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地一众官员此刻正聚集在城门口处,以陕西巡抚、三边总督杨一清为尊,众人正恭送钦差李桓回京。
自前日李桓亲自坐镇法场,连斩一百多名官员及其亲眷,一时杀的刑场之上血气冲天,单单是为了清理法场,府衙便派出了数十名差役,征召了上千的民夫,整整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算是将法场清理干净。
据说事后无论是差役还是民夫都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或者说惊吓。
当然同样受到冲击以及惊吓的还有西安府的一众大小官员,直到现在动不动就想起不久前那冲击人心的场面。
此刻杨一清正同李桓低声叙话。
李桓看着杨一清道:“杨总督,你身为三边总督,此番李某连屠鞑靼人两个部落,也不知鞑靼人会是什么反应,不过还请杨总督能够提高警惕,严防鞑靼人寇边。”
李桓很清楚,他此番在草原之上屠了两个鞑靼人部落,那位一统了鞑靼各部的达延汗若是想要坐稳他那草原共主的位子,必须要为壶里部、黑河部讨一個说法。
所以说鞑靼人大举寇关的可能性极大,到时候九边之地怕是又要因为鞑靼人而狼烟四起,动荡不安了。
不过李桓却一点都不后悔,虽然说因此引来了鞑靼人,但是李桓也知道,即便是他没有带人前往草原屠了壶里部、黑河部,鞑靼人该南下寇边还是会南下寇边的。
君不见大明这数十年边军没有踏足草原一步,鞑靼人还不是年年南下寇边。
听了李桓的话,杨一清捋着胡须,眼眸之中闪过一道精芒道:“李大人尽管放心便是,下官身为三边总督,定然会严防鞑靼人入寇,绝不使三边有失。”
李桓闻言笑道:“有杨总督这话,李某也就安心了。”
杨一清有出将入相之才,若是有心防备的话,鞑靼人想要寇边还真的没有那么容易,至少想要从其坐镇的延绥、宁夏、甘肃三边重镇入寇没有那么容易。
看了杨一清身边的一众军中将领一眼,李桓心中一动道:“此番李某回京,定然会奏请陛下,催促兵部官员核验诸位的军功,到时候朝廷肯定不吝封赏。”
虽然说李桓已经将承诺的赏赐以金银财物的行事发放了下去,但是对于一部分军中将领来说,金银之物远远没有加官进爵的诱惑大。
所以说这会儿听李桓这么一说,不少将领眼中都闪过兴奋的神采。
在他们看来,有李桓这位钦差做保,他们的功劳肯定能够直达天听,到时候朝廷的封赏肯定不会轻了。
“末将等多谢钦差大人。”
李桓微微颔首,目光落在一旁的锦衣卫千户岳不群的身上,李桓缓缓开口道:“岳千户,别忘了自身的职责。”
岳不群神色一肃道:“大人尽管放心,属下定然会整顿陕地锦衣卫,为陛下之耳目。”
听到岳不群这话,边上不少西安府的官员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
可是锦衣卫本就是天子亲卫,乃是众所周知的天子耳目,天下各地哪里没有锦衣卫,锦衣卫强势,他们的日子就不好过,可是不管他们心中如何想,却也奈何不得锦衣卫。
不少官员看了岳不群一眼,似乎是想要将岳不群这位陕地锦衣卫千户给记住,然后尽可能躲着对方,别被这位给盯上了。
一阵马蹄声传来,就见几名将领纵马而来,为首的正是随同李桓出征的卫指挥使任平、关征。
翻身下马,就听得任平、关征二人向着李桓见礼。
李桓打量着几人,只听任平上前一步冲着李桓开口道:“大人,五万征召的大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准备开拔,还请大人示下。”
李桓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他在陕地征召了足足十万青壮,为此耗费了大量的银钱、田亩、钱粮,但是收获却也相当之大。
十万吃苦耐劳的青壮绝对是最佳的兵员,这些青壮只要经过严格的操练,上得沙场打上几仗,不敢说能够成为精锐中的精锐,但是绝对要强出先前的京营士卒百倍。
十万兵马在李桓的命令之下,抽调了缴获的上万匹良驹,组建了一支万人骑兵队伍。
李桓的目光落在关征身上道:“关指挥使。”
李桓话音落下,关征立刻上前一步,恭敬的向着李桓一礼道:“末将在。”
李桓看着关征,神色肃穆的道:“关征,此番本官回京,只带回一万骑兵,四万步卒,本官留你在陕地操练剩下的五万兵马,你可有信心为朝廷,为陛下操练出一支精锐敢战之师来?”
关征正色道:“属下必竭尽所能,不负大人所望。”
李桓闻言,哈哈一笑道:“你留在这里,只管操练兵马便是,钱粮之物我已经留下,若有所需,可向巡抚杨大人求助。”
说着李桓目光看向杨一清。
杨一清捋着胡须微微颔首道:“大人尽管放心,大人留下这些兵马本就是为我三边考虑,若是关指挥使有什么需要的话,下官毕竟竭尽所能,全力相助。”
原来李桓将十万大军一分为二,一部分带回京师充实京营,一部分留在陕地操练,不用说,李桓之所以留下这些兵马,其用意如何,别人看不出,身为三边总督的杨一清心中却非常有数。
安排好这些,李桓冲着众人拱了拱手道:“诸位,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李某就此别过!”
以杨一清为首一众人向着李桓还礼道:“下官等恭送钦差大人。”
一名锦衣卫将李桓的坐骑牵来,就见李桓翻身上马,随后数百名随同李桓一起回京的锦衣卫也齐齐翻身上马。
“走!”
登时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李桓纵马而去。
城门口处,一众官员看着李桓远去的背影,登时松了一口气,感觉一直以来压在身上的那一股无形压力终于消失了。
京师
乾清宫,御书房
朱厚照端坐在那里,目光落在李东阳、杨廷和、王阳明、刘宇、刘瑾几人的身上。
此时李东阳正向着朱厚照道:“陛下,按照您的吩咐,京郊的京营驻地已经由工部派人重整修葺过,足可以容纳十几万大军进驻。”
朱厚照闻言,眼中流露出几分笑意,微微颔首道:“此事工部做的不错,李桓卿家此番回京,自陕地带回了一万骑兵、四万步卒,有这些人马充入京营,介时京师可调动之兵马便可以达到十万左右,诸位卿家也不用再担心京师防御空虚了。”
说着朱厚照稍稍沉吟一番又道:“前番李桓卿家派人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章,内阁那里商议的如何了,李桓卿家同三边总督杨一清出关屠灭壶里部、鞑靼部,边军将士的封赏,兵部还有五军都督府也该拿出一个章程吧。”
李东阳稍稍犹豫了一下,而此时兵部侍郎刁琳站了出来,神色肃穆的向着朱厚照道:“回陛下,此时兵部的意思是联合五军都督府抽调几名干员前往三边,核定军功,然后再做封赏,否则无所依凭,何以封赏,岂不是令大明天下诸多将士寒心。”
朱厚照闻言不由的皱了皱眉头,淡淡的看了刁琳一眼道:“哦,这就是内阁的意思吗?”
李东阳轻咳一声向着朱厚照道:“陛下,毕竟朝廷的程序就是如此,大明素来最重军功,自然关于军功之核定也是最为严格,否则的话,地方上随意呈报,岂不是乱了章法。”
朱厚照微微颔首道:“既然如此,那么一切便按照章程去执行便是。”
大明统治天下万民,所依仗的就是各种章法,若是身为天子都自乱章法,那么这就是天下大乱的先兆,朱厚照不是昏君,所以不会去破坏什么朝廷法度。
况且李东阳所说的也是正理,事关军功,必须慎之又慎。
不见一旁的王阳明、刘宇乃至刘瑾都没有开口反对吗。
李东阳躬身一礼道:“陛下放心,臣已经会挑选得力的干员前往三边之地,一旦核实,必然会按照朝廷的章程封赏,必不会寒了边镇将士的心。”
听李东阳这么说,朱厚照无比满意的冲着李东阳点了点头道:“朕相信李卿。”
与此同时,王阳明上前一步向着朱厚照道:“陛下,臣有事启奏。”
看了王阳明一眼,朱厚照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王卿家有何事?”
王阳明深吸一口气上前向着朱厚照道:“回陛下,臣请陛下加开恩科,恩泽天下学子。”
众人闻言不由眉头一挑,加开恩科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知道这可是涉及大明取士之根本。
按照规定,开科取士乃三年一次,逢子、卯、午、酉年举行,俗称乡闱,而考试的地方则被称之为贡院,因为考期在秋季八月,因此又被称之为秋闱。
此为乡试,乡试考中者便是举人,俗称孝廉,第一名被成为解元。
譬如唐寅乡试第一,故称唐解元。乡试中举叫乙榜,又叫乙科。放榜之时,正值桂花飘香,故又称桂榜。放榜后,由巡抚主持鹿鸣宴。席间唱《鹿鸣》诗,跳魁星舞。
会试是由礼部主持的全国考试,又称礼闱。于乡试的第二年即逢丑、辰、未、戌年举行。全国举人在京师会试,考期在春季二月,故称春闱。
会试也分三场,分别在二月初九、十二、十五日举行。由于会试是较高一级的考试,同考官的人数比乡试多一倍。主考、同考以及提调等官,都由较高级的官员担任。
主考官称总裁,又称座主或座师。考中的称贡士,俗称出贡,别称明经,第一名称会元。
只看其复杂程度,可见历朝历代的朝廷对于科举的重视以及科举的重要性,如今正是正德三年冬,乃是戌辰年,明年是己巳年,后年才是庚午年。
也就是说,下一次科举开科取士的话,须得等到正德五年,也就是两年后了。
春闱也就是在今年二月才完成,也就是说朝廷今年才完成了一次开科取士,但是王阳明却是突然之间奏请天子加开恩科,也怪不得众人深感惊讶了。
恩科有别与正科,乃是逢朝廷庆典,天子特别开科恩典,因此被称之为恩科。
加开一次恩科便意味着天下士子在三年一次的大考之外,又多了一次科考的机会,可以说每一次朝廷加开恩科,对于天下士子都是莫大的恩赐,天下士子必会为之沸腾,对天子歌功颂德。
朱厚照诧异的看了王阳明一眼,显然是不太明白为什么王阳明会突然之间开口奏请他恩准加开恩科。
一旁的杨廷和看了王阳明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倒是刘宇嘴角一翘,流露出几分笑意,反应过来之后便向着朱厚照道:“陛下,臣附议,福建、陕西两地需要大量官员填充,介时朝廷官员储备必然不足,所以王阁老奏请加开恩科,为朝廷取材,实乃大善。”
朱厚照眉头一挑,目光落在李东阳、杨廷和二人的身上道:“此事干系重大,不知两位卿家以为如何?”
李东阳、杨廷和几乎是毫不犹豫的便道:“臣附议。”
加开恩科这种惠及天下士子的好事,平日里想求都求不来,毕竟这恩科也不是动不动想加开就加开的。
许多士子为了科举,数十年都未必能够遇到那么几次恩科。
可以说一旦天子流露出加开恩科的意思,朝堂上下绝对是没有几个人会反对,因为谁都清楚,一旦站出来反对,那么就等同于断绝天下士子科举的途径,必然会为天下士子所唾骂。
到时候不说遗臭万年,怕是也要名声扫地,为天下士林所咒骂。
无论李东阳、杨廷和心中怎么想,除非是天子自己表示反对,否则的话,他们必须要表示赞同,如此才能够面对天下士林中人。
只是很明显,这件事由王阳明提出,一旦天子点头答应下来的话,那么到时天下士子必然会对王阳明这位帮他们争取了一次科举考试的机会的阁老感恩戴德。
王阳明在士林之中的声望必然会陡然高涨。
看了众人一眼,朱厚照微微点了点头道:“既然诸位卿家都没有什么意见,那么王卿家所奏请加开恩科之事,朕便准了。”
说着朱厚照看了王阳明一眼道:“既然此事由王卿家奏请,那么此次恩科就由王卿家你全权处理安排,务必要为朝廷选拔一批可用之才。”
王阳明恭敬的向着朱厚照一礼道:“臣谨遵陛下圣谕。”
不少人闻言皆是用一种羡慕嫉妒的目光看向王阳明,虽然说这次的恩科的主考官还未定下,但是看着架势,恐怕会试主考官是王阳明的概率相当之大。
若是王阳明成为了这一届恩科的主考官,那么到时候凡是这一届高中的进士,皆被默认为王阳明这位座师门下,无形之中便一下子充实了王阳明的底蕴。
就像李东阳、杨廷和、谢迁、刘健他们为什么号称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呢。
所谓的门生其实大多都是他们曾任某一届科举的主考官,一届士子做为门生,再加上同窗故友,很轻松的就能够在朝堂上下编织出一张人脉关系网出来。
王阳明、刘宇他们如今贵为内阁阁老不假,但是真要说人脉关系的话,自然是无法同李东阳、杨廷和他们相提并论。
王阳明在朝堂之上的人脉至多也就是一些同窗罢了,可不比李东阳、杨廷和他们门下众多门生。
但是这次恩科明显就是一次机会,只要王阳明能够成为这一届恩科的主考官,那么要不了几年,随着这一届所取士子进入朝堂,可以想象,王阳明在朝堂之上必然会获得大量的支持者。
下朝之后,朱厚照特意将王阳明给留了下来。
御书房之中,朱厚照示意高凤给王阳明赐座,王阳明谢过天子之后便坐在下首。
看着王阳明,朱厚照带着几分讶异的道:“王卿家今日怎么突然之间提及加开恩科之事?”
王阳明深吸一口气,冲着朱厚照拱了拱手道:“回陛下,此非臣之意,而是李太傅的意思啊。”
朱厚照闻言不由愣了一下,惊讶的道:“什么,你说着是李卿让你奏请朕的?”
王阳明微微点了点头,说着王阳明自袖口之中取出一份信函,一旁的高凤连忙接过,然后小心翼翼的递给天子。
只听得王阳明解释道“这一封信函是臣昨日收到的。”
朱厚照打开信函看了看,立刻便明白了过来,为什么王阳明会一点征兆都没有的突然当中提及加开恩科之事,感情这是李桓的提议啊。
看着信函之中的内容,朱厚照嘴角渐渐的荡漾起几分笑意道:“李卿信中所言不无道理,不说福建、陕西两地被其大杀一通之后,急需大量官员补充地方,就说前番受到谢迁、刘忠等人谋逆大案牵连,朝堂官员也是落马无数,同样官员奇缺。就是王卿家你想要在内阁之中站稳脚跟,在朝堂之上拥有一席之地,也需要一些帮手。”
对于朝堂之中官员结党,说实话,历朝历代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要不是危及到皇权,天子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朝堂之中的情形就是文官集团同式微的阉党相争的局面,如果说不是朱厚照将王阳明简拔进入内阁,再加上拉偏架,怕是朝堂之上,还是文官集团的一言堂。
李桓的意思朱厚照心中已经明了,说白了就是想要让王阳明在朝堂之上另立一系,到时候朝堂之上就会形成以杨廷和、李东阳为首的一派,以刘瑾为首的阉党,再加上王阳明为首的一派,三派相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那么天子的处境将会好上许多。
王阳明静静的坐在那里,静等天子的反应。
朱厚照看了王阳明一眼,嘴角露出几分笑意道:“既然如此,那么这次恩科会试的总考官便由王卿家你来担任吧。”
既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朱厚照自然清楚该如何做才能够将这一次的恩科效果达到最大。
王阳明吐出一口气,哪怕是他修心养性的功夫极强,定力非常人可比,但是在天子开口,许他一届科考主考官的时候,王阳明仍然是忍不住心中泛起波澜。m.χIùmЬ.CǒM
就见王阳明起身向着朱厚照拜了拜道:“臣王阳明,拜谢陛下,臣定然会为我大明选拔干练可用之才。”
这段时间以来,朱厚照对于王阳明的能力以及才学可是深有感触的,尤其是几次经延,王阳明开讲其融合汇总至大成的心学,心学一出,可谓是震撼人心。
翰林院不少翰林学士,这般的清贵之臣,在听了王阳明所讲之心学,要么是对王阳明大家批判,认为王阳明背叛了程朱理学,是程朱理学最大的叛徒,要么就是对王阳明所开创的心学无比推崇。
甚至不少翰林学士喊出王阳明可为儒家圣贤的口号,号称王阳明最忠实的信徒。
当然这样的人到底是极少数,毕竟能够在翰林院的可都不是一般人相比那些思想上面还有塑造的可能的新晋翰林,这些在翰林院沉浮多年的翰林学士,真正沦为王阳明心学信徒的却是寥寥。
不过即便如此,王阳明也是声名大噪,哪怕是朱厚照这位天子也能够意识到王阳明绝对是他大明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才。
目送王阳明离去,朱厚照缓缓起身,换了一身常服,在高凤、魏彬等人的簇拥下来到了演武场。
修行了一番拳脚、弓马之后,朱厚照擦洗着双手,冲着一旁的高凤道:“高大伴,可有关于李卿的消息,李卿如今行至何处,还有多久能够回京?”
高凤接过毛巾递给一旁的小内侍,闻言笑着道:“陛下,不久前锦衣卫、东厂传来的消息,说是李兄弟他们一行已经出了陕西,至多半月就能够回京了。”
朱厚照眉头一挑道:“竟然还要半月之久!”
高凤轻笑道:“陛下,李兄弟这次回来可是给陛下带回了数万大军呢,数万大军出行,速度自然不会快了,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回来,已经是相当不容易了。”
朱厚照看了看阴沉而又充满了寒意的天空,微微点了点头道:“如此看来,李卿年前倒是能够赶回。”
高凤不禁笑着道:“距离年关尚且还有月余,李兄弟他们一行人自然是能够赶回。”
朱厚照感叹道:“不曾想当初李卿请旨前往陕地,这一去竟然有三五个月之久。”
想到李桓这几个月之间在陕地大刀阔斧的严查陕地官员贪腐,因为李桓落马的官员多达数百之多。
在李桓命锦衣卫呈上的一封封密奏当中,看着密奏当中李桓严查陕地官员所查抄出来的众多钱粮、田亩等,以及这些官员的种种罪状,朱厚照至今想来都是忍不住有些后怕。
只看李桓的奏报,便是朱厚照没有亲见陕地天灾人祸肆虐之下,当地百姓是如何的民不聊生,他也能够想象得出在那种情况下,如果说不是李桓以雷霆手段严查贪腐,拿出抄没来的钱粮赈济灾民的话,搞不好这会儿陕地已经掀起不知多少起民乱了。
当然最让朱厚照感到热血沸腾的是不久之前,李桓命人送来的密奏当中,提及他亲率三边精骑杀入草原,屠了同榆林汤氏相勾结的鞑靼人壶里部,黑河部,斩杀数万鞑靼人,并且缴获了大量的牛羊、战马。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朱厚照心中那叫一个激动啊。
要不是顾及到自己天子的身份,恐怕他当时都忍不住大喊大叫起来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当天晚上,他便夜宿皇后寝宫,第二天皇后前去给太后请安都迟了大半个时辰。
思绪飘飞之间,一股寒风吹来,丝丝凉意打在脸上,朱厚照抬头一看,原本阴沉的天空竟然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
京城猫眼巷
李府的大门之前,两名身形挺拔的仆从立在府门两侧。
因为李桓凶名在外的缘故,哪怕是朝中一些官员想着投在李桓门下,但是能够鼓起那个勇气,并且付诸行动的终究只是少数。
当然能够有那个胆量,主动来投的,自然也都不是一般人。
相比之下,李府门前自然是显得颇为冷清。
李府之中
一身锦衣的连翘正搀扶着冯氏站在厅门口处,看着外间天地之间飘飘洒洒落下的鹅毛大雪。
不过是短短一个时辰的功夫,天地之间便已经是白花花的一片。
这般的景象让常年在福建沿海之地生活的冯氏看的惊叹不已,毕竟像这般大雪纷飞的景象,冯氏还真的是第一次见到。
二人看着大雪纷飞的景象,冯氏不禁道:“前番桓儿来信说已经启程回京,这都大半个月了,也不见桓儿归来……”
连翘闻言道:“夫人,陕地距离京师迢迢千里,就算是回来,也要花费一些时间啊。”
正说话之间,就见一道身影大步走了过来。
冯氏看了一眼,认出来人正是冯永邦。
连翘忙行了一礼道:“见过三舅爷。”
冯永邦微微一笑向着冯氏道:“天寒地冻的,妹子你怎么不回房取暖,这要是受了风寒,桓儿归来,岂不是要怪我们没有照看好妹子。”
冯氏微微一笑道:“三哥说笑了,我还没那么不经事,倒是桓儿这孩子,天寒地冻的,身边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也不知可备了冬衣没。”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
冯永邦轻咳一声道:“妹子你放心就是了,桓儿身边那么多人,再说了,还有曹雨那奴婢跟着呢。”
看了冯永邦一眼,冯氏道:“三哥可有关于桓儿的消息?”
冯永邦道:“听说还要半个月左右,不过年关之前,桓哥儿肯定是能够回来的。”
说着冯永邦示意连翘道:“连翘,还不带夫人回客厅去,免得吹了风,着了风寒。”
刚回到客厅之中坐下,就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赫然是一名小太监。
这小太监身形速度极快,行至厅前尖声道:“老夫人,三舅爷、连翘娘子,成国公府派人送来了一些礼物。”
冯氏闻言眉头一挑,顿时脸上露出笑意道:“快将人请来。”
很快就见一名成国公府的管事带着几名仆从抬着两个大箱子走了过来。
管事上前,恭敬的向着冯氏见礼道:“小的成国公府管事朱坤拜见老夫人。”
冯氏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脸上挂着笑容微微摆了摆手道:“不必多礼,快起身吧。”
冯氏可是天子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再加上这大半年来在府中养尊处优,渐渐的倒也养出了几分雍容贵气来。
或许比不得那些公侯之家的贵夫人,但是明显较之先前有了极大的变化。
看着那管事,冯永邦轻咳一声道:“朱管事,不知你此番前来……”
朱坤忙冲着冯永邦拱了拱手笑着道:“回三舅爷话,小的奉了我家姑娘的命,特意给老夫人送来过冬的冬衣,以及我成国公府地方上的门生故旧送来的一些特产,姑娘特意命我送来。”
冯永邦脸上洋溢着笑意,而一旁的冯氏闻言脸上更是眉开眼笑,只看冯氏的反应就知道冯氏是多么的开心了。
说实话,礼物什么的,以李家如今的身家产业还真的不怎么在意,多了不敢说,让李家拿出个十几二十万两的金银来,还是能够拿得出的。
冯氏自然清楚自家如今的家底如何,但是她高兴的是这东西是成国公府那位未来的儿媳送来的。
这在冯氏看来,自然是不一般。
冯氏笑吟吟的向着朱坤道:“琳儿那孩子真是有心了。”
说着冯氏稍稍沉吟一番道:“连翘,去命人将老家送来的海鲜挑选一些鲜活的,等下让朱管事带回去。”
朱管事闻言连忙道:“小的代成国公府谢过老夫人。”
冯氏笑道:“不过是一些海鲜罢了,就是吃个新鲜,对成国公府而言,或许也算不得什么。”
朱管事连忙道:“老夫人说哪里话,这个时间,想要吃到鲜活的海鲜可没那么容易,便是我成国公府,也不是什么都能够弄到的。”
冯永邦送走了朱管事,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冯氏正在试穿一件冬衣,见到冯永邦过来,冯氏轻笑道:“三哥,你看,这是琳儿那孩子亲手缝制的冬衣,这针功可真不差……”
看着冯氏那一副满意的模样,冯永邦不禁笑着打趣道:“妹子既然这么满意,那就早些将那丫头娶进门便是。”
正在试穿冬衣,满脸笑意的冯氏闻言登时眼睛一亮道:“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陛下给桓儿他们赐婚都有一些时日了,咱们的确是该考虑一下,什么时候将桓儿的终身大事给办了。”
说着冯氏脸上流露出几分期待之色道:“不行,我得找人算一算桓儿他们的良辰吉日,六礼也该考虑了啊。”
而这会儿,小太监又赶了过来道:“老夫人,英国公府的人来了。”
冯氏闻言嘴角的笑意更盛几分,一旁的冯永邦笑着道:“不用说,这定然是英国公府的那位槿姑娘派来的。”
冯氏笑着点了点头。
很快英国公府的管事也带人抬着箱子走了过来。
那位管事目光一扫,立刻就看到了被放在厅中的两个大箱子,大箱子上明显有成国公府的标志。
英国公府的管事心中一动,目光一扫而过,不动声色的冲着冯氏恭敬拜下道:“见过老夫人,小的奉了我家姑娘的命令,特意为老夫人送来冬衣等物。”
显然不管是张槿还是朱琳都是见到京城大雪,特意派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了过来。
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两家送礼的时间几乎没有相隔多大会儿功夫,甚至英国公府的人如果来的早那么盏茶功夫,两家人都还能够碰上呢。
冯氏笑吟吟的点头,显得非常的满意,同时也吩咐连翘准备同样的东西让英国公府的管家带回。
送走英国公府的人,冯氏原本就生出的替李桓娶亲的念头就越发的强烈起来。
看着冯永邦,冯氏不禁道:“三哥,你帮我打听一下,京中有哪家高人可以为桓儿他们挑选一个良辰吉日。”
冯永邦想了想,忽然之间道:“我还真的想到一人。”
冯氏眼睛一亮,看着冯永邦。
冯永邦笑着道:“这人听说还是桓儿向天子举荐,由天子亲自下旨自龙虎山召入京师的真人邵元节。”
冯氏闻言点头道:“龙虎山的真人?好,好,那就等什么时候天气放晴了,三哥你就去将这位邵真人请来。”
英国公府
能够被派去前往李府送礼的管事,绝对是英国公府的心腹,甚至可以说那管事本就是英国公府一脉的族人。
张岩做为英国公府的支脉族人,深得英国公府张仑的看重。
这会儿张岩正恭敬的站在张仑的面前汇报他前往李府之事。
张仑听了张岩的讲述,眉头一挑道:“你说成国公府也派了人前往李府送礼?”
张岩点了点头道:“可以肯定,那箱子上的印记就是成国公府的标记。”
张仑捋着胡须微微颔首道:“这也正常,咱们能够想到,成国公府的人也不是傻子,如何不知道趁着这个时机讨好那位老夫人。”
张岩闻言道:“都说母凭子贵,这话用在那位冯老夫人身上还真的是再恰当不过。”
张仑眼眸之中闪过一道精芒道:“这一次咱们这位姑爷可真是干下了好大的事儿啊。”
张岩做为张仑的心腹,自然清楚张仑说的是什么意思。
神色一肃,张岩道:“姑爷可真的是杀性十足啊,不但屠了鞑靼人两个万人规模的部落,劫掠了大量的牛羊、战马,更是在西安府大开杀戒,杀的人头滚滚,据说当时西安府前去观看行刑的不少人连着做了许久的噩梦。”
说着徐岩带着几分担忧看着张仑道:“姑爷这般杀性,也不知姑娘她受不受的住!”
张仑眉头一皱,淡淡的瞥了徐岩一眼,徐岩身子一僵,连忙惶恐的道:“小的失言了,请国公爷责罚。”
张仑冷冷的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心中有数,等下自己去领罚。”
张岩正色道:“小的多谢国公爷。”
摆了摆手,张仑道:“去,将邵真人请来。”
张岩闻言如蒙大赦一般,连忙离去。
大雪纷飞,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就在这苍茫天地之间,一支浩浩荡荡,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队伍正缓缓前行。
大军出行,当真是繁琐至极。
先前李桓只是带领两三千人马出京,一路之上虽然说有不少的问题,但是总算是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便抵达了陕地。
可是这次率领数万兵马自陕地回返京师,这一走就是一两个月的时间,当真是超乎李桓的预料。
本来按照李桓的预计,至多一个月的时间便能够抵达京师,可是事实却是他足足花费了一个多月,这才算是接近了京师。
数万人的吃穿用度,行走停留,修建营地等等一桩桩一件件,李桓这一路行来,真的是大涨见识,对于统军的认知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同样发生变化的不单单是李桓,就是这新征召的数万兵马经过这千里路程,同样也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一眼看去,这些数个月之前还只是普通的百姓青壮,可是如今身上已经明显多了几分军伍之气,可以说是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
骑在战马之上,李桓遥遥看着远处盘亘于大地之上的京师,望着那风雪之中的城门,心中生出了无限感慨。
忽然之间李桓眼睛一缩,身子一颤,目光看着城门口处那一道身影,忍不住翻身下马拜下颤声道:“陛下,臣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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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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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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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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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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