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呼。”
“呼。”
北国凛冬所特有的朔风尖锐地呼啸,于寒夜之下肆无忌惮的野蛮冲撞,在某一瞬,勐地拍击在窗户玻璃上,发出急促而又遽然的闷响。
“彭彭。”
“彭彭。”
坐在床头的黄弈忽地转过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严丝合缝的窗帘,脸上不多的血色可见的迅速褪去。
她胖乎乎的助理端着水杯走了过来,杯子盛着半杯暗红色的混浊液体,道:“姐,没那么烫啦,你快趁热喝了吧,喝了就能退烧啦。”
黄弈眼睛仍一眨不眨地盯着窗户的方向,低声道:“你,你去拉开窗帘。”
助理听着她语气的当中的不安,安慰道:“姐,真的什么也没有的,你现在就是有点发烧,把药喝了,睡一觉,等烧退了就能好啦。”
黄弈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过了水杯,感觉有点烫,因此并没有立刻喝下去,而是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回想着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一切。
在过去,她和徐容没有任何交集,她刚红的时候,徐容还是个半大孩子,等徐容走红,她已经沦为娱乐圈的边缘人物。
待她再次翻红,徐容却成了影视行业一个特殊的存在,相比于前两年,他的作品数量暴减,但每一部作品都能掀起巨大的热度,收视率和口碑打遍同时段无敌手,仅仅三年的时间就完成了偶像到顶级演员的华丽转变。
但也仅限于此,在进组之前,她对他的了解也仅限于朋友聚会的时候八卦、传闻。
可是在进组的第一天,她就忍不住开始讨厌他。
太特么能装了!
一个电视剧演员,哪来的资格在杜导面前装大尾巴狼?!
她承认,徐容的确取得了一点成绩,在内地有一定的观众基础,可是那点成绩又怎么能、怎么敢和香港着名导演杜其峰相提并论?
而且最为可笑的是,徐容竟然还自以为是的领着一帮人和杜其峰导演对抗?
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她冷眼旁观着事件的发展,并且早早的便预料到,徐容必然要栽跟头,而且还会栽一个大跟头。
过去并非没有内地的当红艺人倚仗着取得的一点小成绩,沾沾自喜、洋洋自得,殊不知那点成绩在人家眼里根本就算不上什么,而且无一例外,他们都遭受到了巨大打击。
她一直认为,内地是比不了香港的,无论技术、文化等等各个方面,内地影视人在香港同行面前,要保持谦卑的、仰视的心态去学习,而非班门弄斧、夜郎自大。
只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不仅剧组的工作人员莫名其妙地向徐容低了头,后来就连杜其峰,对于徐容提出的每一个意见,都会慎之又慎地考虑。
最让她意难平的是昨天晚上的一幕。
她和香港演员一起出去吃饭回来,恰巧在走廊当中碰到迎面走来的徐容。
她本以为徐容会主动避让,这是起码的规矩,徐容作为一个内地演员,没有不给香港同行让路的道理。
可是出乎她的预料,在迎面走近的刹那,自打头的林樰、姜浩文开始,前方的几人全停下了脚步,一边笑着徐老师长徐老师短,一边自觉地侧过身子,给徐容让开了路。
而徐容如同视察一般,没有丝毫的意外,轻笑着、含湖着,迈着不疾不徐的步子,点着头从几人身前走过。
当时因为香港演员全都让开,她也下意识做出了同样的动作,但是回了房间之后,她越想越后悔,越想越愤满。
凭什么徐容敢让香港演员让路?
凭什么他把别人给他让路当作理所当然?
凭什么他不卑躬屈膝?
凭什么?
凭什么?
凭什么?
诸多疑问一直盘旋在她的脑海当中,剧组工作人员的奉承、杜其峰的忌惮、香港演员的讨好,对于这一切,她想不通,到底凭什么?
凭什么她都快跪到了地上,人家都不拿正眼瞧自己,反而一个个却对他们爱搭不理的徐容客客气气以至于恭维。
对比之下,徐容的存在是如此的刺目以至于锥心刺骨,显得她好似一个下贱的女人,而且还是脱光了衣服乞求怜爱,得到的却是冷漠回应的下贱女人。
可是过去大家都在这么做,难道自己有错吗?
没有!
她没有错,错的是没有跪下的徐容!
所以,他该死,因为他不死,才显得自己简直一文不值!
今天早上,她做了一个决定,在实施之前,她也有过犹豫,因为她也担心压制不了徐容。
可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而且徐容不过一个电视剧演员,虽然有点名气,但终归不过一个电视剧演员。
闻着水杯之中感冒灵的刺鼻气味,她彻底被恐惧所淹没,因为自从决定实施开始没多久,她就发觉四肢酸软、浑身无力。
她知道,自己被反噬了。
“彭彭。”
“彭彭。”
窗户忽地又发出两声急促的闷响,似乎,正有人在外面用力拍击玻璃。
可是房间所在的楼层是六楼。
黄弈勐地一个激灵,手指紧紧地捏着水杯,俩眼直勾勾地盯着窗户,同时催促着助理:“快,快去把窗帘拉开。”
助理脸上的轻松缓缓褪去,她望着眼底溢满了恐惧的黄弈,哪怕房间内亮如白昼,哪怕窗外的呼啸愈发尖锐,却仍难以抵消她心中逐渐生出的不安。
她知道,黄弈的养了个脏东西。
在黄弈认知当中,那是对她事业有帮助的宝物,但是于她而言,那就是一件脏东西,一件想起来就总觉得膈应的脏东西。
她的文化水平不高,对于这些向来保持着敬畏,几分钟之前她还只以为黄弈感染了流感,可是瞧着黄弈恐惧的模样,她心中渐渐生出了某种怀疑。
她试探着问道:“姐,你是不是让它,做了什么事儿?”
黄弈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我,让她去压制徐容。”
助理懵了,压制徐容,这得多大的野心啊这?
请的时候,她是跟着一起的,她记得那位大师清清楚楚的说过,不要随意支使它做事,尤其是针对一些贵人。
作为内地新生代演员的代表人物,徐容无疑是那位大师口中的贵人。
而且她听人私下里八卦过,徐容在这方面,很有可能是个大家。
她坐在了黄弈旁边,不大确定地道:“姐,我以前听过一个传闻。”
“什么传闻?”
“就是有人说,徐容在那方面很厉害。”
“那方面?”
助理摇了摇头,脸色严肃地道:“不是,是那方面。”
黄弈恍忽了下,她明白了助理的意思,可是这个传闻,她今天还是第一次听说。
“彭彭。”
“彭彭。”
房间内的静谧乍然被拍击窗户的闷响冲破,房间内的两人同时发出一声尖叫,助理一把抄起了旁边的遥控器当作武器,盯着窗户道:“姐,别怕,别怕,是风,是风,什么也没有,什么都没有,肯定是风。”
她死死地握着遥控器,小心翼翼地走到窗户边,而后以鱼死网破的心态一把扯开了窗帘。
“哗啦。”
窗户的玻璃上,清晰地映照着两个人影。
一个用被子裹得只露出了脑袋,另外一个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
“啊。”
尖锐的喊声再次响起。
只不过意识到是自己的影子之后,两人的尖叫声戛然而止。
而与此同时,房门忽地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伴随着敲门声的,还有杜其峰关切的声音:“黄弈,黄弈,没事儿吧?”
听到杜其峰的喊声,黄弈和助理同时吁了口气,助理迅速地跑去开了门:“杜导,你快来看看......”
在助理去开门的同时,黄弈也一把掀开了被子,迅速从床上跳下,趿拉着拖鞋跟到了门口。
她怕助理丢下她跑了。
只是来到门口,看到门外站在杜其峰一侧的徐容,瞧着他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她只觉背上一瞬间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鸡皮疙瘩不可抑制地起满了全身。
此时,她彻底相信了刚才助理提及的传言。
杜其峰打量着黄弈惨白的脸色,颇为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病啦?”
刚才徐容送来了一盒雪茄,聊了一会儿之后,他胸中的闷气消了大半,可总觉得不痛快,于是就提议去楼下喝点,一边喝一边聊。
助理忐忑地打量着二人,道:“黄弈姐可能碰到......”
黄弈迅速打断了助理的话,勉强挤出一丝牵强的笑容,道:“没什么,就是感冒了有点发热,让导演,和徐老师担......”
助理见黄弈打断了自己的话,忙让开了位置,让黄弈直面门外的二人。
只是她这么一让,却彻底将徐容暴露在了黄弈的眼前,黄弈瞧着面皮僵硬的好似石头,一双眼睛却诡异地打量着自己的徐容,眼前不由的恍忽了下,仿佛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顿时天旋地转、站立不稳。
在开门的一瞬间,徐容就发现了黄弈的状态有点不正常,她的嘴唇干裂,脸上几乎不见丁点血色,尽管大多数女艺人都是如此,但她的精气神跟熬了几个大夜似的。
大多数艺人,尤其是女艺人,为了上镜之后呈现最完美的一面,平时都会刻意控制身材,每天只摄入少量的食物,有的甚至动不动就节食21天、一个月,仅仅依靠酵素维持着生存所需要的营养,瘦倒是瘦了,上镜时也足够好看,可是却也导致了绝大部分人营养都不太均衡。
最让他感到不解的是,从黄弈闪躲的视线当中,他发现,黄弈似乎有点,怕自己。
黄弈的助理一直留意着她的状态,见她有晕倒的趋势,忙搀着了她。
“姐,你没事吧?”
“没事儿,就是感冒了,喝了药就好。”尽管黄弈摆着手,可是无论是杜其峰还是徐容,都没听她说什么。
徐容立刻拿出了手机,拨通的王晖的电话:“王主任,你带着司机开一辆车在门口等着,黄弈老师不舒服,需要马上去医院。”
将手机收了,徐容一边伸手去扶黄弈,一边对她的助理道:“把她的外套......”www.xiumb.com
“别碰我!”
在徐容碰到黄弈胳膊的一瞬间,她如同一只炸毛的猫一般,声嘶力竭地尖叫了起来。
徐容皱着眉头退开了一步,疑惑地打量着她,他扶她是因为作为资方代表,他必须尽可能把所有的耽误拍摄、浪费预算的可能性降到最低,至于对黄弈个人的观感,之前是讨厌,但是自从知道她养那玩意之后,他连讨厌都懒得讨厌了。
一个对自身极度缺乏自信,无条件崇尚香港的女人,想收拾她,他自己上手也许要废点手脚,可是只要对郑宝瑞、罗金福、姜浩文等人表达下对她的不满,简直不要太容易。
讨厌这么一个人,实在浪费感情。
况且,对于她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更是半点也不信,马列毛不语怪力乱神!
杜其峰诧异地望着徐容,他完全没想到黄弈竟然对徐容有那么大的反应,只是碰了一下就有情绪崩溃的架势。
一瞬间,他脑海当中想过无数中可能,因为除了一段刻骨铭心而又狗血之极的琼瑶剧之外,他实在想不出其他的原因。
“请你离我远一点好嘛?”黄弈被助理抱着,蹲在地上蜷缩着轻微战栗的身体,以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道。
杜其峰懵了,从黄弈的声音当中,他推翻了之前的所有的猜测,因为他发现,黄弈的一切表现都在透露着一件事,她在害怕徐容。
“对不起,徐老师,黄弈姐她,她,她没休息好,实在对不起。”
徐容低头瞧了瞧黄弈,冲着杜其峰点了点头,道:“那我先去看看车准备好没,你们扶着她下去吧。”
医院的走廊当中,杜其峰陷入了迷惘当中,黄弈没什么事儿,只是发烧,可是她的精神状态,让他总觉得有点不大对劲儿。
她竟然提出了换掉徐容的要求!
他有点不能理解,到底是谁给黄弈的勇气,把投资方的股东换掉。
在业内,资方又被叫做金主爸爸。
纠结了半天之后,他拨通了徐容的电话,他总感觉,俩人之间有什么他所不了解的事情。
徐容听到杜其峰的转述,同样半天没缓过劲儿来,黄弈,要求杜其峰把自己这个男一换掉???
原因他不想去深究,但是既然杜其峰把电话打了过来,他总得有个交待,道:“按照以前的规矩,合拍片的男一是香港演员,女一是内地演员,我也了解,因为我的原因杜导在香港很难做,这样吧,如果她再整什么幺蛾子,这次我做主,杜导可以让你觉得合适的女演员出演女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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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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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
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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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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