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老人要么闭上眼睛,要么劝道:“小二,不要赌气。”“胳膊拧不过大腿。”“刘管事许你还去庄子里帮工,多给你开工钱,怎么没一口饭吃。”m.χIùmЬ.CǒM
李青山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不知道怎么出的祠堂,出门时还被那癞痢头绊了一下,差点跌倒,抛下身后一片大笑。
路上遇见那神婆,她自得一笑:“祸患,祸患,你若现在奉神,来来得及。”
李青山回到卧牛岗下的新居中,倒头躺下,心中再没半点欢喜。
日落西山,天色昏暗下来,鸡鸣狗叫之声渐熄,村庄又恢复了平静。
青牛从门外踱了进来,李青山支起身子,刚欲开口,青牛便道:“我都看到了,但我没帮你。”
“我没想要你帮,我也不在乎那几亩田,我只是……”
“咽不下这口气?”
“是。”
“天下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事多了,莫说你这小小凡人要受气,纵然是法力通天的仙佛大圣,也有委屈受辱的时候,你这点小气算得了什么?”
李青山瞪着眼睛:“可我不愿受。”他忽的又想起那把短刀。
青牛沉默着望了他良久,忽然大笑起来:“好好好,不愿受就对了,大丈夫行事,快意恩仇,一饭之恩必偿,睚眦之仇必报,我原看你这些年来意志消磨,但胸中竟还有些男儿血气,也唯有如此,才配让我教上一教。”
李青山楞道:“你在考验我?”
青牛抽了抽鼻息道:“这也算考验?不过是问问小子你想走哪条道?”
“哪条道?”李青山不明其意。
“世上道路万千,既有忍气吞声明哲保身之道,也有仗剑而起杀身成仁之道,人有人道,妖有妖道,神有神道,鬼有鬼道,各道有各道的风光,各道有各道的取舍……”
李青山听它“道”个不停,直觉头昏脑胀,难道你还要唱一曲“道道道”给我听吗?听到后来,一口打断道:“我自求我道!”
青牛先楞后喜:“你竟听明白了,没错,大道万千,我自求我道。”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大葫芦,葫芦自动飞入李青山手中:“你既然不肯忍气吞声,我便教你不必忍心吞声的办法。”
李青山只觉手中沉甸甸的,有什么液体在其中晃荡,打开葫芦塞,一股酒气袭来。
李青山苦笑,吃肉之后,便是喝酒吗?貌似合情合理的很,但谁家修行是要凭这两样,若是吃肉喝酒就能成仙,那天下有钱人就都成仙了,莫非仙人都是酒囊饭袋?
青牛只说了八个字:“肉强体魄,酒壮肝胆。”
李青山一咬牙,一仰头,咕咕嘟嘟把酒灌了下去,虽然不过是村中浊酒,但这一葫芦酒下肚,他也觉得天旋地转起来,目光直愣愣的望着青牛,难道是要他借酒消愁?
“去杀个人,我就教你修行。”青牛说的极其平淡,像是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事,说罢就卧了下来。
李青山只觉一股凉气从背后升起,他恍然间发现,眼前的并不是一头陪他耕了十几年田的勤劳老牛,而是一头真正的牛精牛怪,它所传授给自己的,绝非冲虚平和的仙佛之道,而是凶狠霸道的妖魔之道。
它还没教过他任何神通功法,只是让他吃肉、喝酒,现在还有杀人。
真的要去杀人吗?一张张脸浮现在他眼前,他是恨这些人,恨不得杀了他们,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敢这么做,青牛也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要酒壮肝胆。
这算是投名状还是拜师礼?
回想今天的遭遇,酒意上涌,怒气横生,李青山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下头:“杀谁?”
“这是你的事,先说好了,我不会帮你,也不会救你,我只是一头普通的牛。”
今夜的月色明朗,在大地上洒上一层白霜,李青山独自走在白霜之上,只觉得头顶的圆月亮的耀眼,恨不得来一片阴云将它遮住。
村中一片寂静,李青山脚步摇晃的在村中乱走,心中一片茫然。
来到一座破房子前,房中传来喧哗的人声,李青山听的真切,正是今日祠堂里几个泼皮,他忙贴着墙根蹲下,听他们说些什么。
“今天这顿酒来的真容易,不过是到祠堂里站了一站,刘管事就赏了这么多。”
李青山一下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刘癞痢,村里有名的泼皮无赖,整日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他性情乖戾凶狠,身上常带着一把砍柴刀,村里人都有些怕他,纵然是捉到了他偷东西,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其他泼皮也以他为首。
“这都是大哥你的威风,你没看那小子的脸色,都吓白了。”房中一阵哄笑。
李青山不知自己当时的脸色如何,但现在定然是通红,酒意混合着怒气直冲头顶。
“可惜那怂包没有动手,我也好久没活动拳脚了,本来准备拿那他练练手,那厮向来不把我放在心上。”
李青山两世为人,只是不像是普通村民那么害怕他罢了,却没料到就召来这样的敌意。
“大哥想要揍他还不容易,那个傻蛋把房盖在村外,咱哥几个蒙头揍他一顿还不简单,顺手把他的牛也牵了,拉到集上去卖了,还能换几顿酒钱。”
其他泼皮纷纷符合。
李青山吐出一口酒气,握紧怀里的短刀。
刘癞痢喝了一肚子酒水,来到屋外撒了泡尿,却不回转屋中,而是沿着小道向村南走去。
李青山心中奇怪,立刻跟了上去,只见他来到村里有名的刘寡妇门前,一阵呼喝要她开门,才知道他要做什么。
门扉禁闭不开,屋里连灯光也不亮,显是怕了他。不远处也有几间茅屋,但竟然没人理会。
刘癞痢借了酒兴说了许多污言秽语,狠狠踹了几脚门,骂骂咧咧了一阵,引得村中犬声大吠,才转身离去。
门里刘寡妇心神略定,透过门缝悄悄向门外望去,只见刘癞痢果然走远了,才放下心来,忽而眼前一晃,只见一个身影紧跟着刘癞痢而去,夜色昏暗,也看不清衣着长相,只当是他的跟班,心中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对。
李青山跟着刘癞痢到一个荒僻之地,心中一横,大喝一声,猛扑上去。
刘癞痢大惊回头,只见一把黯淡无光的短刀向他刺来,酒顿时醒了一半,想要奔逃反抗,却是手软脚软。他寻常只是拿刀吓唬吓唬老百姓,打过几次群架,哪里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对方虽只是个少年,但那股决断和杀气扑面而来,直似山中猛兽。
毫无阻碍,一刀入体,李青山也没料到平日里耀武扬威的刘癞痢竟然如此不济,看着刘癞痢惊恐哀求的神色,他仿佛醉的更深了,眼睛隐隐透出红光,脑袋仿佛停止运转,只有手上动作不停。
刀芒血光在黑暗中乱舞。
待到李青山冷静下来,刘癞痢已经倒在血泊中,死的不能再死,浓重的血腥味在这月夜,也透出几分清冷的味道。
李青山强自镇定,折身便走,一口气奔到卧牛岗下的溪流旁,方才停下脚步,借着水流一照,不禁吓了一跳:“这还是我吗?
水中倒影出一个满身血迹的少年,抿着嘴唇双目圆张,犹带着未曾散尽的杀气,十分恐怖。
李青山捧着冰冷的溪水,将身上血迹清洗了一番,才回到茅屋中,也不理会卧在一旁的青牛,一头倒在床上。
这时候,双手才颤抖起来,猛地出了一身冷汗,浸透了衣衫,酒已完全醒了。
青牛笑问道:“你不逃吗?”仿佛不是它让李青山去杀人的。
李青山道:“杀个那样的东西,还用得着逃?”他之所以选定了刘癞痢,并不只是一时冲动,那厮在村中坏透了,没人替他出头,民不举官不究,只要他不留下太显眼的证据,死个这样的人物,多半是不了了之的后果。
青牛眼中赞许更深,要找个一怒杀人的匹夫容易的很,但要知道什么人该杀,什么人不该杀,怎么在杀人的同时保全自己,那就很不容易了。而眼前那份镇定自若哪怕是装的,也可见此子的心志。
李青山颤抖的双手瞒不过它的眼睛,但在它的眼中,那不但不可耻,凶蛮的不把杀人放在眼中的家伙到处都是,但能将这份紧张恐惧压抑到现在才爆发出来,当真是了不得。
过了良久,青牛问道:“感觉如何?”
“好可怕,好痛快!”这是李青山的真心话,在恐惧过后,竟有一股说不出的酣畅淋漓,胸中郁结之气消解了大半,回想起当初看《水浒》,林教头风雪山神庙,武二郎血溅鸳鸯楼的感觉。
青牛嘿然一笑:“快些睡吧,明天事情多着呢!”
李青山心中一动,露出欢喜之色:“你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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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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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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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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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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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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