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角的队伍到了“三丈水”的驿站,名叫“灵官驿”,旁边就是“灵官渡”,还留着个渡口,不是因为脑子进水,而是这里已经是商贾些微见涨的地方,货物一多,就过不了“灵官驿”旁边的桥。
限宽限高,唯恐有人超载把桥给压垮了。
迎接王角的老乡绅姓曾,诚如王国说的那样,是个“老兵”,按照编制,乃是安仁镇右军仓掌事,三百年前算是流外八等的“官”。
当然三百年前这玩意儿算吏,现在就有点不一样。
毕竟不打仗的话,这安仁镇的主要事业重心,肯定就是落在混口饭吃上。
至于军官们,不打仗自然就要想着如何升官发财。
湖南省内这年头军官想要升职,很难,所以就想着发财。
对外发不了就对内,喝不了西北风就喝兵血,无非如此。
曾老绅士是个体面人,一身的棉绸,热天也透气得很,腰间挂着烟袋和玉佩,见了王角,竟是行了个军礼,就是身子有点岣嵝,说话的时候,还带着点大喘气。
“老朽曾乌……家、家中行八,恭迎、恭迎……恭迎长官……王、王委员!”
“……”
这尼玛要不是怕老头儿气上不来嗝屁,王角真心想要给他一脚。
看着就不爽。
没有为什么。
“曾大队长,我呢,就是随便看看,路过‘八古集’,看看风景。”
“啊?”
竖起耳朵,曾乌很认真地想要听清楚王角刚才说了什么。
一旁彭颜料上前,冲着曾乌耳朵就吼道:“好酒好菜搬出来喃!”
“噢、噢……”
曾乌连连点头,咧嘴笑了起来,长官还是很好说话的嘛。
“……”
王角直接无语,一脸懵逼地看着彭颜料,然后问道,“十一,你这是……”
“姐夫放心,我湖南人!”
“……”
什么就你湖南人?!你湖南人你也不能给我乱传达意思啊。
不过很快,王角就知道,彭颜料这么做,还真是挺方便的。
因为等他出去转悠的时候,曾乌只是忙着让“八古集”的人杀猪宰羊扯鸡鸭鹅的毛,根本没去理会王角一行人要干嘛。
愿意吃吃喝喝拿点好处的长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说起来,这地方的地形走势,我能理解它叫‘上湾市’,也能理解叫‘八古集’,怎么渡口却叫作‘灵官渡’呢?”
王角的疑问,很快在彭颜料的打听下,得到了答案。
原来,这里还有一处铁杖庙,不过这座庙有点特别,碑刻题词的人,居然叫“李寻欢”。
然后残破的庙宇之中,依稀还能看到更加残破的神仙塑像,其中一个神仙塑像,竟然是浑身齿轮传动结构,看着就特别带感。
匾额横批:麦王驾前齿轮灵官。
凌乱,非常的凌乱。
周围的人倒是没什么,倒是王角直接懵逼,这都是什么狗屁玩意儿。
齿轮灵官?!
再略微一打听,安仁镇这一军,二战之前,还专门生产过钟表,主要配件之一的齿轮,曾经是能够加工生产的。
齿轮灵官的诞生,倒也是很符合科学发展……
科学你妹啊!
王角寻思着这尼玛画风都不一致好么。
甭管有没有齿轮灵官吧,万一冥冥之中的虚空内部,真的有大能的“机神”呢?
所以王角还是给残破的铁杖庙,弄了点贡品。
礼多人不怪么。
倘若“机神”路过,请保佑一下。
兜兜转转,过了“灵官渡”,就到了一处名叫“石壁崖”的地方,这地方山道略微崎岖,但能看到各种冲击出来的些微平地。
小型的水库加上“三丈水”,附近的土地,倒是都能灌溉。
离得最近的一处村落,唤作“何古”,“何古”都是姓何,规模要比曾古大一些,有三百来号人,“石壁崖”周围的山地、林地,都是他们在伺候。
进去之后,就看到有巨大的香樟树在何古的村道口立着,树下有秋千、棋盘,还有一处乒乓球台。
有几个熊孩子正在那里踢球,光着脚,赤膊着上身或者连下身都没有,皮肤黝黑看上去脏兮兮的,但是玩得极为开心。
旁边的一处溪水洼地中,还有光屁股的孩子在那里泡着,戏水的时候,发出了嘻嘻哈哈的声响。
岸边的竹篮中,各种螺蛳和虾虎鱼,还有田蟹、山螃蟹,倒是该有的都有。
树下几个小憩的老者,看到王角一行人之后,顿时吆喝了两声,然后熊孩子们一窝蜂地散开,不过却并没有跑走,只是躲在老者们的身后,或者倚着大香樟树,远远地看着王角他们。
这边从曾古跟着过来的向导连忙去打了招呼,说了什么之后,老者们这才上前站着,彭颜料上前搭了话,能沟通之后,王角这才过去。
一开始老者们都有些拘谨,又或者说是警惕,瞄了一眼曾古来的人,又瞄了一眼彭颜料,说话大多都是“嗯”“啊”,应不应都是点头。Χiυmъ.cοΜ
王角瞥见他们居然也有烟杆,虽然质地不好,却终究是烟杆,于是招了招手,从王国那里摸出来一包烟。
“老人家,尝尝我老家的烟,不知道合不合口。”
说话的当口,王角捏一支甩一支捏一支甩一支,极为熟练的样子,看得王国一愣一愣的。
“茶南四哥”可以发誓,自家新姑爷从来就没抽过烟,他反正没见过。
之前还仿佛随时要中风的老者们,双手接着半空中飞过来的烟,却是一个个身手矫健。
“过滤嘴个喃~”
“过滤嘴!”
凑在鼻子上嗅了嗅,然后咧嘴一笑,将烟扣在了耳朵背上,老者们的动作,竟是出奇的整齐划一。
王角哈哈一笑:“吃嘛吃嘛,我是晚辈,你们是长辈,不要客气,抽着烟聊聊天说说话,我也是第一次来‘八古集’,都没有见过这等奇山仙林。”
“王委员老家哪里的?烟不错哦。”
有个老者笑着将耳朵背上的烟拿了下来,叼在了嘴上,没办法,王角都掏出了打火机给他点上,哪能不给面子。
“老家南海,还是第一次来湖南,都没有好好游山玩水过,第一站就到你们衡州,先去的耒阳县,结果莫名其妙,当上了这个什么委员,那就赶紧假公济私一把,趁着还是委员,到时候把出来玩的经费,去州里省里报销一下。”
“哈哈哈哈哈哈……”
老者被王角的话逗得笑了起来,另外几个老者,也是过来借个火,一圈人在那里抽着烟,唯独王角没有点烟,这是手中攥着烟盒。
离得近的老者一边抽一边看火苗,又看着王角手中的烟盒,王角见状,笑了笑:“还有还有,我老家的烟不值钱,到处都是。”
说着,又招了招手,从王国的背包里,摸了几包烟出来,除了带过滤嘴的高档货,还有一些不带过滤嘴的,以及从“天涯洲”进口的特殊烟叶。
“登门造访,我做了个恶客,哪里能不带点好处,就当是赔礼当前了哦。”
“王委员看着年纪轻轻……”
老者舔了舔嘴唇,笑得有些贼,那种老来成精的狡黠,根本不作掩饰,一伸手,迅雷不及掩耳,就把一包烟先揣到了上衣口袋中,“倒是很会做人哦。”
“哈哈哈哈哈哈,要说这个委员帽子,说不定就是我会做人,才戴上的喽。”
气氛在玩笑话中融洽起来,王角也烧了一支烟,但却不抽,只是任由那支烟在烧,他则是饶有趣味地问道:“这‘八古集’的地,看着真是不错,我老家的地,产量实在是低,一亩打个三百斤,那就是很好了。”
“三百斤一亩是真的不行哦王委员,我们‘八古集’,多了不敢说……”
老者比划着四根手指头,“永乐江发大水,我们也能打个四百斤。”
“那真是一块宝地啊,好风水,能养活不少儿孙喽。”
“王委员还是年轻哦,风水宝地埋死人呢,倒是实打实,养活人呢,就不好说。”
老者笑了笑,叼着烟伸着手,说一段比划一根手指,“你看啊王委员,这摊派,算人口,要出;军粮要上缴,这是公库,也要出;茶园出工,不出工就要出米来抵……”
比划了一圈之后,老者才冲王角点着头道:“这里半斤那里八两,‘八古集’婚丧嫁娶红白事,开销也是不小哦,四百斤一亩随便开,也就是保个本。三餐一顿饱,那就不错喽。”
“我老家南海,种地的要少,做工的要多。这里往来行脚商我看也不少嘛,总有活路做吧。”
“你去做工,你是丘八嘛,用丘八,还要给长官一份孝敬,一块钱到手五角钱,那就是运气好喽。”
“那倒是要吃力一点。”
“所以喽,给外地人做工,那还不如给长官做工嘛。”
“也对哦。”
王角点了点头,又派了一圈烟,“老人家,再接一支,接一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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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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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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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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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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