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张同学先是让开了身子,让宋佚进了门,而后她又将办公室门大大方方地敞开,唯恐徐容在这里吃了她似的。
尽管小张同学推门的一瞬间已经有所预感,自己露面的同时,兴许一只脚已经不知不觉的迈入了徐老师布置好的陷阱,可是,对于以往被徐容套路的往事,她并不老服气。
她坚定地相信,凭借自身敏锐的洞察力以及缜密的逻辑思维,是可以避免被徐老师套路的。
等宋佚进了门,看着二人纷纷脱掉外套,徐容再次拿起了钢笔,轻轻地点着眉心,一边思考着,一边问道:“你们干嘛去了,半天没见人影?”
“跟徐行吃了顿饭,然后把她送到了机场,我刚才听她的助理说,她的通告已经排到了明年的元旦了,尤其是今年春节前后那几天,她要连跑九家电视台录节目。”小张同学情绪不太高,也不知道是被徐行的兔死狐悲吓的,还是被自打她们进了门就一直皱着眉头的徐容感染。
“忙不是坏事,忙点好,忙点好。”徐容心不在焉地回应着。
“徐...”
小张同学瞧着徐容捏着钢笔,有点心神恍忽,就要下意识地张嘴询问,可是在千钧一发之际,她又闭上了嘴巴,举着正要挂衣架上的羽绒服,皱着眉头,狐疑地打量着他。
“徐哥,怎么啦,你是有什么事儿吗?”宋佚瞧着徐容,疑惑地道,她感觉徐容似乎有什么心事儿。
“没。”徐容摇了摇头,说着,他又既重且长地叹了口气,听的人心神摇曳。
“哎呀,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嘛,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小张同学咬着嘴唇,看着旁边一脸小脸紧绷满是关切的宋佚,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徐容斜了小张同学一眼,发现她一直咬着嘴唇,但愣是半天没吭一声,道:“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中午的时候爷爷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回不回家吃饭?”
“我挂了电话之后,才突然意识到,自从七八年前出来开始,我大部分时间都在外边忙,一年到头最多回家两三趟,有时候一年只回去一趟,而每一次回去,又总是匆匆忙忙,即使在家也是早出晚归,可是爷爷那么大年纪了,哪怕说再活二十年,也就意味着这辈子可能我也就只能见他六十次。”
徐容说着,再次发出一声令人揪心的长叹,道:“爷爷在家还能经常看看我的戏,多多少少我算是陪伴着他,就是不知道,我还能见他多少面。”
小张同学感觉的出来,他并没有撒谎,可是出于本能,她仍斟酌着,不大确定地试探着:“那,要不我出去工作,你在家里歇一阵子?”
“我爸妈还年轻,不怕。”临末了,小张同学又滴咕了一句,可是俩眼睛,却仍直勾勾地盯着徐容。
没等徐容说话,宋佚当即白了她一眼,道:“那肯定不行啊,爷爷那么传统的思想,要是知道你养着徐哥,我敢保证,他再也不不会拒绝你买拐杖的提议。”
“为什么呀?”
“好揍徐哥呀!”
“哈哈哈。”
俩人对视了一眼,乍然欢快地笑了起来,可是又都极快地意识到彼此在谈论严肃的事情,忙止住了笑意,认真或者假装认真思考。
过了几秒钟,宋佚突然拿手指指着徐容:“哎,我想到一个办法,不如这样,徐哥你可以让人拍一部爷爷的电影,徐哥你演爷爷,爷爷也出镜,戏份不用太多,这样也不会特别累,你们觉得怎么样呀?”
徐容愣了下,他想要引导的方向并非这个,但是话术的魔力就在于此,只要遵循着大方向,结果总是既定的。
小张同学听到宋佚的提议,立刻雀跃了起来,道:“好呀好呀好呀,我给你说,爷爷跟我讲了很多他以前的故事,就比如他是父母老来得子,他爸妈特别宝贝,就让家里的一个长工天天背着他玩,哪怕磨麦子的时候,也把他放到磨盘上,有一回长工背着他去赶集......”ωωω.χΙυΜЬ.Cǒm
徐容听到宋佚的提议,眼睛先是一亮,可随后眉头微微皱起:“这个提议好是好,但是我不会写剧本啊,也不太想让外人写,你们知道的,现在的编剧为了挣钱,简直胡编乱造。”
小张同学皱着眉头思考着,但并非思考建议,而是思考他到底在憋什么屁,因为她突然意识到,徐老师明明认识很多有名的编剧,就像刘合平、高满唐等人,并且和他的私交都非常好。
涉容不深的宋佚想也没想地道:“那简单啊,咱们院那么多好编剧呢,你让他们帮忙写不就好啦?”
徐容恍然一拍大腿,道:“对啊,我怎么忘了这茬了。”
“你们觉得谁合适,就是得那种能够写得特别细腻的,但是又很会写男人戏的。”
宋佚再次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何继平老师啊,我看徐哥你是忙湖涂啦。”
徐容再次“噢”了一声,思索了一会儿,道:“何老师?好,何老师好啊,我考虑考虑,主要时间很急,明年拍完《北平》之后我可能会有几个月的空闲,完了接下来的几年都会很忙。”
“那要不就跟何老师说,希望能够尽快拿到剧本?”
“不好吧?毕竟是私活。”
“可以给她钱呀?!”
“何老师那么大的名气,至少得一百万,太浪费了,太浪费了。”
“哎呀,徐老师,就当送给爷爷的礼物嘛,不要心疼那点钱啦,你不是说过...”
徐容没再让小张同学把下半截话秃噜出来,重重地点了点头的同时,当即道:“小张啊,既然你有这份孝心,我也不好阻拦你,放手去做吧,钱不是问题。”
小张同学眼睛陡然睁大了,什么叫“既然你有这份孝心,我也不好阻拦你?”,我只是说让你不要心疼钱,没说我要做呀?
宋佚看向小张同学,颇为兴奋地道:“哈哈,小张姐姐,爷爷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开心的!”
然后,她又转过头,得意地冲着徐容道:“看看,我刚才说什么来着,我们帮上忙了吧?”
徐容同样笑着:“谢谢你们。”
而一旁的小张同学嘴巴早已撅上了天,她算是彻底明白了,狗男人自从知道会因为拍摄《北平》错过《甲子园》的消息后,心里总不得劲,就像明明花费巨资买了门票,却因为加班错过了最喜欢的歌手的演唱会。
眼下故意让自己拿着钱把《甲子园》的剧本砸到后边去,明显是准备让自己背黑锅,到时候院里要是有人纳闷为什么《甲子园》的剧本迟迟没定稿,何老师万一把她供出来了,她小张就得站出来承认,是自己为了尽孝心,麻烦了何继平老师,才耽误她的时间。
和狗男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而且宋佚可以作证!
呸,狗男人,就知道坑本小张!
徐容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盘算,以何继平的名气,正常剧本大概需要五十万到三百万之间,既然主要目的是为了压《甲子园》剧本定稿时间,他计划开出翻倍的溢价,五百万到一千万,要求只有一点,明年一月底要拿到剧本。
只有两个月的时间,何继平除非湖弄,不然无论如何也是来不及的,但是在巨额金钱的加码之下,作为“紧急又重要”的事情,她就必须把先放下手头其他工作,专心帮他写剧本。
一千万对于顶级导演、演员不算大钱,但是对于编剧,错过这村,就再也找不到个这个店!
反正无论如何,必须得把《甲子园》建组日期往后砸三个月。
至于《甲子园》会不会因此耽搁,他倒是不太担心,六十周年庆典的戏,只要在明年搬上舞台即可,真要是都在周年庆典当天上映,别说演员够不够的问题,院里压根就没那么多剧场。
迎来送往的事情处理完毕,徐容看着窗外金色的余晖,轻轻吐了口气,明天仍然是忙碌的一天。
他还要去见见靳芳芳,看看婚礼准备的进度、明年的代言情况以及今年年终奖的分配。
婚礼是其中的重中之重,毕竟是人生大事,而且以小张同学的小脑瓜,他这辈子很难有参加第二回的可能。
剩下的,相比于代言合约,年终奖是他关心的大头,工作室人不多,但也不少,因为不再局限于为他个人服务的小作坊,规模相比于他当初的计划,膨胀了一倍有余,如今据说已经二十多号人。
其中最让他难以决定的是靳芳芳的,这个女孩儿的物质生活已经极大丰富,丰富到了年收入百万以下的男性已经根本入不了她的眼的地步。
穷小子和白富美、穷书生和大家小姐的童话故事已经流传了两千年,而今依然层出不穷,因为编故事的人多是穷书生。
可是实质情况是,因为物质基础的不同,两个人生观、价值观迥异的人哪怕因为一时的寂寞走到了一起,终究会因为观念的差异彻底崩碎。
一个每月要把数万乃至数十万花在脸上、身上的女人,可以和一个月薪三千的男人谈感情,但是却很难谈得来生活。
在靳芳芳看来,花两万块钱买件裙子是常规消费,花几十万买个“开心”才刚刚达到奢侈的门槛,但是对于绝大多数普通男性而言,那是他们辛苦多年才能攒到的积蓄。
在徐容坐在办公室内思考时,李亘只觉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煎熬。
“张琳分了五十万,为什么?”
王亚芹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捏着一张a4纸,不解地看着靳芳芳、张扬以及被喊来旁听的李亘。
靳芳芳表情认真地道:“她主要负责宣传,你应该了解,没有任何作品的情况下,徐行走到眼下这一步这很不容易。”
王亚芹等她说完了,立刻反驳道:“她用的是工作室的资源。”
“至少她会用。”
“好了,下一个,王亚芹。”
王亚芹低头扫了一眼,而后看向张扬:“王亚芹的奖金为什么是这个数?”
李亘本以为喊自己有重要安排,结果明白了怎么回事之后,无语地望着这一幕,他本来想着自己终于要放三天假了,结果这才第二天,一大早就被靳芳芳薅了过来。
排练。
排练怎么给徐容汇报她们拟订的分配结果。
他觉得实在小题大做,只不过给徐容说下工作室每个人的年终奖而已,竟然还要排练?
靳芳芳听到王亚芹的话,笑着:“亚芹平时工作比较辛苦,另外我也跟人打听过,合作过的剧组对她的评价都很高,一来是鼓励,其次也是她虽然拿着助理的工资,但实际上担任了一部分经纪人的工作,二十万并不算多。”
“那陈萌萌呢,她做的也是具体的事务性工作吧,为什么才发了两万,为什么要有这么大的差距?”
靳芳芳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回答上来,王亚芹为什么分那么多,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一旁的张扬诧异地问道:“老板,会这么问?”
王亚芹犹豫了下,道:“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问,他想表达的意思并不是谁拿的多,谁拿的少,而是想知道一个人比另外一个人多的原因,如果回答不上来,就是你们的原因。”
说道“你们”时,她的视线来回在靳芳芳和张扬脸上游移。
“你说应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马上就要跟他过了,一年就等着这一回呢。”
王亚芹俩手一摊,道:“我哪知道?反正你不千万不要说陈萌萌做的不好,如果那么说,这两万很可能直接被划掉。”
“要不你把晓斐喊过来,不然谁也猜不准他看到这个年终奖结果会怎么想,又会问什么。”
李亘可是听着靳芳芳说出“二十万”的数字之后,顿时不觉得小题大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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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芹竟然能拿二十万的年终奖?
那一直跟着徐容的靳芳芳得拿多少?
一百万还是二百万?
或者更多?
看着三人跟要打一场硬仗似的的严肃,他才恍然过来,那不是一串串的数字,而是可以瞬间决定自己富贵还是贫穷的人民币。
他一直觉得徐容很近,认为自己很了解他,而且从自己今天被喊过来看,靳芳芳、王亚芹也有类似的感觉,但是直到刚才,他才发觉不是那么回事,因为无论王亚芹的问题,还是靳芳芳的回答,都是他没想到的,就像,他根本预料不到徐容看到几百万发给别人的态度和感受。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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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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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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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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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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