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时之间,有些无法相信,心目中斩妖除魔、护佑苍生的高僧,竟然会在侍女房间里睡上整整一宿。
不仅整晚都发出奇怪的碰撞声,并且出来以后,还一脸疲倦,操劳过度的模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少年人幽幽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老师,接下来学生所说之事,您老可千万别惊讶。
我师父和珠侍女,其实是在通宵学习佛经呢。”
宋县丞嘴巴张得老大,随后转过身,看向一脸单纯的少年:“陈池,某看起来,像是个傻老头吗?”
陈池苦笑:“我就知道您不会信,可事实本来就是如此啊。”
宋县丞微微摇头:“你啊你……哎,你且宽心,某离开后,绝不会对旁人乱说的。”
他对逸尘的感观,并没有因为适才所撞破这不堪入目的一幕,而发生太大变化。
毕竟对于文人雅士来说,只是小节,丝毫不影响逸尘大师那晚斩妖除魔,守护徐芝陵以及徐府众宾朋的功德。
然而,逸尘毕竟是一名僧人,却自犯了清规戒律,总感觉多少有些遗憾。
念及到此,宋县丞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陈池,老夫就先走了。等你师父休息好了,某再来拜访。”
他正要出门和周逸告辞。
目光突然落到周逸手中,不由微微一怔。
院中的僧人,和自己画中的僧人,似乎有些不太一样……不,是很不一样。
他们虽然都拿着一物。
可那件东西,却大相径庭。
画中的逸尘,右手持着一根虚构出的禅杖,威风凛凛。
而此时的小院中,逸尘的左掌心上,所托着的,竟是一枚宝珠。
宝珠散发着淡淡的香气,如兰似麝,却又并非人间之味。
“好,好,这一物得加上去。”
宋县丞低头看向画卷,思索片刻,舔了舔墨,再度落笔。
陡然间,他怔住了,却是想来了什么。
“等等,那个徐府侍女……吕捕头称之为珠侍女的那位,她,好像叫香珠?”
宋县丞脸色变幻,心里渐渐浮起一丝不可思议。
他再度看向被僧人托于掌心,散发着微弱光芒,仿佛正在吞吐天地之气、太阳之精的珠子,眼神已然彻底不同。
“难不成,逸尘大师昨晚啪啪啪吵了一宿,不是在和侍女干啥……而是在和这枚珠子那啥?这珠子……难道就是……就是……老天爷,这一趟果然不虚此行啊!”
宋县丞怔怔盯着僧人手里的珠子,耳边蓦然响起一阵悦耳轻笑,目光越陷越深。
渐渐的,他整个人仿佛连带魂魄都沦陷入其中。
“宋县丞别看她!阿弥陀佛,珠侍女啊,小僧都点化了你一个晚上,怎么还不听话!”
隐约间,宋县丞听见了逸尘大师的呵斥声。
也听到了他的念经声,以及那阵熟悉的……啪啪啪啪……的拍击声。xǐυmь.℃òm
可他的身体魂魄,依然控制不住地往下沉陷。
……
“嗯?这里是……”
宋县丞抬起头,突然发现眼前是一片瀚海沙漠。
天气炎热,令人口干舌燥,风沙像是一片片被烤热的刀子,刮过面颊,刺痛难忍。
领队的大汉转头望来。
“那书生,好好的江南不去,非要和我等来漠北,哈哈哈,现在可后悔了?”
‘书生?我?’
宋县丞这时才发现,自己正背负竹笈,骑坐骆驼,跟随一群马帮商队,顶着大漠风沙,向前迈进。
他几乎本能地苦笑道:“骆把头就别笑话某了。某现在心里,要多后悔有多后悔,没想到这漠北如此枯燥,也不知道多久才能回去,真要有个三长两短回不去了,幽香楼里的姑娘们估计很快要会把某的长短给忘了。”
周围响起马帮大老爷们哈哈大笑声。
宋县丞自己却吓了一大跳……刚才那下流话竟是自己说出来的?这成何体统!羞死人了!
风沙越来越大,隐隐间还有某种奇异的声响传来。
渐渐的,四周走南闯北的商队大汉们脸色,变得严峻且难看。
“起风了吗……这风不对,好像是,不、不好,是食人风。”
“书生快跑啊!食人风里有恶虫,遇马吃马,遇人吃人!”
“把头!咱们跑哪去啊?”
“西南方有一片绿洲,绿洲里有白鸡,专克那食人风!”
须臾间,铺天盖地的黑色狂风席卷而来,风中隐约能看见一头头生着尖利锯齿的怪物,正张大嘴巴朝自己这一行人飞来。
“啊!”
宋县丞发出一声惨叫,从驼峰间摔落,昏死过去。
他再醒过来时,却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榻上。
华庭小院,白纱帷幕,一名名年轻女子,正围绕着自己,端药送汤,精心服侍。
宋县丞猛然坐起身:“我在哪?你们是谁?对了,我那些马帮的朋友呢?快来人啊,救救他们!”
“郎君勿急。他们皆安然无恙。”
一名身着白裙的美貌女子走了过来,微笑着对宋县丞施了一礼:“郎君果然侠义,自己身陷险地,却还不忘关心同伴。这里是白丘城,我乃纪氏一族的族长,我族只有女子而无男子,不知郎君能否多住几日,好让我等瞻仰郎君的伟岸之风。”
宋县丞怔了怔,在众女子殷勤热切的目光中,下意识地挺起胸膛。
“那就……叨扰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宋县丞与纪氏族长越走越近。
闲聊诗书,或是大谈中土风情世故,渐渐的,两人之间生出情愫。
终于有一日,宋县丞忍不住向纪氏族长提出求亲。
纪氏族长有些诧异,半晌道:“可以是可以,不过郎君需得答应某一个不情之请。”
宋县丞心中一紧,可还是点头道:“夫人请说。”
“我纪氏一族,皆为女子,孤苦伶仃,却也向慕男儿的伟岸之风。你若欲娶我,就必须同时迎娶纪氏一族其余三百六十四名适龄女郎。不知郎君意下如何?”
“呃……”
宋县丞愣在当场,半晌,低声喃喃:“世间竟还有这等好事?”
接下来,整个白丘城,全都沉浸在喜悦之中。
纪氏一族对待宋县丞的态度也愈发恭敬。
不少女儿家,更是瞒着母亲,前来城主府,偷偷瞻仰宋县丞,也是她们未来夫君的风采。
宋县丞心中亦是充满期待,每日都会在纪氏的伺候下,喝上好几碗沙漠肉苁茸泡开的热茶。
距离大婚之夜越来越近,宋县丞也愈发激动,有时一整晚都会燥热得难以入眠。
终于,距离大婚还剩下最后一天。
突然间,从天空中传来一阵佛号声……
……
“阿弥陀佛,宋施主,宋县丞,这不是你该在的地方,还不速速醒来!”
……
庭院中,宋县丞身体微微一颤。
眼底浮起一绺清明,却很快沦陷。
“你是何人?快走啊,不要来烦某!”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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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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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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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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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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