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与他在酒席同坐的一个九品小官,两人在职务上有所冲突,都想更上一步,对方仗着祖父辈曾是上品大员,虽然没正面骂人,但屡次暗暗点他,让他甚为不快。
楼玉山原本计划拉着李清闲给他家大人敬酒,但下楼一清醒意识到不妥,自己与李清闲不熟,人情最多用一次,与其用在酒席上,不如想办法用在衙门里,毕竟李清闲跟刘木瓦司正关系很好,双方前一阵在启远城进行第二次合作,总听到刘木瓦夸李清闲。
楼玉山叹了口气,自己甚至全家的困难,李清闲一句话就能解决,可自己却连这句话怎么用,都犹豫纠结,还得回去跟父亲商量商量。
他洗了把脸,走到自己原本的雅间前,嘴角微微上翘,挤出笑脸,而后推门而入。
里面七个人都坐着,其中两個曾陪他敬酒。
楼玉山笑着打量众人,本以为给李清闲敬酒后,众人会对自己大有改观,但哪知那七个人明明都在笑,却笑得像木雕,僵硬怪异。
主座上坐着民器司的司都事袁诚,他点点头,道:“玉山回来了?坐。”
楼玉山隐隐感到不对,但还是拿出回来路上编好的话,一边落座一边微笑道:“清闲拉着我聊了半天,还说让我好好张罗,下次同窗聚会一定要带上他。清闲这人啊,把时间都放在钻研命术上,所以不善应酬,我们都习惯了。”
对面一个喝得满面通红的青年身体轻晃,笑道:“玉山啊,不是我说你,启远侯就是启远侯,堂堂从三品大员,你在背后这么叫,不合适。”
楼玉山望向贾铭,深吸一口气,干笑道:“酒喝多了,叫习惯了,下次一定叫李侯爷。”
贾铭放下酒杯,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左手按着扶手保持身体平衡,正色道:“玉山兄此言差矣。你只是个十品,跟从三品差多少品级,自己不清楚吗?我这么说,是为你好。你这人啊,别的都好,就是太贪心,李侯爷的名字,是你能叫的?”
楼玉山心里咯噔一下,扫视其余人,发现连平时很照拂自己的民器司财房房首段庆也低头看着眼前的桌子,一言不发。
“贾大人,你喝多了。”楼玉山沉声道。
那贾铭笑了笑,借着酒劲继续道:“玉山啊,在坐的都不是外人,今天正好说一些不见外的话。人启远侯是什么人?你拿什么跟人比?人父亲是海内闻名的冈锋先生,叔叔是美探花周春风,即便现在落魄了,也是赵首辅看重的人。你全族都比不了,凭什么一口一个清闲清闲的?”
楼玉山听到“落魄”二字,心中又疑惑又担忧,最近没听到李清闲的什么风声啊。
他正要开口反驳,那段庆使了个眼色,楼玉山立刻闭上嘴,心中不安。
贾铭见楼玉山不敢说话,越发兴奋,酒劲与热血一起冲脑,脱口而出道:“你不仅在这里乱争乱闹,在衙门里也一样。你祖父不过是五品官,凭什么跟我家三品门第争?这世道就是子承父业,你是什么门第,就应该做什么门第的事,忘乎所以,是要付出代价的!”
楼玉山满面通红,两手在桌下死死握住。
主座上的袁诚眉头微微一皱又收起,微笑道:“时间不早了,来,喝完杯中酒,咱们就撤。”
那贾铭打了个激灵,立刻双手拿起杯子,道:“喝多了,喝多了,口不择言,自罚一杯,请诸位同僚见谅。”说完,斟满一杯,一饮而尽。
其余人相互看了看,一句话也没说。
“我再去放个水。”楼玉山一口饮尽杯中酒,转身离去。
贾铭撇撇嘴,低声道:“小家子气。”
楼玉山面色红紫,加快脚步冲到院子里,坐在凉亭里长吁短叹。
过了许久,一个熟悉地声音问:“玉山?”
楼玉山一看是李清闲,慌忙别过头,用衣袖擦把脸,才转身笑道:“喝多了,刚洗了脸,在这里坐坐。”
李清闲却道:“我方才下楼的时候,听到有人提到你。”
李清闲将“说话挺难听”收回,没有说出口。
楼玉山双目睁大,低声骂道:“一定是贾铭那孙子在背后编排我。在衙门的时候,他总是点我说区区五品门第要自重,今日到了酒局,当着众人的面,又拿他家三品门第说事。有什么好说的,他爷爷是三品,可早就退了,他一辈子都别想三品!”
“怎么了?”李清闲问。
楼玉山气不过,将两人争位子的事和贾铭的那些话一一说出,最后道:“是,我承认他门第高,但也不能这么欺负人!”
李清闲沉默一阵,却道:“他说的话,我好像在哪里听过。”
楼玉山愣了一阵,突然想起两年前在醉乡居的那一幕,那时候,自己当着李清闲的面,讥讽平民出身的戴铁不识时务,不明白出身的重要性,还说这世道父子相传才是正理,而今天……xiumb.com
楼玉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李清闲随口安慰道:“这件事你别放在心上,他既然一门心思比门第,那总有人门第比他高,他能这么对你,就说明别人也能用相同的方式对他,总有他倒霉的时候。”
楼玉山脸上烧成一片红。
李清闲愣了一下,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算了,你早点回家,好好睡一觉。我马上就要回去,过两天要找人学命术,马虎不得。”
看着李清闲再次离开,楼玉山既尴尬又担忧,急忙回家,找到父亲。
听父亲说完李清闲在夜卫没了实职,甚至可能被架空,并与楚王敌对,楼玉山慌了神。
他回房思忖许久,最后酒劲上来,迷迷糊糊躺着,心中寻思,这同窗聚会再拖一拖,等李清闲的事情有了定论再决定不迟,自己在工部已经岌岌可危,万一再惹到楚王的人,后果不堪设想。
第二天,李清闲一觉醒来,直奔夜卫黑灯司找郭祥。
“老郭,我想要好好学习势局,你给指条路。”李清闲拿起郭祥桌案上的茶壶,一边说,一边倒水。
“学习势局?去命术茶楼啊。”郭祥抬头道,“哦,我忘了,你成命术师后,在神都没留太久,我没带你去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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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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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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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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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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