表情太过于醒目,叫人无法无视。
殷灼月却视若无物,泰然自若地吃东西。吃了一半,蹙眉看向杵在桌边的她:“还不坐下?”嫌她挡到了光。
陶九九不甘地坐下拿起筷子,但死期在即,实在是一颗米也咽不下去。
一直到了大门就在面前,她还在垂死挣扎。
“随小舅舅出门当然好,可这岂不是要耽误学业吗?我这样好学之人,耽误半天课都会心绞痛的。”
……
没反应。
她又说:“公学府这些人,并不知道我们的关系,看我眼色已然不对,我们孤男寡女出这么远的门,万一他们以为小舅舅爱慕于……”
走在前面的殷灼月猛然回头,冷冷乜过来,阴沉着脸。
那表情似乎在说小畜牲且说完这句混账话试试。
她默默把后面的话咽下去,辩解:“我就是说,怕这些无耻下流之辈乱想,玷污我们纯洁的亲情而已。”
殷灼月冷哼了一声,收回目光快步迈出门,上了已经等在门口的车驾。
金浊站在车下,回头看向陶九九,催促她:“小娘子快些啊。今日还有好些路要赶。”
陶九九站在门槛边上,脚似乎有千金重:“我还没有跟戚不病告别。”
“告什么别,不出数日就返来了,又不是去死。”金浊大声催促。
两人正胶着,突然远处有马车赶来。
那车在公学府前停下,立刻便有个戴着帷帽的小娘子从车上下来,见到金浊一脸惊喜:“金先生。”看向殷灼月的车子:“灼月君在车上吗?”称呼听上去十分亲近。
陶九九只听过庞城那里的人和蓬莱洲的人叫殷灼月为灼月君。
庞城人大约是无知,蓬莱洲却是因为不是外人。
那这个小娘子不把他当外人?也不知道她是谁。
陶九九看向她坐来的车子,觉得车上的徽记眼熟得很。
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不是都城桃府的徽记吗?
都城桃府,和浮畈桃府虽然是一家,但浮畈桃府是老宅。都城的那边的徽记笔画复杂些,还镶嵌珠玉。而浮畈老府器物上的笔画更少,更为简朴。
但她就不明白,这小娘子是谁啊?
难道是哪个叔叔伯伯家的女儿?
她正想着,就见那小娘子下了车,快步走到殷灼月车下,掀起帷帽来,盈盈向车上的人行礼:“尊驾近日身体可还康健?”
陶九九看着这张脸,如被雷击。
卧槽?
刹那间,甚至还有些恍惚。
脑海中回响着,终极哲学疑问:世界从何而来?面前这个又是谁啊曹尼玛!如果我眼前的这个人是我,那我又是谁?
车上殷灼月似乎格外好脾气:“你怎么来了?”
车下小娘子面有迟疑之色:“我……”
陶九九张起耳朵听。
金浊却不去理这边说话的两人了,只向这边的陶九九高声催促:“我说,你快动啊!你在那里扎根了不成?”
那小娘子闻声回头,看到陶九九似乎被吓了一跳,她惊呼一声,后退了好几步,一张小脸惨白的:“这是什么妖物!”与她同来的侍女急忙上去保护她。好像陶九九能扑上去把她给吃了似的。
“这是豚娘子。”金浊皱眉,对这些人的行径似乎很不高兴。
大约因为他自己也是妖物的关系:“她是主人的学生。”
那小娘子便有些不是滋味,脸上表情一顿,但很快就隐去了,陪笑向陶九九礼道:“是我冒昧了,因久居都城见识不广,才如此大惊小怪。实在不好意思。”
又惊喜道:“我听说,国宗是不许私自授业的。看来灼月君很是爱重这位小娘子了?难免久在浮畈逗留不回蓬莱洲去了。”
一脸替殷灼月感到高兴的样子:“恭喜尊驾已找到了衣钵传承。”
“什么衣钵传承?”殷灼月皱眉。
虽然只这一句,明显那全小娘子便微微松了口气:“原来不是,是我不该随意揣测。请尊驾恕罪。”
殷灼月对她的情绪并无察觉似的,人坐在车上,只从车窗中乜向门槛内的陶九九:“还不过来?”说完,上下打量完她转而问金浊:“十川山在外域,我叫你给她用来敛气的护符呢?”
金浊一拍脑袋:“啊呀。”从袖子里掏出来,丢给陶九九。
陶九九小心地问:“这是干什么的?”
“敛气。就是隔绝你气息的意思。任谁也感应不到你。”金浊提醒她:“戴上可不要取下来。外域凶险,被察觉到给吃了的话,可算你活该的。”
陶九九连忙套在脖子上,试探着迈步出去,小心翼翼地打量车上的殷灼月,一步步走近之下,也不见他脸上有什么异色,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实在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心里简直要放烟火了。
更是感慨,这人啊,就是不能做见不得人的事。
但凡有一点别办法,她都不会走这条路啊,真的太吓人了。就好像身上一直捆着个。
越过了站在车下的小娘子,陶九九爬上车时,免不了回头多看一眼。
这张脸,她实在介怀。
对方也正抬眼看她,虽然笑吟吟,可却叫她莫名感到不舒服。
原来,以第三者的目光来看自己,是这样子?
她虽然满腹疑惑,但怕殷灼月生疑,敛眸收回目光,上车坐定。
“尊上……”那小娘子站在车下,看向殷灼月,一副有什么话要说,又不好说的表情。叫人见了心中怜惜。
殷灼月便向那位小娘子说:“你也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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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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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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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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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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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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