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于佛前正中央,慈眉善目的法德大师,口喧佛号,打破沉寂。
“诸位都是人间郡府中的贵子贵女,若无意外,当可享尽一世富贵荣华,为何偏偏要来我业果寺,寻根探底,咄咄逼人?”
郡府七人虽无法言语,可眼神中却透露着此刻心迹。
有惶恐,有不安,也有愤怒。
其中自然以卓梦媛的神情最为复杂,愧疚,不甘,愤慨……不一而足。
肃穆庄严的僧人法信看向卓梦媛,沉声道:“女施主猜得没错,你那位兄长卓三郎,和他一位同伴,的确都被关押于我业果寺之中。至今,已过半旬。”
方子期眼睛一亮,王双、赵海舟五人则都面露惊容。
卓梦媛双眸瞬间变得通红,焦急的神色已从眸中跃然而出。
法信叹了口气,双掌合十,低喧佛号。
“惭愧惭愧,小僧等人也不想如此对待卓三郎。奈何,为保全我寺,复兴我佛,我等不得已,只好向那帮恶人妥协。还请诸位施主能够海涵,阿弥陀佛。”
卓梦媛眼周的肌肉剧烈颤抖着,眼里充满急切与恳求。
“女施主可是想问,他是否还活着,现在又在哪,为何这么久了你们始终找不到他?”
法信说到这里,不由轻叹了口气,脸上竟浮起一丝怜悯。
接下他话的,是立于灯下,慈眉善目的大师兄法智。
他微笑着举起手臂,指向斜侧的那幅冗长壁画。
“诸位请看,卓三郎被囚之处,也正是你等将要前往的地方。诺,看到了没,他就在那棵大梨树的旁边呢。”
卓梦媛顺着法智手指的方向,目光落入壁画。
在壁画的西南角,那里有株梨树。
树上结满了黄橙橙的大梨。
树下的女子似乎在摘完梨后陡然发现同伴不见,转头看去,面露惊异。
就见那名同伴被一条不知何时蹿出来的紫色巨蛇咬住大腿,拖入河中,他拼命挣扎,却无法摆脱,整张脸都已被河水淹没……正是卓三郎。
女子的焦急。
蛇妖的狰狞。
包括卓三郎溺入水中的痛苦绝望,全都栩栩如生地呈现在壁画里。
寂静的大殿中,灯火嘶嘶,众生皆寂。
无处不在的绝望气息,盘桓飘荡。
啪嗒!
一滴眼泪,顺着卓梦媛的眼角滑落在地。
“兄长!”
卓梦媛终于忍不住,一边伸手向壁画抓去,一边哭声喊道。
法信、法智等殿内众僧无不面露惊讶。
见状,方子期也不再演戏。
他猛然拔断鼻间草绳,飞快掏出那只白色麻布袋,从中抓取一把青色药粉,口中念念有词,划臂而舞,逐一洒向另外五名郡府公子。
“嘶嘶……”
药粉在空气中迅速点燃,一粒粒地连接在一起,须臾融成一道青色光团,没入郡府五人的体内。
五人身体剧烈颤抖、摇晃,没过多久,已能动弹。
王双揉了揉发麻的手臂,随后复杂地看向方子期:“怎么回事?你和梦媛怎会没事?”
方子期迟疑片刻道:“我感觉到今晚不对劲,于是和梦媛提前服食了能够破解妖术的草药。”
卓梦媛此时也转过身,红着眼眶朝众人深深行礼:“所有一切都是梦媛的主意,别怪子期,要怪都怪我。”
赵海舟脸色苍白,目视前方:“废话少说,先对付这群妖僧,回头再找你二人算账!”
“罢了,下次别瞒我就行。”
“子期啊,你可以啊,竟然真会术法!”
说话间,七人已经退拢成一圈。
王双、赵海舟从呆立画壁旁的信徒们手里抢夺下长条木棍,警惕地盯着对面僧人,腿脚却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卓梦媛则掏出一只鹿皮包裹的哨子,用力吹响,向埋伏于寺外的护卫们求援。
“子期你的法术这么厉害,今次全靠你了!”
“是啊,除魔卫道,杀光这群妖僧。”
“看来之前梦媛说你曾经抓到过夜叉,都是真的了!”
听着同伴们充满期待的呼声,方子期并没有露出丝毫得意之色,面沉似水,眼神专注。
他出手很快,宛如蝴蝶穿花,不断从囊袋中捻出药粉,洒于半空,同时默念咒语。
药粉在半空绕圈飞舞,越转越亮,嘶嘶燃烧。
七八圈后,竟变化成一条青色的火蛇,宽约三尺,长逾五丈,口喷烈焰,周身皆散发着莹莹光芒,就仿佛从天界降临人间的仙蛇。
“斗!”
方子期口吐咒言,眸中似放精光,挥手向前一指。
青色长蛇火光大作,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啸,飞扑向站在大殿佛前的业果寺僧众。
火蛇所至,空气犹如被巨船碾轧过的海面,暴露出一大片向两旁分散的痕迹。
再看法智、法信等僧人,一个个呆若木鸡,身体笔直,僵立于佛前,仿佛吓傻了一样。
王双、赵海舟等人心潮澎湃,看向方子期的目光愈发不同,隐隐多出一丝敬重。
就在这时,从佛前传来一阵“扑哧”笑声。
众僧人最边缘,小沙弥瞻游身体没有动,唇角却十分夸张地向上扬起。
诡异的是,他明明在笑,却感觉不出任何笑意。
“区区入门幻术,也敢在这耀武扬威?还当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俩每天夜里偷偷跑出来的事?”
法智叹息:“罢了,瞻游,送他们一程。”
“是。”
瞻游应声走出,身体却突然下沉,没入地底。
当他再钻出时,却已来到了那条青色火蛇的正前方。
他脖颈之下依然是人身,可头颅却完全变成了另一种型态,不再是和尚的脑袋,而是化作一株乌黑色的块状植物。
繁茂而坚硬的枝叶从瞻游“头顶”生出,须臾变得茂密,高逾三丈,如同一张枝叶缠绕的大嘴,咬向火蛇。
唰!
黑风席卷,笼罩而来。
青色火蛇甚至连一丁点的反抗都没有,便被迅速扑灭,化作失去光泽的齑粉,从半空坠落,铺洒一地,宛如一条枯朽的蛇骨。
黑风余势不减,奔向方子期。
方子期也被掀飞出去,药囊洒落,身体重重撞上墙壁,滑落在地。
“子期!”
卓梦媛等人慌忙跑了过去。
赵海舟还不忘拾起地上的药袋。
奇怪的是无论瞻游还是其余众僧,都没有阻止他的意思。
“子期,还好吗?”卓梦媛担忧地问道。
方子期摇摇晃晃撑起身:“无……无妨。”
王双面露急色:“刚才是大意了吧?接下来可要认真了。”
瞻游阴柔的笑声回荡大殿。
“咯咯咯,有趣。一个勉强‘药成’,连‘气感’都未达到的术修学徒,不过侥幸破去了我辈定身术,就敢向我辈动手了。方子期,你还不准备告诉他们真相吗?就凭你,真能抓住一尊夜叉?”
方子期喉结耸动,脸色苍白。
在卓梦媛、赵海舟等人期盼的目光中,方子期维持许久的镇定终于垮塌下来。
他得脸皮颤抖,目光摇曳,随即耷拉下脑袋。
“我、我真不知道……这群妖僧这么厉害……抱歉梦媛,当年我抓住的只是一头刚死不久的弱小吊死鬼。原来……我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强啊……”xiumb.com
说到最后,方子期的声音里已然多出一丝哭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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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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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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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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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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