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在刚才的讨论过程中,徐容已经有所察觉,靳芳芳几乎没有参与任何讨论,跟完全不存在一样。
如果换作是张琳,他不会把她留下来单独聊,只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倒不是为自己深夜把她们喊起来而感到愧疚,而是再给一次机会。
他也知道,自己大半夜把她们俩薅起来,二人嘴上虽然没有任何微词,心里肯定有所怨言。
但是到了她们的收入水平,已然不会把工作单纯的当成一份养家湖口的工作来看,而是当成事业来对待,干事业,要是有了明确的上班下班的概念,那还怎么干事业呢?!
小张同学总是说他越来越像黑心资本家,估摸着张琳她们私下里骂的更狠。
实质上,并非她们看的那么简单,他只是身体力行地时刻提醒张琳这些员工一个浅显的道理。
资本的本质是剥削,不要被眼前的小恩小惠迷惑,要坚定不移地朝着共产主义前进。
他是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绝对不会为了剥削而剥削,说他黑心资本家的人,只是不能理解他的良苦用心罢了。
等张琳退出后,徐容并语气温和了许多,道:“我听亚芹说,你今年过年不回家过年了?”
他先是唠起了家常,靳芳芳跟着他也有四五年了,十分清楚他看重什么又讨厌什么。
能力不强,可以去做重复性的办公室工作,但是如果态度不端正,能力越强,风险越大。
不过鉴于靳芳芳尚属第一次,相比于生气,他更多的还是诧异。
“不回啦,回去又要催着相亲。”靳芳芳似乎没有聊天的兴致,而因为张琳的离开,她甚至不再掩饰这种情绪。
徐容“哦”了一声,道:“那过年来家里吃饭。”
电话突然陷入了沉默,靳芳芳十分清楚徐容平时的一些小习惯,如果徐容刚才说“那过年来家里吃饭吧。”,她会毫不犹豫地配合着拒绝,因为那表示他只是客气,而非真心实意地邀请她去。
但是她听得出,徐容确实没有客气的成分。
听着靳芳芳的沉默,徐容笑着道:“多添一双快子的事儿,怎么,跟我还把自己当成外人呀?”
“说了你别介意,虽然你年龄比我大几岁,但这几年我一直拿你当亲妹妹看的,就像徐行...”
“噗嗤。”靳芳芳极为突兀地笑了,“让我给你拼命挣钱吗?”
“哈哈哈。”
徐容虽然笑着,可是帽子肯定是不能戴的:“你要是这么想可真就误会我了,我能看得上徐行一年挣的那千把万?”
“其实我是为了锻炼她成长,二十来岁的人了,得吃点苦才知道生活不容易。”
徐容顿了顿,苦口婆心地道:“你呢,恰好相反,我是真不忍心看着你出去吃苦,就想着把你留在身边,能照应着你,是,也许确实相比于外边咱挣的少了,可是咱也不用受窝囊气不是?外边人心那么险恶,远的不说,常继红、王菁花,哪一个不是被利用完了一脚踢开?!”
“哈哈哈。”
电话突然传来一阵刻意掩饰的笑声,过了一会儿靳芳芳才道:“哎,我发现你自从进了人艺之后,这种话说的越来越顺熘了。”
“芳芳,你要是..”
“你是不是要批评我?”在徐容说话之前,她笑着打断了他的话,“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靳芳芳在乍然的停顿之后,没有立刻回答徐容的疑惑,徐容把她留下来批评,她倒没有生气,只是有点不太习惯,不太习惯这突然的关心,还有点好奇,好奇他如何做心理建设以解释这种关切。
徐容也笑着,他虽然不了解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却可以猜到在几分钟之前,靳芳芳心里肯定对自己抱有成见。
不过从靳芳芳态度的变化来看,她的成见似乎已经开解。
在笑声停下之后,靳芳芳似乎忘了之前的话题,问道:“你不生气吗?”
似乎怕徐容不能理解自己的话,她又补充道:“她们那么骂小张。”
“生气,但是我总不能跟个愤青似的跟她们对喷去吧?”
“呵呵。”靳芳芳极为突兀地笑了,“但是实质上你就是在跟她们对喷。”
“这批粉丝群体对于我在电影市场的发展并没有太大帮助,电影没有票房,说什么都是白瞎。”
“你怕自己变成韩赓?”靳芳芳明白了徐容的担忧,作为最近两年崛起的“大势”,当今娱乐圈的超级顶流,韩赓去年主演的《大武生》结结实实地教训了投资人一把。
据说连设备的租赁费都没挣回来。
就像刘燕名过去预测的,过去的2011年于整个娱乐产业,是影响深远的一年,韩赓的成功,为国内各大经济公司提供了标准模板。
“差不多吧,我一直产生了一种误解,就是总以为我没有这种只会四处招惹是非的粉丝,就像十年以后很多人都会误解,我们这个年代是一个理智追星的年代,却忘了十年前的赵微,五年前的李雨春以及今天的韩赓。”
“可是,这会有很大的影响吗?”
徐容没回答她的疑惑,而是以半玩笑、半认真的语气说道:“芳芳,你这次的表现,我不是很满意。”
他知道靳芳芳有处理事件的能力,但是从处理方案以及刚才电话会议的全程沉默,靳芳芳的态度始终都是消极的。
靳芳芳也是人,有情绪当然很正常,但是怎么会把情绪带到工作当中呢?
这是不合情理的。
通话乍然陷入了沉默。
而此时,张琳告别了无奈的丈夫和哭闹的孩子,抱着电脑和手机冲出了家门,临出门之前不忘嘱咐道:“没有意外的话接下来的三天我都会住在公司,明天你给我送一床厚被子还有洗漱用品过去哈。”
客厅内,中年男人无奈地咒骂了两句,以前他一直以为徐容是个挺好的老板,直到今天才意识到,他其实跟那些资本家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他又不能不让妻子过去,如果不是妻子骤然暴涨的收入,他们还挤在那栋五十平的小房子当中。
打车前往公司的过程中,张琳坐在出租车的后排,抱着电脑,逐字逐字的看着徐容发来的那篇公开信。
通过工作室以及徐容的微博账号发布的每一条消息,她都要过目,而且还会逐字逐句的审核。
当她第三遍读到“从业至今的八年间,我个人所有的高消费包括顶级套房,餐饮,娱乐以及小张的各个爱马仕都是出自你们的辛苦付出,这对你们某些人可能只是一个小小的教训,对另外一些人可能认为我欺骗了你们的感情。”这段话时,无声开合的嘴唇停了下来。
作为工作室宣传部们负责人,她很清楚哪怕一个字的误差也会导致天差地别的结果。
徐容写的稿子能改吗?Χiυmъ.cοΜ
她心里没准,因为她和徐容接触的次数实在太少,还没摸清他得脾气,但是她更相信自己的职业判断,至于最终用不用,靳总会拿主意。
她本能的认为这一段不能发出去,徐容可以和他的部分粉丝对立,为了保护小张老师站在那些人的对立面,别说广大吃瓜群众,哪怕当事人都能理解,可是套房、爱马仕这些词汇,很容易让普遍认为“为富”必然“不仁”的广大网友感到不适。
比如她自己。
因为她每一次看到这句话,总觉得自己半夜抛家弃子似乎就是为了让徐老师住更好的套房,让小张老师买更多爱马仕。
想想都不公平。
推己及人,她更加觉得这段不能发出去。
她将刚刚召集员工前往公司加班时手打出来的word保存,并恶趣味的命名为“手谕”后,又新建了一页word,将自己觉得不适的一段缓缓改为:
在娱乐行业无论偶像、idol或者玉女、老干部人设都是一个个彻头彻尾的骗局,记住以后不要相信人设,信人设吃大亏,金无足赤,人无完人。有些人说我结婚是欺骗粉丝感情,这种说法我实在懒得反驳,如果有人坚持这么认为,就当是一个小小的教训。
不要太难过,人生要往前看,我不骗你们的感情,也有别人骗你们,更何况我从来没有回避过小张的存在,只是你们不愿意相信罢了。
“到了。”
张琳被出租司机的提醒惊醒,愕然地抬起头,看到一侧的写字楼,愣了两秒钟才道:“好的谢谢,多少钱师傅?”
沉默仍在继续。
过了一会儿,电话中才传来靳芳芳的声音,道:“抱歉。”
“理由呢?”
徐容直截了当地问道,一直以来,他对靳芳芳的态度一直都是比较客气的,别说绝大多数小公司,就是国内很多大型上市公司的总裁、总经理,一个个也整天被老板骂的跟三孙子似的。
其实他需要的答桉已经得到,对靳芳芳的表达不满,当然不是为了听她的理由,理由这玩意,嘴皮上下一吧嗒就能编一个,他要的是“抱歉”代表的态度。
这个比理由更加重要,可是话赶话到了这,自然也不能结束的那么突兀,也好让她长点记性。
“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另外身体也不太舒服。”
迟疑了一瞬,靳芳芳以极低极弱的声音说道:“我怀孕了。”
“嗯,怀孕?”
“谁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徐容条件反应似的三连问,导致电话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问完了,他自己也怔了好一会儿,才道:“不好意思,这么晚还打扰你休息。”
自从准备备孕开始,他对女人怀孕期间要注意的事项都有所留意,还特意让王亚芹做了个备忘录。
“有一段时间了,香港做的试管,不过等下次发年终奖的时候你别因为我态度不端正多扣我六十万就行。”
徐容哈哈地笑了两声,道:“说得都什么话,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
结束会议之后,徐容愣愣地坐在椅子上,靳芳芳竟然怀孕了?
在某一刻,他突然转过脑袋,看向被推开的房门,在门口,小张同学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静静地伫立在那,睡眼惺忪地道:“徐老师,你怎么不睡了?”
她其实隐约猜到了点,可是正因此才感觉不安,她担心他冲动之下做出了什么不理智的事情。
徐容合上了电脑,拿起手机,起身来到了门口道:“你怎么醒了?”
“做噩梦了。”小张同学揉着眼睛,“然后醒来还发现你没在,更害怕了。”
“走吧,回去睡觉。”
走回房间的过程中,徐容心中打定了主意,明天让王亚芹给靳芳芳找个保姆。
实质上,靳芳芳应当算是公司的合伙人,她没能成为工作室合伙人的原因很简单,她没钱。
他当然清楚靳芳芳为什么跟着自己,因此以前才提给她介绍男朋友的事儿,他很担心靳芳芳老盯着自己,等自己结婚时发生一些不愉快。
不过听到靳芳芳怀孕的消息,他心里在怅然若失的同时,也不由的感到庆幸。
至于请保姆,就是员工关怀了,一个保姆顶天万把块钱,花十来万就做好靳芳芳的员工关怀,简直不要太划算。
凌晨两点一刻,当徐容工作室微博账号深夜发布“徐容致全体影迷的一封信”后,全网顿时一片哗然。
尤其是其中的“我不骗你们的感情,也有别人骗你们。”之类的话,在揭露娱乐产业化的模式的同时,也彻底站在了粉丝的对立面。
“卧槽,徐容疯了吗,他到底在干什么?”
“跟自己的影迷刚正面?徐容这是在跟自己的影迷开玩笑?”
“......”
张琳作为宣传方面的行家,一手捧红徐行的幕后推手,并没有选择使用“演员徐容”的账号发布,那么做无异于彻底断绝了己方的后路。
如果形势一旦达到难以逆转的境地,到时候把李亘这个“临时工”开除多多少少能平息广大网友的怒火。
工作室内,张琳看着整个部门的全体员工以及不知道什么原因赶来的李亘,道:“很抱歉这么晚把大家喊过来,首先,我先向大家通报一个消息,小张老师因为不堪忍受网络暴力,割腕自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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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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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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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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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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