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桌行脚商更是率先丢下碗筷,头也不回跑出客栈。
“某吃饱了。”
“掌柜的,某回来再付钱啊。”
周逸冷淡的目光里隐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威势。
越来越多的客人忍受不了,起身闷着头向外走去。
“爷爷,这个假和尚也太可恶了!”
男童脸庞涨得通红,水汪汪的眼眸里充满愤怒。
老杂艺人干枯皱皮的老手握紧成拳,颤抖了半晌随后松开,叹了口气。
“真是世风日下……哎,我们也快走吧。”
转眼间,客栈大堂里,就只剩下寥寥数人。
他们坐在玄关后,靠近西侧木门的角落,并且背朝柜台,因而没能在第一时间看清周逸的出手。
七个人穿着样式相仿的短打麻衫,人人皆挎着褡裢包裹,风尘仆仆的模样。
为首之人身材颀长,太阳穴高高鼓起,一呼一吸,十分悠长。
其余六人也都生得孔武有力,面色冷峻。
面对那恶僧的威胁,他们怡然无惧,安之若素。
甚至夸张地大口咀嚼着饭菜,谈笑风生,不时挑衅般看一眼周逸。
都是出来吃江湖饭的,谁也不是怂包,何况对方就只有一个人。
其中一名年轻气盛的壮实汉子,似乎忍耐不住,哗然起身。
“兀那假和尚,休要猖狂……”
没等他走出,就被为首的中年男子拉住,沉声道:“别管闲事。”
“可是……”
“忍着。我们只是走镖的,替雇主把货物押运交割,才是我等职责。坐下,快吃,吃完还要赶路。”
……
见到还有人坚持留在客栈中。
周逸暗叹口气,夸张上扬的嘴角恢复原位。
不用那么从心的日子里,小僧的演技果然落下许多啊。
看来回去以后得要加强练习了。
“和尚,你果真是想在我们客栈闹事吗?”
齐真儿眸中的最后一丝媚意消散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若冰霜。
不远处,面无表情的店小二从肩上取下了白布巾。
门帘掀开,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大厨沉默着擦拭菜刀。
那名自称来自西秦道的高鼻梁舞姬,不知何时走出房门,玩味地抱拢双臂。
客栈门口的大院中,端着一盘糠麸的中年马夫,正埋着头,缓步走向大堂。
包括皮笑肉不笑的齐真儿在内……转眼间,这客栈五人对周逸,已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门口那名气息悠长的镖头,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放下手里的面碗,看向门外院中脚步声隐约契合着某种韵律的中年马夫,脸色复杂且凝重。
“气感?”
对于押货走镖者来说,还有什么比发现自己所住客栈里,就连马夫也都是气感高手,更为可怕之事?
“阿弥陀佛。”
周逸没有理会齐真儿。
他脸上浮起和善的笑,双手合十,朝向镖局众人喧了声佛号。
“冷镖头现在还不走,更待何时?”
镖头竦然而惊,看向周逸,眼底闪过困惑与警惕。
其余几名年纪稍长的镖师也都反应过来,连忙抓住身旁的兵器。
自从来到平沙镇,进到这落霞客栈后,他们还未曾向任何人透露过来历姓名。
一向最为谨慎的冷镖头更是守口如瓶。
“都别吃了。走!”
冷镖头沉着脸,率先起身。
他迟疑片刻,朝向那名不知是否有意提点自己的年轻僧人微微拱手。
随后带着神经紧绷的众镖师,快速撤离客栈。
……
“和尚,某再问一遍,你到底是谁?意欲何为?”
齐真儿冷着脸问道,眸底寒光浮动。Χiυmъ.cοΜ
周逸收回目光,眸眼低垂。
“阿弥陀佛,几位也想活命就走吧……罢了,你们是生是死倒也无妨。”
说完,周逸转过身。
“动手!”
齐真儿低喝一声。
可紧接着她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却见那僧人抬脚迈步,足尖尚未点地,人已化作一道残影,脱离开了五人的包围圈。
仿佛一阵不留痕迹的水气,又似难以把握的清风。
众人一个不留神,那僧人已到了客栈另一边的角落。
随后自个儿寻了个视野颇佳,又不失隐蔽的座位,好整以暇地坐下。
“这……”
齐真儿呆住,心中的寒意愈发浓郁。
这僧人的轻功身法,踏雪无痕,无影无踪。
比她所见过的任何前辈高人,都要高明许多。
陡然间,她感应到了什么,猛然转头,望向客栈外。
不单是她,另外四名伪装成客栈成员的隐门弟子也都望向院外。
天色忽然黯了下来。
此时才清晨,却已如同黄昏暮色。
哗!
一阵大风从远处吹来。
卷起风沙草叶在半空中打转。
马厩中,两匹马儿不安地嘶鸣着。
随着风声越来越大,天色也越来越黯。
“怎么回事?”
“突然变天了?”
“不对!你们看头顶!”
齐真儿五人抬起头方才惊觉,并非是整片天空变得黑暗,而是仅限于这落霞客栈的上空的天色。
啪!
一道人影从天而降,跌落在地。
紧接着两道,三道,四道……
共有四人从天而降,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唯一的共同点便是每个人身上都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脸色也格外难看,显然受了重伤。
齐真儿瞬间认了出来,脸色煞白,身体僵硬。
“是他们!快上报门中……”
她话音未落,四人之中那名背着药囊的老者转过头,淡淡瞥了一眼。
“聒噪。”
嗡!
只一道目光,一个声音,便让齐真儿如坠冰窟,全身气血流淌变慢,体内的炁更是如同****中的江上孤舟,已非自己所能掌控。
原本正走向客栈大堂的马夫也已停下,脸色大变,腰胯扭转,脚尖点地,宛如腾空的惊鸿,向斜侧院墙疾射而去。
没等他逃出围墙,四人中那名蓬头散发的娇媚女子目不斜视,轻轻挥了挥长袖。
空气中,浮现出一道宛如水波般的气痕,眨眼间缠上马夫。
他的身体仍在向前弹跃,可头颅却已离开脖颈,旋转着,向上抛飞。
马夫的尸体还未坠落,客栈中的小二、舞姬、大厨皆已动了,却非迎敌,而是施展轻功,向三个不同的方向仓惶逃去。
四人之中,说书人打扮的短须中年男子转过身,面朝客栈方向,突然张大嘴巴。
一声尖啸响起。
声如洪潮,劈波斩浪,涌向客栈。
轰!
落霞客栈院中的围墙坍塌了大半。
大堂仿佛被飓风袭击,桌碎椅裂,墙倒柜糜。
木制楼梯整个脱落下来,悬吊半空,摇摇欲坠。
破碎的碟盘碗筷更是随处可见,立柱坑坑洼洼,满目疮痍。
这间客栈还未坍塌,实属侥幸。
而店小二,舞姬,大厨,却都没能逃出客栈,已然七窍流血,横尸于残垣断壁间。
只剩没有动弹的齐真儿还活着。
她瘫坐在地。
眼睛、鼻子、嘴巴,全都渗出鲜血。
面无人色,气息衰弱。
她是隐门弟子。
四天前,接替失踪的崔莺儿,以掌柜的身份,操持落霞客栈这一据点。
事实上,在她认出这四大顶尖高手兼隐门叛徒的身份后,便已经放弃了抵抗和逃跑的念头。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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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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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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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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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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