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表达还有一大段距离,因为没有刻意学习,他眼下只会gang一些相对简单的词汇,但是如果别人用粤语跟他交流,他连蒙带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听到杜其峰极具穿透力的咆哮声,他侧起耳朵仔细分辨,只不过和往常一气儿骂上半天并且在众人以为就此结束后还能再杀个回马枪不同,杜其峰的咆哮乍然而起,倏忽而逝,以至于让人怀疑是不是出现了幻听。
只不过发现片场内的众人都悄悄地松了口气,徐容确认刚才听到的声音并非幻觉,杜其峰的确发火了,只不过人还在监视器后,那么对象估计应当是游乃海或者郑钊强其中之一。
他转过头,视线在周围一个个疲惫不堪的同行身上流转,最终落在了坐立不安的林佳栋和姜浩文身上。
胖硕的林樰歪在沙发上,一脸幽怨地望着徐容,在他过去的印象当中,一直以为黄小明、谢霆峰二人已经是当代年轻演员的天花板,非要形容,大抵就是眉毛皱下,演技爆炸,嘴角一扬,包罗万象。
他从没有想过跟一个年轻人对戏会这么累,徐容的表现形式倒并不丰富,因为剧本和剧情的限制,他可以运用的维度就那么多,但是他发现这家伙对蔡添明这个角色的理解深刻的过分,很多时候他都觉得徐容的反应莫名其妙,可是回头仔细思考之后,才发现其行为逻辑高度符合蔡添明这类人的某些性格特征。m.xiumb.com
而且让他感到无奈的是,每一个人都努力了,但是徐容个人的气场实在太强了,导致其他人必须想方设法去压过他,最不济,作为剧情设定的大佬,七人的气场不能弱于他。
见林雪哀怨地瞧着自己,徐容笑了一下,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不过是把自己彻底“斌化”了而已,在他存在的镜头当中,任何人都是背景板!
以戏中的身份来论,七人帮每一个人的地位都比他高,也不应当成为他的背景板,只不过除了林樰有能力反抗之外,其他人哪怕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没有实际任何意义。
卢海朋、张兆辉二人除了无聊,倒没太大的感受,参与拍摄的演员拢共10人,在他们各自看来,之所以杜其峰要求一遍又一遍的重拍,必然是另外9个人出了问题。
他们刚出道时,也曾被称为好苗子,从业过程中,也曾有过职业生涯的高光时刻,如今入行多年,自觉名气上尽管不如那些所谓的顶尖艺人、巨星,但若是论业务能力,别说在香港,纵然两岸三地都应当是拔尖的,之所以现实没能达到,只是缺少一个合适的机会而已。
叶旋无声地撇了撇嘴,她看的出来,杜其峰在装逼、徐容同样在装逼,因为越能装,观众和同行才越觉得他们赚那么多钱是理所应当,演技嘛,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哪有什么上下高低,哪有什么衡量标准,所谓的好与坏,不过是观众爱屋及乌罢了。
国字脸的覃凯和李镇起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他们挨了半天揍,本来戏服就厚,房间里温度又高,一遍一遍的重复之下,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此时近乎脱力,可是他们只是小演员,根本没有累的资格。
相比吴廷晔、叶旋二人的坦然和李振起、覃凯的疲惫,姜浩文和林佳栋俩人的状态要反常的多,俩人仿佛两台机器似的,在复位的时间里,俩人一个闭着眼睛不言语,一个低着脑袋不吭声,但每一次开始拍摄前,总是能立刻变得神采奕奕,似乎根本感受不到疲倦。
姜浩文看着五大三粗,但是一上午下来,他的进步反而是最明显的,从最初凭着感觉演,慢慢的开始从节奏下手,将自身的节奏调整的和戏的整体节奏同频。
最让徐容不能理解的是国字脸、宽额头的林佳栋,这家伙不去给王佳卫搭戏简直特么的屈了大才,因为他发现林佳栋每一次都能捯饬出点新玩意,尽管偶尔的冒出来的新东西感觉上有些不太对,但是绝大多数时候总是让人忍不住眼前一亮。
而且俩人的不断改变改进的表现恰恰说明了一点,他们能够清晰地感知到自己演的不够好,因此不断的尝试、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姜浩文的改变是可以感知的,而林佳栋则是想象力贼特么丰富。
林樰见杜其峰一通火气发完没了声息,看向徐容,问道:“徐老师,你看?”
徐容摆了摆手,没接话茬,他已经向杜其峰承诺过,片场的安排,他一概不过问,杜其峰要是现在放饭,他就跟着吃饭,杜其峰要是打定了主意这条不拍完不吃饭,那他就准备收一收,尽可能的先让大伙把饭吃了。
“拍完这条就放饭。”
一道冰冷的声音传遍整个片场内外,回应的是四处接续响起的松气声,照常,不管能不能吃得上,类似的话两个钟头前就应该说出来给大家点盼头了。
听到杜其峰的声音,林佳栋缓缓睁开了眼睛,他丝毫没觉得饿,反而脑子里兴奋的不行。
最初,他打算跟叶旋一样摆烂,也就是用最近几年流行起来的面瘫式演技表演,只要能憋住不笑,什么戏都能演。
可是谁让他的角度最好呢,因为徐容就坐在他斜对面。
最妙的是,覃凯和李镇起先后倒地,给他创造了绝佳的时机。
因为这也就意味着覃凯倒地时徐容怎么处理,在李镇起接续倒地后他也可以有样学样。
凭空设计费脑子,抄作业谁还不会啊?!
“预备。”
“action。”
徐容的身子半歪着,倚靠在一侧沙发的扶手上,双腿也不再四平八稳,而是双脚交叉紧挨着沙发的下沿,视线平视着李镇起和覃凯。
“你你们两个混.混蛋,害得我们暴暴露了。”
“对不起,我真的听不到反应。”
“哎呀,不要在这里弄死他们,带回粤江再搞吧。”
杜其峰看着监视器当中的画面,心中突然有一种荒缪的感觉,之前的拍摄过程中,整体总是给他一种不太协调感觉,似乎徐容、林樰、林佳栋、姜浩文四人和其他人完全没在一场戏里。
可是此时,这条戏突然显得极为自然,尤其是林佳栋,伸出微屈的食指轻挠眉梢的动作一下把整个人物给立起来来。
“卡。”
“放饭。”
游乃海听到杜其峰的声音,呆了好一会儿,啼笑皆非地瞧着他,道:“这,就过啦?”
杜其峰正要起身吃饭,听到他的声音,转过头来皱着眉头问道:“怎么,哪还有问题?”
游乃海想摇头,可是脑袋只稍微转了下,又给停了下来,道:“就是,你为什么会认为能过了?”
“每个人对于角色的把握都很好,尤其是林佳栋。”
“林佳栋?”游乃海反问了一句后,愣愣地瞧着他,“可是,你没觉得眼熟嘛?”
杜其峰其实也累了,懒得再去猜,道:“有什么就说什么,不要跟我打哑谜。”
“自始至终,他都在模仿徐容上一条的呈现方式。”游乃海起了身,拍了拍屁股,径直往片场外走去:“今儿我算明白了太史公那句‘夫贤士之处世也,譬若锥之处囊中,其末立见。’的意思,有些人,缺的根本不是机会。”
杜其峰见游乃海说着就要离开,问道:“吃饭呢,你干嘛去?”
“没胃口,不吃了。”游乃海摆了摆手,困意上涌之下,彻底没了看下去的兴致,他昨天熬了半晚上写出来的剧本,就拍出来个这?
他有点不能接受。
杜其峰站在走廊当中,望着拐了个弯离开的游乃海,半晌无言。
他明白游乃海的失望,因为整个上午,他一直都是在这种失望的情绪中渡过的。
先前只觉得徐容演的好,并没有鲜明的对比,总觉得徐容充其量也就比香港年轻一代稍微好上那么一点,可是今天实际拍摄开始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戴的有色眼镜太厚了,以徐容和林樰、林佳栋的对比,一旦哪天内地观众的文化自信觉醒,仍然自持甚高的香港演员还拿什么跟内地同行竞争?
情怀吗?
可是情怀又能吃多久呢?
怀着复杂的心情,杜其峰中午完全没有胃口,因为无论从资本还是人才的发展趋势来看,香港电影的没落似乎已经成为定局。
可是尽管如此,拍摄仍要继续,作为香港电影的一面旗帜,能多坚持一天,他就要多坚持一天。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之后,随着郑宝瑞的一声“action。”开始今天第二场戏的拍摄。
剧情是蔡添明与七人帮一同吃饭。
徐容被安排了卢海朋和林雪之间,徐容正低着头胡吃海塞,旁边的卢海朋道:“一亿两千万的生意,来,干杯!”
卢海朋开始说词的一瞬间,徐容很清晰地知道此时镜头正在对着自己,他并没有立刻抬头,也没有停下咀嚼的动作,而是给了镜头两道抬头纹,告诉镜头后的人自己有在听,并且留意每一个字、每一个词,因为在楼下,埋伏近百名人民卫士,而且自己等人的交流分毫不差地落到了他们的眼中。
天亮之后,就是生死之战,成了,以后还是天高任鸟飞,若是失败,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顿丰盛的晚餐,多吃几口,就当给自己送个行。
“全全靠添明仔,办.办成大事。”
张召辉的说到“添明”两个字时,徐容端起了酒杯,也抬起了仍在咀嚼的嘴巴,而且随着他的面部显现,抬头纹跟瞬移似的,可见的移到了眼角。
“嘭。”
“哗啦。”
“嘭。”
看着监视器当中一阵鸡飞狗跳,坐在监视器后的杜其峰、郑钊强二人齐齐地捂上了脸,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坐在徐容一侧的林樰不知道怎么回事,酒杯从手中滑落,摔在了桌面上,可是他给被吓到了似的,完全忘了躲开,任由杯中的渴了溅了一身。
反倒是挨着他坐的徐容反应莫名的激烈,在酒杯破碎的一瞬间,他几乎本能反应一般推开了椅子连爬带滚的躲到了墙角。
重新布景不难,但是徐容能不能再现把抬头纹转移到眼角的诡异操作,他们就完全摸不准了。
片场之中,剧组的灯光、摄影、收音以及演员们看着手晾在半空中的林雪,以及推翻了椅子窝在墙角的徐容,一个个跟被定身了似的,目瞪口呆的瞧着这一幕,难不成你们拿了新剧本?
摔杯为号?
林樰缓缓转过头,与徐容对视着,露出了个歉意的笑容。
徐容看着被自己扔掉的酒杯、推翻的椅子,自顾起了身,冲着道具组招了招手:“两位老师,麻烦你们收拾下。”
直到此时,林雪才回过神来,忙道歉道:“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这种低级的失误不仅不应该,而且给道具组增加很大的麻烦。
徐容笑着摇了摇头,问道:“林老师,是不是,太冷了,要不把空调温度再调高一点?你们回内地的次数少,不习惯也在所难免”
“不用不用,温度正好,正好。”
林樰笑着,既感谢徐容给的台阶下,又明白罗金福和郑宝瑞为什么愿意听他的,愿意担责任。
而且此时,他终于理解了杜其峰和游乃海所说的超出想象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从徐容的身上发现了某种奇异的力量,徐容不是那种跟着剧情走的演员,而是剧情的发动机,因为蔡添明这个角色被他处理的性格特点实在太过鲜明,哪怕不给正面,只给一绺额头,他都能把人物的性格给玩出花样来。
杜其峰望着这一幕,却是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他扭过头,看向郑钊强,问道:“老郑,上午那场戏,你说,要不要再试试?”
郑钊强不知道杜其峰发的哪门子疯,疑惑地道:“导演,上午的那条,不是过了吗?”
“是过了,是过了。”
杜其峰轻轻地点了点头,约摸是十来秒后,他拿起了对讲机,道:“郑宝瑞,这场拍完了重拍上午那场。”
郑钊强愣住了,他不知道杜其峰今天到底是怎么了,中午已经拍了一中午,回头还要接着拍,那不是彻底变成王佳卫了吗?!
“我们以前总是讲效率,认为一切都可以靠技术弥补,可是现在你看看,这一代的年轻演员,内地有徐容,可是我们呢,我们有谁?总是讲效率、总是差不多,其实是在掘我们自己的根基啊。”
听着杜其峰近乎自言自语般的解释,郑钊强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对内地的了解比杜其峰要多一点,十分清楚纵然在内地,徐容也是完全压制80一代的存在,如果把徐容这个特殊情况撇开,其实大家面子上是都能过得去的。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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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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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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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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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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