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真实的历史中,这十年其实也没什么太多可以说的事情。
无非是韩甫岳将军被害,举国哀恸,而秦会之得到了金人“不可以无罪去首相”的承诺,越发的权倾朝野。
而在这个试炼幻境中,这十年就更是没有太多可以说的事情了。
和议已成,韩甫岳将军已死。
齐朝和金人双方,想继续打下去也已经没有了动力,看起来双方将进入一段时间的和平期。
对于大部分齐朝人而言,虽然痛心疾首,但多半也都接受了这来之不易的和平,期待着终自己的一生,两国不要再发生战事。
只是金人却开始了积极的整军备战。
下一次再南下,就是一举灭齐了。
而楚歌在这十年中,也只是简单的做了几件事情。
第一是隔绝中外。
此时齐朝的体制,皇帝是绝对的核心,而包括宰执在内的官员,其实都是皇帝手下的打工人。
皇帝既是运动员又是裁判,他不需要亲自下场与群臣斗,但当想换掉某个人的时候,只需要挑动一些有矛盾的大臣上疏参劾,自己再顺水推舟的将其免职、换上自己更信任的人,就可以了。
而这其中有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比如,翰林学士、给事中、中书舍人等。
这些人的重要职责,就是直接为皇帝起草诏书。
而这些人,楚歌直接让他们在到任之后就不再任命,直接将职位空置起来。
换言之,皇帝再也找不到这些人给他下达诏书,想要下达诏书,就只能通过楚歌这个宰执。
如此一来,就将皇帝与百官,彻底隔绝了起来。
第二是掌握治权。
楚歌扮演的李浩直接利用自己的亲友家族关系,长期把持了六部中核心的三个部门,吏部、户部、刑部。
只留另外三个非核心的部分,象征性地留给其他的官员分润。
而且,这六部的官员,不论是尚书还是侍郎,都归于尚书省左仆射管理,而这个人,就是楚歌自己。
也就是说,楚歌实际上可以直接控制六部,去推行自己想做的事情。
第三是掌握兵权。
齐朝掌握兵权的是枢密院,楚歌扮演的李浩则是同时兼任了枢密使。
第四是控制台谏。
所谓台谏,其实就是齐朝的监察部门御史台,也是李浩曾经的老本行。
而楚歌所扮演的李浩直接清洗了整个御史台中的异己人士,完全掌控了监察机构。
从这之后,御史台就变成了专门用来打压异己的工具。凡是看不顺眼的人,都可以用御史台弹劾,然后罗织大狱,给这些人扣上各种各样的罪名,甚至直接以谋逆之罪论斩。
而这些看起来在齐朝的政治体制下绝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就这么简单的发生了。
而齐高宗毫无任何办法。
对于楚歌而言,这一切其实并没有费太大的工夫,因为历史上的秦会之,就是这么做的。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金人和议中的“不可以无罪去首相”的这句话。
有了这句话,皇帝和大臣的地位已经完全颠倒了过来。
如果皇帝不能随意任免大臣,而大臣却可以随意地在群臣中安排自己人……那么最终的结果,也就不言而喻了。
……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迎接楚歌的,自然是天下的骂声。
毕竟不管怎么看,他所扮演的李浩,目前也只有三种身份。
第一是害死韩甫岳将军的卖国贼;第二是蒙蔽皇帝的大奸臣;第三是剪除异己、祸乱朝政的大权臣。
奸臣、权臣、且卖国,这形象跟当年的秦会之相比,也没有任何区别了。
只是在这些行动之中,那些与真实历史并不相同的细节,还是被所有人都给忽略了。
第一,楚歌并未拆解韩甫岳将军当年的军队。
在真实的历史中,秦会之一直在有意地分化拆解韩甫岳将军的嫡系部队,先是污名化韩甫岳将军,紧接着就是任命自己的人接管军队,不断苛待、打压。
让这些军人们要么接受朝廷的凌辱和苛责,时常欠饷虐待,要么就是将其中想闹事的处斩或流放,甚至以叛国罪直接将其中的一部分力量给镇压下去。
如此一番打压之后,原本再怎么又战斗力的军队,也都军心涣散、分崩离析了。
但是在这个历史切片中,楚歌什么都没有做,而是好端端地继续留着韩甫岳将军当年的军队。还让当时军中的将官,保持日常的训练。
第二,楚歌虽然也把持朝政、权倾朝野,但他也并未全都重用那些奸佞。
相反,在他的地位逐渐稳固之后,就开始有意识地暗中提拔一些有识之士,安插进六部的各个部门。
他们或许没有身居要职,但却可以随时将六部的主要官员取而代之。
对此,原本依附在楚歌手下的那些奸党虽然也有些不满,但毕竟这种事情的解释权都在楚歌手上,他们也不敢过问。
很快,一切都安排妥当。
楚歌开始按照自己原本的计划,做出一副北方防线军备废弛、一触即溃的样子,同时,不断地向金人一方发去书信,让他们尽快南下。
透露出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情报,以表示自己这位齐朝的宰执,跟他们是一条心。
这一切都做得很顺利,金人没有怀疑。
毕竟,这位李浩连韩甫岳将军都冤杀了,再卖掉整个齐朝,又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
“李相快请!官家可是等得心急如焚了!”
小太监的脸上露出急切之色,匆匆忙忙地将楚歌扮演的李浩迎入选德殿。
这一幕对楚歌来说,有些熟悉。
十年前,他也是如此这般进入选德殿中。
本来想为韩甫岳将军美言几句,看看能不能说动齐高宗,让韩甫岳将军不要退兵。结果齐高宗丝毫不给他这个机会,还是执意要退兵议和,执意要杀韩甫岳将军。
从那个时候开始,楚歌就制定了一个十年计划。
而现在,十年之期终于到了。
“李相!
“这最新的军报,到底是怎么回事!”
齐高宗的表情,已经无法用慌乱来形容。
那分明是一种被吓破胆的恐慌。
金主完颜海陵征调大军,分四路进攻,准备一举灭齐。他所率的主力直扑淮西,两淮地区的齐军闻风溃逃,一直逃到长江南岸。
而此时,金兵已经抵达长江北岸,打造战船,准备渡江。
原本在京师高枕无忧的齐高宗发现,眨眼之间,自己竟然已危在旦夕。
“李相!
“金人为何撕毁和议,来入侵我朝!
“他们怎么敢撕毁和议的……这和议,这和议……”
齐高宗手足无措,惶惶然的表情全然没有了冤杀韩甫岳将军时的帝王架子。
对于金人的恐惧,是深深刻在他的骨子里的。
不论是靖平之变还是后来的搜山检海,这位高宗皇帝一生都在被金人当落水狗一般撵着打。
他本以为杀了韩甫岳将军之后,还有几位名将虽然进攻不足,但防守有余,足以保他此生偏安。却没想到短短十年之后,金人就已经大军压境。
而他原本还停留在韩甫岳将军百战百胜时期对齐军的印象,却瞬间崩碎一地。
十年前韩甫岳将军打出数次大捷的场景,仿佛就像是一场幻梦,梦醒了,一切都回归老样子。
楚歌心中冷笑,对于这位皇帝,他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
秦会之可恨不可恨?
当然可恨。
但若是没有这位狗皇帝,秦会之又何德何能,可以权倾朝野?
但事已至此,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
“官家,情况危急,依臣之见,此时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齐高宗瞬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李相!我就知道李相你一定有办法!你可以去跟金人议和,对不对?
“李相你快去想办法和金人议和,长江以北,朕都可以割让!进贡的银两绢丝也可以再加,只要你能谈成和议,那就一切好说!
“否则,否则,朕,朕就……”
他本想说,“朕就罢了你的宰执之位”。
有这种想法也正常,在这位高宗皇帝看来,这些年他之所以一直让李浩当宰执,甚至屡屡忍耐李浩明显的越界行为,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两国的和议。
可现在,金人竟然毫不犹豫地撕毁了和议,那己方又何必再遵守“不可以无罪去首相”的条款?
可是,他支支吾吾了一番之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因为时移世易,此一时,彼一时了。
十年前,这位李浩虽然是宰执,可在朝中并无太多的势力,仍旧是齐高宗可以随意拿捏的臣子。
只是因为他在议和方面确实好用,比较适合给自己背黑锅,所以齐高宗才一直重用。
但在这十年间,这位李浩凭借着金人的撑腰,一步步地破坏朝中的政治规则,让群臣中一多半的实权人物全都变成了他的党羽,等于是将齐高宗给架空了。
如此危难之时,齐高宗想罢免李浩?
也就是想想。
他既不能,也不敢。
楚歌躬身行礼:“官家,此时金国的话事人是完颜海陵,不是完颜盛了!
“完颜海陵此人,凶残嗜杀,背信弃义,臣也未曾想到他竟然真的能无耻到如此地步。
“臣已经遣使求和,但仓促之间,恐怕和议难成。”
齐高宗听说已经遣使求和,眼前本是一亮,可听到后面半句,神采又瞬间暗淡了下来:“那该怎么办?”
楚歌诚恳地说道:“请官家放心,臣已经为官家安排好了退路,必然可保官家无虞。
“请官家禅位于太子,而后臣亲自守护官家以战船出海,暂避金人锋芒!”xiumb.com
齐高宗的表情瞬间变了,有些抵触地说道:“禅……位?”
这话从权倾朝野的李浩口中说出来,总是会让人觉得,似乎有一种逼宫的错觉。
楚歌赶忙解释道:“官家误会了,其实此时禅位,才是最佳的时机。”
齐高宗有些疑惑:“为何?”
楚歌继续说道:“其一,皇帝乃九五之尊,不可轻易离开京师。但成为太上皇之后,官家却可以随时离开,再也无人有任何理由可以阻拦。
“其二,当今太子孝感动天,乃是个千载难寻的绝佳储君。官家禅位之后,也无须担心会发生先皇旧事。
“其三,禅位,可以施恩于太子。可若是正常的即位,就起不到任何施恩的效果了!
“其四,既然官家已经打定主意要将皇位传于太祖一脉,便该早做打算,免生后患。
“所以臣才说,此时是最佳的时机。”
楚歌这一番解释之后,齐高宗原本充满狐疑的脸上,终于渐渐露出了“爱卿言之有理”的恍然神色。
楚歌的这番话有毛病吗?完全没毛病!
其实,此时的齐高宗早就已经当够了皇帝。
按照正常的历史,在完颜海陵打过来之后没多久,在赵彬甫打赢了牛渚矶之战、形势稳定之后,齐高宗就迫不及待地禅位给了太子。
也就是后来的孝宗皇帝。
所以,齐高宗确实早就厌倦了当皇帝所必须负的责任,早就有禅位的心思。
而齐孝宗,确实无愧于一个“孝”字,作为整个齐朝都排得上号的明君,他给韩甫岳将军平反,同时终其一生也都对齐高宗十分孝顺。
对于这一点,齐高宗也是能清楚感觉到的。
所以,齐高宗也不会太担心当初齐惠宗禅位给齐英宗之后发生的父子反目的戏码。
此时的太子已经二十多岁了,如果是齐高宗死了之后正常继位,那还怎么施恩呢?
就是得齐高宗活着的时候禅位,才能让太子念着自己的好。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齐高宗已经铁了心地要将皇位传给太祖一脉。
这倒不是因为齐高宗是太祖粉丝,关键是因为他十分害怕他的那些兄弟姐妹。
在齐高宗当皇帝的这些年,金人其实也尝试过要将靖平之变中掳走的他的那些兄弟姐妹给送回来一部分。而齐高宗则是全都拒绝了,直接导致他的许多皇兄、皇姐惨死于异国他乡。
齐高宗本就是个胆小如鼠又贪恋权位的人,所以即便他的这些皇兄、皇弟回来之后不会对他的皇位产生威胁,他也不顾手足亲情,说什么都不同意。
也因为这件事情,齐高宗在太宗一系中,备受诟病。
他反正也没有亲生儿子,所以想来想去,干脆传位给太祖一脉,以免死后遭到同宗责难、被反攻倒算。
所以,如此一番分析下来,禅位确实变成了当下最好的选择。
至于逃亡海上……
那就更是正中齐高宗的下怀。
毕竟他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之前完颜盛喊出“搜山检海”的口号,就是因为齐高宗动不动就要乘船跑到海上去,避开金人的兵锋。
在齐高宗看来,陆地上不论是跑到了哪里都不一定安全,还是海里最安全。
所以,先禅位再跑路海上的这一建议,简直是说到齐高宗的心坎里去了。
就算还有些许的迟疑,这迟疑也在楚歌的忽悠之下,很快烟消云散。
“好,李相所言极是!
“事出紧急,请李相立刻安排禅位,准备海船!”
齐高宗很高兴,紧紧地握着楚歌的手,似乎重燃对他的信任。
而楚歌则是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请官家放心,臣早已安排妥当了!”
……
整个禅位的过程,虽然相较于历史上发生的禅位要简化了许多,但其中的感人场景却是大体相似的。
孝宗皇帝被齐高宗诏至皇宫宣布禅位的决定时,再三拒绝,甚至企图退回东宫,是高宗一再劝说方才接受。
受禅当天,孝宗皇帝立于御座旁,久久不肯入座。
仪式结束后,孝宗皇帝又冒着滂沱大雨亲自扶辇,送太上皇回归德寿宫。
齐高宗感动地说:“我托付得人,没有遗憾了!”
当然,如果短短一天之后他没有登上海船跑路,那就更感人了。
但毕竟金人的大军随时都可能杀过来,对于已经完成仪式、成为太上皇的齐高宗来说,倒是也不必在乎那些繁文缛节了,还是抓紧时间跑路吧。
对于这艘海船,齐高宗十分满意。
海船高大威猛,各种物资齐备,足以在海上漂泊数月之久。
尤其是海船上还加装了此时海鳅船中极为常见的火炮、突火枪等器械,这为大船提供了强大的武力。
金人的水师不行,想要从海上打过来抓住他,绝无可能。
这样的一艘大船,恐怕就是此时整个齐朝上下,最为安全的地方了。
船上自然也都是安排了齐高宗自己的亲兵,当然,李浩作为宰执也要一同上船,自然也带上了少数的自己人。
但不管怎么说,绝对是不允许不可靠的人混上船的。
就这样,一切准备妥当,在权倾朝野的宰执李浩陪同下,齐高宗上了海船,开开心心地踏上了他的又一次逃亡之旅。
若是京师守住了,他就可以回来颐养天年。
若是京师守不住,他也可以乘船再往更南边跑,看情况还可以自立朝廷。
总之,怎么看都是万全之策。
只是齐高宗并不知道,这位宰执李浩在上船之前,亲自见到新继位的孝宗皇帝,并递过去一个锦囊。
“请官家收到金人进攻牛渚矶的军情之后,再将之打开。
“不可早,也不可晚。切记切记。”
孝宗皇帝接过锦囊,一脸懵逼。
对于这位权倾朝野的宰执李浩,他是历来没什么好印象的。
用四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祸国奸佞!
作为以孝著称的皇帝,他当然不能对齐高宗有什么怨言。所以,向来仰慕韩甫岳将军的他,就只能将这个锅,全都扣到李浩的头上了。
在真实的历史上也确实如此,孝宗皇帝即位后不过一个月,就为韩甫岳将军平反昭雪。
所以在这个试炼幻境中,孝宗皇帝对李浩的态度,不言自明。
只是孝宗皇帝不解,这位大奸臣为何要在临行之前给自己一个锦囊?
想控制我?
这怎么可能呢?单凭一个锦囊又不可能做到。
于是,他只好在疑惑中,目送太上皇和李浩登船。
……
大船劈波斩浪,很快来到海上。
望着茫茫的大海,已经是太上皇的齐高宗,反而生出了一些亲切之感。
毕竟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往海上跑了。
大船吃水很深,所以晕船的情况并不明显。而且,船上备有各种物资,加上时不时地还可以捕捞些海鱼让御厨烹制,相比于深宫之中,倒是也别有一番滋味。
只可惜隔绝重洋,此时金人与齐朝的战事到底如何了,尚不清楚。
虽说也安排了船只往来传递消息,但大海上波涛茫茫,一来一回费时良久,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就这样,齐高宗在海上漂了三天。
直到这一天,一名小太监匆匆忙忙地来禀报。
“太上皇!不好了,不好了!”
齐高宗听到这话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慌张地问道:“怎么了?是金人已经攻下京师了?还是金人追到海上了?”
小太监忙不迭地摇头:“回太上皇,都不是,金人没有来!
“是李相……
“李相想让陛下过去一叙。”
齐高宗听完,长出了一口气。
“慌慌张张,大惊小怪的!把朕吓了一跳!
“又不是金人打过来了,有什么好慌乱的!
“李相想跟朕议事,直接来找朕就是了,怎么还有让朕过去找他的道理。”
小太监有些手足无措:“可是,李相,李相是在下层的船舱之中,他说,太上皇最好还是去看一眼,省得……省得崩得不明不白……”
他的这番话虽然是转述,但也已经是大逆不道之词。
可是又不能不说,毕竟不如实说的话,这位太上皇恐怕根本也无法明白此时的处境。
齐高宗又惊又怒:“李浩岂敢如此跟朕说话!反了他了不成!
“好,朕倒要去看看他到底搞什么名堂。
“传朕的亲兵同去!”
齐高宗说罢,气冲冲地带着亲兵,跟小太监一起往下层的船舱走去。
如果是在朝中,或许齐高宗还要对李浩忌惮一二。
但在这艘大船上,基本上都是他自己的亲兵,他自信不论发生任何事情,都能轻易地拿捏李浩。
然而,到了船舱中,齐高宗原本的气势汹汹,却瞬间荡然无存了。
虽然才是傍晚时分,天色并未全部暗下去,但由于采光不好,所以偌大的船舱中已经很暗。
而在船舱中,有一个人影正孑然而立,看向齐高宗来的方向。
不正是那位当朝宰执、大权奸李浩么?
齐高宗正要发难,只是目光扫过整个船舱,脸色却突然变了。
众所周知,为了以防万一,这是一艘战力十分强大的海船。所以,既然配备了火炮与突火枪,那么再配备一些火药、猛火油等物用来对敌,自然也是很合理的。
为了夜间照明,准备一些火把,也是很合理的。
原本这两样东西自然都要分开放置,存放火药的船舱中严禁举火,一切都应该有专人来看管,以防万一。
但,权倾朝野的宰执李浩想要进船舱看看,让负责看守的士兵退出去,这应该也不算是一个很过分的要求。
于是,齐高宗就看到了这样诡异而又惊悚的一幕。
李浩一手举着火把,脚边则是存放着火药与猛火油以及各种其他易燃物的木箱。
火焰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映着这位已经年过六旬的宰执皱纹密布的脸,透出了一种难以言说的冷漠。
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齐高宗见到此情此景瞬间蔫了,他的声音重新柔和了下来:“李相,这是何意啊?
“此地危险,李相还是快些出来,万一李相有个闪失,我偌大的齐朝江山,还能倚靠何人啊?”
齐高宗此时已经看出了李浩神情的古怪,但他也很清楚,现在是该认怂的时候。
先想办法把李浩哄出来,再说其他的也不迟。
楚歌手中举着火把,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官家,臣有三件事情,想对你说。”
齐高宗的目光仍旧停留在他手中的火把上:“哎呀,李相,区区三件事情,何时说不得呀?
“李相你还是先出来,咱们君臣二人再从长计议,如何?”
楚歌冷笑一声,在船舱中若无其事地踱了两步,眼神扫过地上的火药和猛火油。
“第一件事,韩甫岳将军还活着。”
高宗的脸色明显变了变:“韩将军还活着?”
楚歌点头:“没错,当初,我并未杀死韩甫岳将军。而是事先调换了狱卒,并用一个与他相仿的死刑犯掉了包。
“此时,韩将军还好端端地生活在京师城郊的一处庄园中,身体健康得很。”
高宗皇帝的脸色先是一白,但随即,又似乎出现一些喜色:“哎呀,这……这岂不是极好?
“有韩将军在,区区金人何足为虑?
“李相果然是未雨绸缪,难道已经想到了这一天,所以为朕留下了这位国之干城?
“既然如此,李相早就该奏明啊!朕现在就为韩将军平反昭雪,让他领兵去抗金!”
楚歌似笑非笑:“官家现在不怕韩将军谋反了?”
高宗皇帝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咳咳,谋反……韩将军上次能够听诏返回,在狱中蒙受了那么多的冤屈也未多说一句怨言,想来,是不可能谋反的了。”
楚歌哈哈大笑:“原来官家你也知道啊!”
齐高宗只觉得此情此景惊悚无比,但慑于对方手中的火把,也只好尴尬地陪着笑。
楚歌不再笑了,他的表情再度转为平静,继续说道:“第二件事,其实这些年,我一直大权独揽,但却也并未完全将朝廷中的紧要职位安插自己的亲信。
“有一些能办实事的肱股之臣,我已经埋到了六部之中。
“只要按图索骥,将这些人全都提拔起来,短期内就可以一扫朝中弊政,让整个朝廷,焕然一新。
“当然了,连带着当朝宰执,最好也换一换。
“赵彬甫此人就不错,有宰执之才,应该可以匡扶社稷。”
齐高宗的脸色又变了变,但还是强颜欢笑:“李相此举,真是为国为民啊!
“只是有这般肱股之臣,李相为何自己不用啊?
“还请李相快些将这些人的名单给出来,也好匡扶我儿稳住我朝江山。”
楚歌笑了笑:“这一点不劳太上皇操心,臣早在上船之前,就把名单暗中交给当今陛下了。
“至于为何我说赵彬甫有宰执之才……
“当然是因为我要与太上皇说的第三件事。
“我……命不久矣。
“即便金人没有南侵,我也不过还有一两年的寿数了。
“所以这些年,我让整个北方防线军备废弛,又屡屡向金人传递情报,都是为了让完颜海陵能够尽快认识到我朝不堪一击的事实,尽快进攻过来。”
齐高宗表情震撼:“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此时是彻底看不懂了。
要说李浩是为了里通金人、卖国求荣?
可是他又偷偷救下了韩甫岳将军,只要有这位神将在,齐朝就永远都有反抗之力。
要说李浩是忠君爱国?
可是,他为何又要一直向金人传递情报?甚至让金人提早打过来?
楚歌的脸色突然冷了下来:“我要做什么?狗皇帝,这难道真的很难理解吗?
“当初到底是谁要杀韩甫岳将军?该不会被洗脑多了,你自己也忘了吧!
“当初在选德殿中,我是如何说的?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都没有撤兵的必要,更没有杀韩甫岳将军的必要!
“你的皇位十分稳固,韩将军也从未心生反意!
“可你呢?不论是撤军、停战,还是冤杀韩甫岳将军,哪一件事情不是你在暗中授意!
“若是我安排韩将军复起,焉知你会不会遥控指挥,再搞一次十二道金牌的把戏!
“有你这样的狗皇帝,朝堂之中,可不是只能有我李浩这种媚上欺君的奸佞之徒吗?”
齐高宗的脸色这才彻底变了。
楚歌一句“狗皇帝”已经等于是彻底撕破脸,而这番话更是将当年的隐秘给全部倒了出来,撕下了齐高宗的遮羞布。
虽然有些恼羞成怒,但齐高宗看了看楚歌手中的火把,还想进行最后的尝试。
“李相,爱卿!你先息怒,朕知道错了!其实这十年中,朕又何尝没有后悔当初做出的决定?
“此时朕才明白,韩将军不会反,更是杀不得。
“幸亏爱卿你为朕留了一些转圜的余地,此次,朕一定重用韩将军!李相你快出来,朕这就拟诏书,为韩将军平反昭雪!”
楚歌却是摇了摇头。
“不必了。
“我没有几年好活了,但你,还有很长的寿数。
“当今陛下又是个注重孝道之人,很难不受到你的影响。
“离了这艘船,我十年的苦心谋划,就全都毁于一旦了。
“所以……”
他的声音稍微顿了顿,而后,手一松,熊熊燃烧的火把自然滑落。
“为了齐朝江山……
“请陛下赴死!”
齐高宗惊叫一声:“不!!”
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楚歌手中的火把落下,落在一旁装满了火药和猛火油的木箱、油缸上。
“轰!!”
气焰飞速膨胀,瞬间席卷了整个船舱。
……
临近夜晚的海面上,一艘大船正在平缓地行驶。
然而下一个瞬间,船舱内却突然传出了一声剧烈的爆炸,整个船体都被震得晃动起来!
这爆炸瞬间炸穿了船底,大量的海水涌入。
但火势却并未因为海水的涌入而熄灭,反而因为猛火油和各种易燃物的作用,而快速地扩散开来,沿着一个个船舱不断地向上窜,很快就将整艘大船给包裹住。
如同海面上盛开的一朵火莲花。
周围还有几艘护航的船只,上面的人全都脸色骤变,十分慌乱地想要组织营救。
但一切都已经晚了。
被烈焰吞噬的大船在海面上缓缓沉没,船上的人,无一幸免。
而这个试炼幻境中的齐朝,却在这场大火中,浴火重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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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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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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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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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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