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福乐克的疑问,大多数人都将视线转了过来,这也是他们好奇的地方。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道:“就会这几句。”
他当然不会德语。
别说德语,就是英语口语,他也说不成。
刚才短短的一分钟的词,他练了将近一个周,而且为了方便记忆,他都是用拼音标注后强行背下来的。
这并不算难,但也谈不上容易。
但相比之下,他更不想让配音演员来配自己的台词。
他虽然不是专业的配音演员,但是自忖,哪怕兼顾效率的情况下,自己的配音水平在配音演员当中也算顶尖的。
在跟童自容学习的过程中,他相当清楚眼下配音演员的现状。
一个六七百多场戏份的角色,配音演员一般一周就能完工。
如此高的效率,实在难以想象其投入程度。
这样的现象,并非個别人造成,而是整个影视大环境影响的结果,首先就是配音这行,相比于影视演员,根本不赚钱,也就导致了但凡形象过得去的配音演员,都会想方设法的削尖脑袋往影视演员靠拢。
其次就是这几年影视产出规模骤然增加,一些年轻演员别说表演,字正腔圆都做不到,对于配音的需求也就大大提升。
规模的骤然扩大也在另外一个层面加大了对配音演员的需求,扎堆拍戏。
在横店,最常见的景象就是,一个剧组在这边拍着古装仙侠的御剑飞仙,而一墙之隔,正在“哒哒哒”、“轰轰轰”的拍战争片,现场根本没法收音,而影视演员因为档期和效率的原因,一般不会后期亲自配音,又导致了配音演员工作量的增加。
也就意味着,绝大多数配音演员实际上是计件工作,既然能多接活,为什么要精打细磨?
没几个配音演员一开始就是抱着当配音的想法踏入的这行,要么形象限制,实在难以登上大小荧幕,要么就是吃不上饭,只能去搞配音。
而今年金马影帝的揭晓,又给了所有的配音演员莫大的鼓舞,形象,不是限制配音演员天花板。
另外考虑到整部戏绝大多数场都是用同期音,一到外语部分就配音,很容易让观众出戏。
何正军看着坐回身边的徐容,好半晌没有说话。
他终于明白徐容为什么只短短的五六年的光景,就达到了今天的高度,不可否认运气、天赋的成分,但是他却比他运气、天赋更差的人付出了更多的努力和谨慎。
这才是让同行绝望的。
他心中莫名的升起股诡异的念头,假如徐容的声音也像陶飞菲那么不得天眷顾,恐怕成就仍然会比她高的多。
一时间,他心中感慨万千,看着徐容,他总感觉自己过去蹉跎了太多。
“晚上喝点?”
徐容斜了他一眼:“你要请客?”
“我上回请过了啊。”
徐容哈哈笑了,上回如果不是他跟张洸北俩人结账前偷偷溜了,恐怕很难从何正军肋骨上捋下钱来。
“回头吧,等这个戏拍完了。”
“那也行。”
尽管天气愈发寒冷,但是进度并没有落下半点,腊月二十八,在长达三个月的拍摄后,《雪豹》正式杀青。
一部拍的提心吊胆的戏,自立项之前,直到杀青宴,几乎就没安生过。
杀青宴上,徐容悄悄松了口气,在请了大师做法之后,剧组又发生了两次事故,一次是掌机连人带机器从高轨上摔了下来,一次是炸点爆炸时,一块小石子崩开了一名群演的眉角,但是好在没有危急人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和开机宴不同,作为剧组的男一,同时也是总监制,在开饭前,张建和陈浩威坚决请他做总结性的发言。
徐容也没推辞,站起了身,见众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他接过话筒,道:“既然张制片和陈导都不想耽误大家吃饭,那我就腆着脸简短说两句,首先,感谢摄制组全体人员的辛苦和努力,大家都辛苦啦,我代表投资方、制片组、导演组在这里对大家说声谢谢。”
“今天是咱们《雪豹》的杀青宴,同时也是腊月二十八,再有两天,就是新年,我先提前给各位拜个年,祝各位新的一年万事如意、日进斗金,最后,预祝咱们的《雪豹》收视长虹。”
“好啦,我就说这么多,大家吃好,喝好。”
“哗哗哗。”
在一阵安静之后,酒店大厅内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并不是他讲的多么精彩,而是结束的足够快。
徐容参与过很多次这样的场合,在往常,他都充当着观众的角色,也很明白其他人的此时此刻的想法,说的再多,都是废话,还不说早点开席,赶紧吃饱回家过年来的实在。
腊月二十八啦,家离京城偏远的,再不启程,就要赶到年后了。
到了敬酒环节,徐容倒是没喝多少,甭管谁来敬酒,他只是象征性的抿一口。
反正他不能喝的名声,在圈子里都已经传遍了。
正在徐容跟陈浩威讨论后期制作时间的问题时,脸色微红的张若云不知什么时候,提着酒瓶走了过来。
看到他的动作,徐容左右的张建和陈浩威都愣了下,张建忙道:“若云,你喝多了吧?”
张若云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满上了,道:“徐叔,开机那天,是我不对,今天是杀青,我给你赔罪。”
他说着,就要端着酒杯往嘴里倒,等他喝完了,徐容才伸手拦住了,笑着道:“喝酒就喝酒,什么赔罪不赔罪的。”
“这是应该的。”
张若云马上倒了第二杯,见张建不住地冲自己打眼色,道:“你别瞪我,我没喝多。”
他转过头来,又接着道:“这第二杯,徐叔,你没比我大两岁,从年龄上,这个叔,我喊的不服,可是别的,我服。”
徐容眼瞅着他脸色愈发红润,笑着道:“少喝点,过完年串门的时候,有的是酒让你喝。”
“哈哈哈。”
他将徐容跟前的半杯酒满上了,道:“徐叔,说句实话,业务能力我确实没法跟你比,但是你担着监制,却从来没觉得自己多牛逼,这个酒,徐叔我得敬你。”
徐容听着他一口一个徐叔,总感觉有点不太对,因为在之前的三个月当中,他都是喊自己“徐老师”,但他仍把酒杯端了起来,跟他碰了一下,他估摸着,这个酒他要是不喝,以这家伙眼下的状态,当场干出来什么事儿都不稀奇。
“这,这第三个。”
张建绷起了脸,道:“若云,可以啦,你是想把徐老师灌醉怎么着?”
张若云压根没搭理他,又分别给徐容和自己满上了,道:“这第三个,徐叔,感谢过去三个月你的照顾,谢谢。”
他很清楚,拍摄的过程中,徐容并没有故意针对他,虽然态度上没有对潘泰明那么亲和,但是排戏过程中,总是会有意无意地引导自己,而不是刻意压制。
这份胸怀,他自问比不了。
散场之后,王亚芹瞧着丝毫不见酒意的徐容,问道:“徐老师,那个张若云真好玩,跟个小孩似的,哈哈。”
徐容同样笑了,道:“本来就是,张建是个混家子,那家伙比起他爹差的远了。”
王亚芹悄无声息地撇了撇嘴,你也就比人家大一岁而已。
回到家,洗完澡之后,徐容喊住了正在帮他收拾行李的王亚芹,递给她一个鼓囊囊的手提袋,道:“亚芹,辛苦了一年,回去了给家里人买点好吃的,再置买身新衣服。”
王亚芹下意识地接过了,打开一看,不由地张大了嘴巴,道:“徐,徐老师,这太多了,我,我。”
她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估摸着里头装的应该有十万。
“我什么我,这是年终奖,给你你就拿着。”徐容笑着道,“你这一年,整天没日没夜的辛苦,工资也不高,一家人还靠你一个人养活,整天省吃俭用的都把钱寄回家,我又不是不知道。”
“收着吧,等会儿开着我的车去趟银行,把钱存卡里再回家,拿着这么一大捆钱,你一个女孩也不安全。”
王亚芹的工资不高,一个月只三千块钱,他从来没见她买过化妆品,身上的衣服,一年也就那几件,存下来的钱,基本上都拿来供养弟弟妹妹上学了。
“徐老师,谢谢您。”琇書網
徐容见她眼圈发红,笑着道:“大过年的,可不兴哭啊。”
王亚芹俩眼眶迅速湿润,可是却咧着嘴,露出了个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道:“嗯,我,我不哭。”
徐容之所以给她发十万的年终奖,还有另外一层考虑,对徐行,他可以一分都没有,因为她图的根本不是十万的年终奖。
但是王亚芹不一样,他也没打算让她出道,那么必然得有其他方面的补偿。
不然她完全没有跟着他的必要。
就是进厂打工,一个月应该也不止三千块钱。
徐容拍了拍她的肩膀,上了楼,明天一早,他也要赶飞机回家。
自打04年出来,今年算是回去的比较晚的一年,到家都二十九下午了,好在小张同学先前过去的时候,已经骑着借来的三轮摩托,带着爷爷进了两趟城,把该置办的年货都置办了个齐全。
小张同学还会骑摩托,这是他没想到的。
不过在回去之前,徐容还得把一件重要的事情做完。
他上了楼,走进书房,打书架上抽出了一本半旧的黑色笔记本,翻开之后,闭着眼想了好半天,才提起笔,缓缓写下:
《雪豹》创作总结。
一、解决摄制组内部的矛盾,比演好戏更加重要。
摄制组内部的矛盾,必将演化成戏的瑕疵,因为戏终归是由整个摄制组共同来创作的,而不是某个特定的人来决定。
《潜伏》的成功,一定程度上,不能不归功于剧组穷,因为穷,导致各方面的条件都比较差,所以每个人更觉得要把这个好剧本拍出来。
二、关于生活的重要性。
一个演员,在塑造一个角色时,应该让角色“活”过来,去做他想做、应该做的事儿,而不是规规矩矩的按照剧本去执行。
如在萧雅自杀之后,方胜利为了掩护受伤的我撤退而牺牲,之后,在徐虎背着莪逃跑的过程中,我为了不拖累徐虎,说出让他抛下我独自逃生的话。
说话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我其实并不希望他抛下我,我特别害怕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死去,因为我还没为萧雅报仇,我对日本人的仇恨,从来没有那一瞬间那么深刻过。
创作的过程,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过程,困难的时候,就像遭遇了鬼打墙,顺利的时候,就像脑子里的一团线一瞬间捋清了,甚至触类旁通。
闭眼睛的一瞬间,让我想起了几个月前进到的有趣的一幕。
飞天奖的颁奖典礼。
当时我已经很清楚地知道我不可能获奖,所以那时候的我相当放松,但是坐在我旁边的张国力在笑着,林永建、段弈宏、程昱他们几个人也在笑。
但是实际上呢,在所有的候选人当中,我是率先出局的,所以我并不在接受“审判”的行列当中,但我并没有强行挤出笑容,因为我本身并没有期待,而已经开始在考虑手里的戏,在下一届飞天奖时,还有没有冲奖的可能。
如果没有,我应该去接一部什么样的戏,来拿下那座奖杯。
所以,在徐虎的“审判”下,闭上眼睛之后,我又笑了,以掩饰内心当中的紧张。
这和预先设计“真诚”截然不同,因为那个瞬间,我特别不甘。
这一系列的肢体动作,增加了我对角色的信念,另外,也由衷地感受到,一个演员,必须热爱生活、关心生活,要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的敏锐,甚至可以功利一些,认为生活的细节,可以极大的帮助我让角色活过来。
三、关于表演的含蓄性。
控制是表演的根本,含蓄是表演固有性质。
表演,要能够激发观众的想象力,激发他们对生活的想象,因为戏是短暂的,一个人的一生,也许只二十集就能表现,所以表演本身必须要具备高度的概括性,而含而半露,则是引起观众想象的最好方法,就像《大明王朝》当中,陈保国饰演的嘉靖临死前的笑,无论从皇帝、父亲的角度,都给观众留下了巨大的想象空间。
人艺有一种相当怪异的评判一场戏演的好不好的标准,现在看来,就是评判含蓄的标准,评判能否激发观众对于生活现实的想象的标准,这种标准,不是观众的掌声、哭声、笑声,更不是上座率,而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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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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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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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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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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