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遥觉得这个魁首十分受用,故而心情颇好。
等到了书院报了名,却又被莫名其妙地叫了下来。顾遥原本是叫春生在外头等自己的,心里微微有些不悦,只能快些去了。
谁知才被校工领过去,还没见到谁,便被刘从嘉在面前刺了一句:“哟,哪里来的乡巴佬,横冲直撞的。”
这里没别的人,校工是没有法子制止刘从嘉的,所以顾遥自己淡淡道:“第一次在城里见到比乡下还没礼貌的小郎君,一时极为想见识见识,便走得急了些。”
先是被顾遥的语气弄得没留意,一反应过来,当即气得眉毛一跳,怒道:“你个乡野榆木也晓得什么礼仪?!”
顾遥正要反唇相讥,便看见后头衣角一闪,便道:“别说了。”
偏生刘从嘉背对着,看不见后面的动静,见顾遥这样说,还以为是自己骂得好,当即越发得意地骂道:“我偏说,粗鄙竖子,无胆小儿!”
顾遥决定等他作死。
“胸无点墨,也敢放肆张狂,不把小爷搁在眼里!”
这话说得……顾遥眉梢跳了跳,觉得刘从嘉是真的要把自己作死了。
便听见一声木杖震地的声响,背后走出一个着朱子深衣的老人来了,雪发白须,却精神饱满,行走间步履沉稳儒雅,浑身都是飘飘然的文雅浩气。
果然是宋问,顾遥只是拢着袖子站在一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任他去。
“老夫书读得不多,可也不至于点墨都没有,你小子觉得如何?”宋问冷哼一声,木杖在度一震地面。
刘从嘉内心哀嚎,只得解释道:“学生并非……”
可解释还没出口,便被中气十足的宋问截断了,宋问继续冷哼道“你如今还不是我的学生――打住,我要说正事。”
“……”
刘从嘉只好暗自磨牙,把要说的全都咽下去了,不情不愿还得面带恭谨地听宋问说话。
他老爹说了,若敢对宋问不恭谨,一定要扒了他的皮。
刘三才不想被自己老爹扒皮。
再说了,他再傲气,也仰慕像宋问这样的大儒,仰慕得十分厉害。
宋问背着手,慢吞吞地坐在主位上,微微抬起下巴来,眼睛放在头顶上:“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一件事要告知你们。”
顾遥不着痕迹地打量宋问,心下疑惑。她先前见着的宋问,似乎不是这副眼高于顶的模样。
相反,是个十分和蔼可亲的老者。
这副模样,固然是震住他们,可也是……做出不好相与的模样来,不容易与人攀关系,顾遥随便猜测道。
宋问活到这把年纪,眼神何其毒辣,自然看到顾遥在打量他,也暗自扫了顾遥一眼。
便觉得眼熟,再就慢慢想起来了。
可不就是自己当日救起来的那个小郎君么,倒是有缘得很。
两人依旧洗耳恭听,可宋问有意段架子,说到这里,去呷了口茶,不慌不忙道:“我有意收一个徒弟,你们可知道了?”
就放下茶盏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个人的神色。
只见顾遥平静如常,只是低敛了眉眼,不叫人看清眼底的思量,有些摸不透,总归和刘从嘉不一样。
刘从嘉脸上猛地浮起喜来,几忽喜得要对宋问拱手作揖且说几句话,却忽地僵住,眼里又是不大好看的神色,眼神往顾遥面前瞟了瞟。
宋问把两个人的变化尽收眼底,才继续道:“毕竟我年纪大了,虽说你们两个皆是难得一见的才子,可我却只能挑拣出一个来……”不禁露出点苦笑,抬着下巴摇头,“老夫这般惜才之人,委实是没法子抉择,实在是都想收入囊中啊……”
虽然抬着下巴叫人不怎么能看到他的表情,顾遥也瞥见他嘴角绷不住的一点笑。
心道,果然这副模样是装出来的,自然是不愿叫别人对他不满了。
若是选她,刘家不满。若是选刘从嘉,其余学子不满。
把主动权丢给她和刘从嘉,自然叫宋问置身事外,顾遥想着,不禁微微苦笑。
刘从嘉却欢喜起来,若是宋问真要挑,直接选作为魁首的顾秋生便是了,偏偏把他叫过来,定然是偏向他的。
再说了,自家老爹可是厉害得不得了。
刘从嘉有点洋洋自得。
宋问已经继续道:“公平起见,我还是让你们考一回,再糊名令讲师筛选,我收胜出者为徒,如何?”
两人自然无话,因为宋问的法子再公平不过。
宋问当即出了卷子,便让两人当着他的面做文章,也在此时去把其余的讲师请到了耳房稍坐。
因为只是针对顾遥和刘从嘉出的卷子,又要见真章,于是卷子出的偏难。
一拿到手,顾遥就不由皱皱眉,觉得这个难度,还真能和会试的卷子上的题目比一比。
好在越是如此,她就越是不慌。
沾前世的光,父皇将她做男儿养,经国治世的半点没少教,时常能够翻翻奏折什么的。
至于京城会试的题目,以及一甲进士的卷子,她还真的看过不少,也极为喜欢看。
那些都是从整个大齐翻出来的顶尖才子,写出来的文章,既有针砭时弊治国安民的出色想法,又有华词美藻跌宕起伏的文彩。
顾遥把思绪整了整,心情飞快地轻松起来,胸中酸涩鼓涨,落笔便如有数千言,要从指尖流泄出来。
可真一旦落笔,顾遥的手都不由一抖,似乎没法子仔细说出来。
她干脆丢开了笔,撑着下巴,别开脸去看窗外一只碧绿的芭蕉叶子。m.χIùmЬ.CǒM
刘从嘉在看顾遥的反应,见她如此,便知道顾遥写不出来,心下不免得意。
啧啧啧,稿纸上漆黑一大团的墨,都像是在嘲笑那个顾秋生。
刘从嘉这才心情很好地低头去,一面看卷子,一面想着,自己可得把笔握好字写端正……
才看完题,刘从嘉便愣住,脸上的笑也僵住了。
这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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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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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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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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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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