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尚未亮,华家上下便已经动了起来,虽说吕氏尚且年轻,但听说在佛诞日当天诚心向佛祖参拜,会得佛祖庇佑。
她对华家一切都不在意,但华楼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华檀是在她人生黑暗中帮了她一把的人。
她要为华家这两个对她而言重要的人祈福,因此自那日游街回去后,便开始日日焚香斋戒,今早更是一大早便起床沐浴、更衣,穿上早前华檀吩咐人做的参加浴佛节的衣裳,抱着华楼去了前厅,用过早膳便同华檀一道往慈恩寺去。琇書網
外面的确热闹,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通草做的各色宝相花,栩栩如生,早春便如百花争艳,一派清新光景。
街上车水马龙,华檀和吕氏融入人群中,在摊贩前流连,四周有些暗卫,还有竹青竹翡贴身护卫,倒也不必担心危险。
华檀不精佛法,但那些面具慈眉善目,以白色和黄色为主,看上去极为舒适。
“白色意为清净,意在净心,黄色代表金刚,意为……”吕氏正在给华檀解释面具佛像上颜色的意味,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打断她的话。
一行人看过去,却见一些身穿红黑襕衫的人正与面具摊摊主吵得不可开交,不过那些人并不生气,反而面带笑意,倒是摊主气得面红耳赤。
直到那些人离开,摊主才气急败坏地拍着桌子骂道:“疯子!一群疯子!根本不知道佛法为何,便敢胡言乱语,迟早要堕入阿鼻地狱!”
“慎言!慎言!勿造口业。”有几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劝说道,“他们虽说激动了些,但本质并未错,红色乃为精进,是精,亦是进。今日会有乌孙高僧与衍智大师论法,届时场面必定热闹,希望他们能有所悟。”
街上熙熙攘攘的或白或黄的人群中,那些红黑相间的颜色显得格外特殊。
他们动静不大,又很快离去,华檀多看了两眼,挑了个黄白为主的面具,便把这小插曲忘在了脑后。
随着梵音钟声响起,换上锦衣华服的百姓赶往京城外的荡川河。
那里早已设下香案,一尊约摸小儿手臂那么高的佛像被摆在层叠花卉上,清白天光落在其上,黄金佛像熠熠生辉。
所谓浴佛,便是为释迦牟尼的佛像进行香汤沐浴,将地金莲、文殊兰、缅栀子、黄姜花、缅桂花与莲花六种佛教花卉撒入浴汤中,再以浴汤洗涤佛像,使其获得新生。
荡川河岸,慈恩寺中,梵音庄重凝肃,如同从云端传来,涤荡众生污秽,明净百姓心灵。
虔诚的信徒双手合十,闭目以待,就连华檀也能感受佛法威严,庄重不能冒犯,明澈心境,才敢望向河边香案。
只见身着五彩法衣,头戴五佛冠的大和尚手执金钵,缓慢地把水从佛像头顶倒下去,花瓣沾染在佛像肩膀,随即又落下。
和尚宝相端严,目若莲花,身似菩提,以香汤浴佛,虔诚而尊敬。
华檀不禁多看了两眼大和尚,慧空和尚唇厚,耳若金饼,看似是有福之相,慧明和尚则要刻薄些许,但唇角含笑,如莲花绽放,纯粹自如,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心底的疑惑在看见他们时达到了巅峰,又消融于此——傅萧再畜生,总不可能请两个人牙子来弘扬佛法,何况以他对衍智大师的尊崇,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疏漏。
沐浴礼后的佛像被供奉到慈恩寺中,华檀陪吕氏亲自去佛堂供奉吕氏手抄的经书。
此处佛堂皆是达官贵人,见是她二人同来都不由惊讶,然而面上却是热络地打招呼,当知道华檀是代表太后而来时,皆重新打量起二人来。
慈恩寺外面,信众纷纷拿出斋饭与寺庙换豆结缘,以求得一分佛缘。
吕氏取了一颗佛豆,虔诚地放在随身香囊里,又拿出一颗自己这几日念佛的佛豆,放在华檀的手里,弯起眼眸笑道,“这是特意给大小姐的佛豆,你一定要收下呀。”
舍豆才能结缘,吕氏微笑的看着华檀。
华檀也笑了,把佛豆放在贴身荷包里,她平日不念佛,没有佛豆交换,便把用斋饭和慈恩寺换来的佛豆送给了吕氏。
互送了佛礼,华檀提议道:“我们去做佛果吧?”
慈恩寺山下设有善棚,可供信众做佛果赠予他人,华府也设了个善棚,给吕氏赠佛果用。
善棚和外面隔了一张竹帘,只能看见纤纤玉手露出来,在糯米上以茶针作出花瓣,露出面团里面的馅儿,又嵌上花蕊,煞是逼真好看。
华檀在一旁看着她,嘴角始终噙着一抹笑容,心底却在回忆李承恩说的,微澜客栈的异常。
越想她越觉得不安,叫竹翡和竹青盯着善棚,自己回了马车,叫来王府暗卫之首——暗一,“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在人群中找到一个人?”
“江湖上有一种追魂香,可留香三日,三日内以蛊虫就能找到人。”
暗一取出一个寸长的盒子,打开其中一边,露出一盒香膏,另一边的盒子以彩色琉璃盖住,隐隐能看出香膏的味道引起了这边的躁动。
华檀拔下一根不起眼的珍珠簪,小心翼翼地把香膏挑出,回到善棚,借口和吕氏一起做佛果,把香膏抹在她的手腕上。
“竹翡,将这盒佛果送去定国公府梁小姐处。”华檀记挂着梁清婉,于是吩咐竹翡道。
几日前因担心身子受不住,梁清婉被勒令不许出门,小丫头不服气又无可奈何,只好着人将华檀请去,好说歹说撒娇耍赖,让华檀帮她瞧瞧浴佛节的热闹,再说与她听。
想想那委屈的表情,华檀忍不住轻笑。
见华檀心情不错,吕氏也跟着笑道:“这样热闹的日子梁小姐却不能出门,的确是委屈了。”
两人又说笑一阵,吕氏道:“一会儿便是行像,那佛像据说有六丈高,由慈恩寺僧众日夜诵经唸佛,已有灵性,咱们一起去瞧瞧。”
“好。”华檀点头。
丈高的佛像在花车上自远而来,走在最前面的队伍有的戴着火红的莲花纹面具,有的头戴青面獠牙面具,与身后的花车有种异样的不和谐。
华檀盯着那红色的莲花多看了两眼,都是莲花,不同于佛教的纯白荷花,这样纯粹的红色有种追魂摄魂的错觉。
就在乳娘抱着华楼,跟在吕氏身边,刚要离开时,行像队伍突然加速,人群受到冲击,不少人脚下一歪,直直撞在吕氏身上,顿时带倒一片。
华檀一惊,还未待拉住吕氏,只觉得肩膀骤然剧痛,指尖衣料划过,骤然间,乳娘便也没了踪影!
她心底一紧,连忙向四周看去,可周围全都是拥挤的人群,哪里还有这两人半点身影!
“吕夫人!华楼!”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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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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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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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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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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