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内。人还是那些人,但都仿佛是失去了魂魄一般,失魂落魄。
严颜到底坚强一些,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勉强振作,抬起头来诚恳对左右四位大将说道:“诸位。张绣诡计多端,瓦解我军战心,你们可有破解之策?”
四位大将面面相视了一下,纷纷沉默下来。
“我严颜,终究是无能之辈啊。”严颜仰天长叹了一声,往日布满勇毅的脸上露出了落寞之色,他在巴蜀称雄多年,与张任并为大将,号称有【万夫不当之勇】,但终究不算大丈夫。
严颜而后挥手遣散了众将,然后将侄子严宁唤了进来。
他的脸色一变再变,不知道想起了什么,渐渐又坚定了起来。
“将军。”严宁走了进来,对严颜躬身行礼,脸上仍是惶恐不知所措。
“宁儿。可怕死吗?”严颜在军中,第一次没有称呼严宁为【宁儿】,抬起头来沉声说道。
“不怕。”严宁闻言一愣,预感到了什么,昂首挺胸,士气高亢起来。“严家男儿,岂能怕死?”
“好。”严颜看着身材高壮,面容坚毅的侄子,既是欣慰自豪,又是心痛不已,最终化作了决绝。
他豁然站起,说道:“主公待我们严家不薄,如今国破在即。我严家岂能苟且偷生?”
“张绣的计谋,我没有办法对付。但我料定,晚上必然有人私自攀附城墙逃走。三五日内,大军必然崩溃。趁着现在我还有威望,我欲率领城中精锐,与张绣决一死战。你马上下令,征召城中敢死之辈,随我出战。”
严颜的脸上显出死志,虎目圆瞪,宛如一头正要吃人的猛虎,凶煞异常。
“诺。”
严宁早就预料到了,此刻半分畏惧也没有,反而士气高昂,轰然应诺了一声,转身下去。
严颜并非是正常人,在刘焉没有进入巴蜀之前。黄巾、盗贼在巴中作乱,严颜那个时候开始就讨伐盗贼、黄巾,保一方平安。
后来为巴中大将,镇守一方。他的个人威望是很高的。这城中士卒虽然颇多动摇,但他本部人马,以及对他尊敬的士卒,还是大有人在。
随着严颜一声令下,从者七八千人。
严颜率领他们再一次到达了北城门内,他头戴红缨盔,手持大刀,跨坐一匹雄健的枣红马,威风凛凛。
“诸位。韩信背水一战,才有大汉的辉煌。今天张绣力强,我力弱。欲出城一战,挽大厦之将倾。随我来吧。”
严颜举起大刀在空中挥舞了一阵,然后大声喝令,命两旁的士卒打开了城门,率先勒马出了北城门。
“杀!!”这七八千士卒都是勇悍之辈,既然来了也自然不怕死,吼杀一声,便奋力跟上严颜,杀出阆中城。
此刻。城外还有巴中父老以及壮汉在唱【巴歌】,见得严颜忽然杀出,顿时鸟做哄散,朝着两旁逃走。
几个跑的急的长者,还摔了几跤。
严颜的意图并不是这些巴中父老,便眼见他们逃散离开。然后他傲然抬头看向张绣大营。
以这点兵马,去进攻张绣大营是不可能的。哪怕是他集中全城的兵马,也不能取胜。
此战,只能是邀战。
严颜单刀策马而出,吆喝道:“张绣听着。巴中严颜在此,可敢出来与我一战?”
此刻张绣已经回到了中军大帐内坐下看书,等待严颜自己崩溃。闻言惊讶的抬起头来,看向来报的典韦。
沉吟了一下之后,张绣说道:“现在,我就算是不出战,严颜也败定了。但是如果我龟缩不敢一战,恐怕有损威名。让巴蜀豪杰轻视。”
“大兄。命陷阵将军高顺领本部人马出战。”
“诺。”典韦应诺了一声,转身下去了。
“来人,为我备甲。命人擂鼓。”张绣从座上站起,朝着帐外的亲兵大喝道。
不久后,两名武威郡出身的少年走了进来,为张绣备甲。张绣提了大枪,翻身上马,往城南而去。
待他登上了营门观望的时候,高顺已经率领陷阵大军出营了。
此刻鼓声轰鸣,震耳欲聋。
“高”字旌旗之下,高顺策马而立,手中也没有兵器,只有腰间挂着一把大剑。
高顺的表情很是坚硬,仿佛是那接受了风吹雨打无数年的老石,又臭又硬。
他抬头看望了一阵之后,对左边的副将说道:“严颜乃绝死一战,气吞万里。但与我对阵,却是穷困。命陷阵营为锋,摧破严颜锋芒。其余大军,紧随其后。自从入巴蜀之后,我们就没有遇到一次像样的战斗,这一次一定要漂亮一点。不能堕了朝廷大军的威名。”
“诺。”营司马副将应诺了一声,拱手一礼,便勒马向前,传达了命令。而后,身穿铁甲,以小队为单位,紧密合作的八百陷阵营士卒,便在左右军候的率领下,从大军之中杀出,宛如锥子一般,刺向了严颜大军。
高顺本人与普通士卒五千人,紧随其后,缓缓压上。
“严”字旌旗下,严颜也是听过高顺威名。对左右的人员说道:“高顺名号为【陷阵将军】,所督八百人,善战无前,不可轻视。命铁甲军先上,大军紧随其后。”
“诺。”
严宁应诺了一声,也下去传令去了。不久后,随着军官的调动,严颜将所有的铁甲军,约莫一千人左右放在前方,然后自己统帅大军压上。与高顺不同的是,严颜亲自手持大刀,在较为前方的位置。
“韩信背水一战。我严颜也未必不行。今日若能摧破高顺,便能士气大振。反败为胜。”严颜心中有决心,但也不乏希望,宛如有一团烈火在胸腔之内燃烧,让他热血沸腾。
“杀!!!!”
严颜策马飞奔,甚至越过了铁甲军,身先士卒,悍然冲向了陷阵营。
“那是严颜,用弓箭射他。”陷阵营的左右军候,也并非是等闲之辈,但却不敢与严颜交手,只命陷阵营弓箭手,射杀严颜。
“嗖嗖嗖!!!”一时间箭矢如雨下,狂风暴雨一般袭向严颜。严颜稍稍减缓了速度,隐在了大军后方,而后伸手操持大刀,挑飞了一些箭矢。
很快,两支大军冲撞在了一起。没有人仰马翻,也没有分出胜负。高顺的陷阵营与严颜的铁甲军冲撞在了一起,宛如两两厚重的坦克撞击,开始了角力。
但是优劣终究难掩。
严颜这支人马本就是号召城中敢死之士,拼凑起来的。就算是这一千铁甲军,互相之间没有配合,没有章法。
但是陷阵营不同。他们以什长为单位,既有弓箭手,也有长矛手,还有专门破甲的短锤。
本来信心满满的一千铁甲军,在与陷阵营士卒进行了短暂的相持之后,立刻就知道了什么叫做,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陷阵营士卒,不管是什么兵种。都是以一当百之辈,身强力壮,哪怕穿着几十斤的铁甲,也是行动自如。
他们的弓箭手,完全可以使得长矛、大枪。他们的大枪兵,也可以用得了弓弩,没有特别的短板,只有长处。
在什长的指挥下,分作一个个小队的陷阵营士卒的弓箭手们,抽出了腰间箭囊内的箭矢,弯弓搭箭一气呵成,双眸宛如鹰眼,锐利无匹。
“噗嗤。”
一声弓弦震荡,前方中箭的严颜士卒,必然是被射中眼窝,或脖子。众然是有铁甲的保护,也是一击必杀。
“杀!!!”最前方的长矛兵操持着很长的长矛,与对方的长矛兵对峙,往往能以一敌二,不落下风。而那些锤子兵,则是操持着短锤,伺机而动。沉重的钝器,专门破甲。
陷阵营士卒力大无穷,一锤子下去,纵然是有铁甲的保护,只要锤中了,不死也要重伤。
杀人机器。
不。或许连杀人机器,也没有陷阵营士卒这么能精悍的杀人。
严颜军中铁甲兵不多,巴蜀的炼铁工艺,根本比不上张绣。每一位穿上铁甲的士卒,必然是军中精锐,身强力壮之辈。但是与陷阵营一比,仿佛云泥之别。
严颜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铁甲兵,成片成片的倒下。而对方陷阵营士卒,损伤极少。
严颜双眸欲裂,胸腔之内的火焰化作绝望,化作悲愤。
“哈哈哈哈。陷阵营果然厉害。但我严颜,也绝非是浪花。”严颜悲愤大笑,双脚奋力加紧了马腹,刺痛刺激了战马,载着严颜奋力冲杀了出去。严颜大刀一扫,前方的一名陷阵营士卒,便人头戴着头盔飞起,无头的尸体摇摆了一阵,轰然倒在了地上。
严颜手中大刀翻转,又杀四五人。稍稍止住颓势,兵败如山倒的铁甲兵们,士气一振,追随着严颜杀上。m.χIùmЬ.CǒM
双拳难敌四手。
陷阵无敌,岂能是以严颜一人之力能够破败的?
“将他射成刺猬。”无数名什长,不约而同的对自己麾下的弓箭手下达了命令。
弓箭手们迅速的弯弓搭箭,箭矢如雨一般,扑面而来。严颜挑飞了几支箭矢,便觉不妙,俯身在马背之上。他没事,战马却被射成了刺猬,惨嚎一声,倒毙在了地上。严颜也狼狈的落在了地上,随即步战向前,与四周的陷阵营士卒厮杀。
这没了战马,他的目标反而没了那么明显,又杀伤杀死四五名陷阵营士卒。
陷阵营士卒很难杀。
严颜很快就被两队陷阵营士卒给盯上,这些士卒在什长的指挥下,弓箭骚扰,长矛悍战,与严颜堂堂大将周旋。
而且陷阵营不仅是强悍,他们拥有阵法变换,什长只是他们的基础军官,其上还有都伯、军候。
在这些军官的指挥下,这八百陷阵营士卒宛如化作了八千人,强悍的推进着。
摧破锋芒,陷阵大军是也。
战斗不过片刻,严颜麾下一千铁甲军便已经所剩无多。而趁着这股风浪,高顺亲自统帅的五千普通士卒,也冲了上来。
就算是五千普通士卒,披甲率也是很高,足有三成。
而且高炉炼钢,让张绣大军的铁甲、兵器都是质量上乘。战斗不过是一刻钟而已,严颜就已经狼狈的退回了自己的本阵之中,没有办法继续亲自冲锋在前,与陷阵营交战。而他的人马,已经折损了三成之多。
剩下的人虽然还在奋战,但是被陷阵营士卒分割成了两个部分,陷入了重重围困之中。
没错。陷阵营八百人不仅几乎杀光了严颜的铁甲兵,而且还将严颜大军杀穿,分作了两部,左右不能相顾。
但是严颜也确实是凶悍。
兵法。
死了一半还能战斗的大军,就已经是精锐中的精锐了。死了七成还能战斗的大军,天下强兵。
这七八千敢死之士,足足死了七八成,与陷阵大军战斗了半个时辰,竟然还没有崩溃。
只是也是穷途末路,被分作了两个部分的严颜大军,其中一部分已经被被消灭,只剩下了严颜统帅一二千人,还在顽强作战。
严颜的眸光不曾有半分动摇,身上沾满了鲜血,虽然已经气力殆尽,却仿佛又有无穷的力量在心中升起,不断的支撑着他继续拼杀。
他也不知道杀了多少人,他也不知道还能杀多久,他的脑子里只有杀一个字。
战个痛快,将我严颜的光芒,尽数绽放。
又过了半个时辰,严颜身边的士卒已经死伤殆尽。而严颜也已经陷入了疯狂之中,猩红的铁甲上插满了箭矢,虽然没有完全破甲,但是箭头也微微插入了他的身体内,疼痛异常。
愈痛,严颜愈疯狂。
直到一声熟悉的惨叫声响起。
“啊!!!!”
严颜心肝一跳,豁然转头看去,双眸顿时赤红。他的侄子严宁被一名陷阵营士卒刺死当场,随即向前扑倒,便不再动弹了。
严颜清醒了过来,再回头看了一下左右士卒,加上受伤的人,也就只剩下四五十人了。
严颜没有犹豫,正打算再一次挥刀作战。便在这时,前方道路让开。二骑策马而来。
一人英俊健壮,身披铁甲,背后背着红色的披风,身下上等凉州黑马,四蹄雪白,停下之后,发出了噗嗤一声的叫声,顾盼之间十分雄俊。
一人身穿铁甲,没有披风,腰后插着两根月牙戟,雄武过人,天下罕见。
张绣、典韦形影不离,天下无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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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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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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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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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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