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鸿运还在考虑接下来的对策时,亲信再度递过来一封有着火漆的信件。
严茂青的信?
李鸿运不由得有些紧张起来。
因为他之前的行为,虽然没有直接倒戈、捅严茂青一刀,但阻止了宁知府毁堤,让严茂青吞并田地、收敛盐税的事没能成功,而且错过端午汛之后,此事就再也不可能以天灾上报,等于是倒戈了一半。
虽然李鸿运扮演的林襄敏在皇帝面前为严茂青遮掩了,但这种遮掩其实意义不大。
那么此时严茂青的来信,会说些什么呢?
是兴师问罪?破口大骂?痛斥他是个忘恩负义之徒?
还是假装无事发生过,甚至好言好语、希望能够争取林襄敏这个看起来是在左右摇摆的中间派?
按照剧情的发展,有皇帝出面,此时东南荡寇的军需应该已经就位。
在这个节骨眼上,严茂青的这封密信绝对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过场,而是一定与之后的游戏内容有着很深的牵扯。
李鸿运打发走亲信后,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将信上的火漆拆开。
然而让他感到十分意外的是,这信上竟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贼,不可不剿,也不可尽剿。
“贼寇荡平之日,大祸临头之时。”
没有攀扯交情、没有破口大骂,只有这么简简单单、意思明确的两句话。
仅仅两句话,就让李鸿运看到了严茂青这个老谋深算、冰冷无情的政治家的模样。
只谈利弊,不论感情。
而这两句话,也如同一根锋利的针,瞬间点破了林总督此时的困境。
李鸿运的双眼不由得微微睁大:“这……
“原来林总督真正要做出决断的时候,并非找宁知府要两份口供的时候,而是现在??”
虽然只有短短的两句话,却让李鸿运的心中生出许多波澜。
之前与之后的许多情节,全都串了起来。
就在这时,亲信再度禀报:“督堂大人,徐先生求见。”
李鸿运不由得一愣。
徐先生?
那不就是之前自己扮演的那个幕僚吗?
只是没想到此时身份互换,自己变成了林总督,而那个幕僚则是重新回归游戏中原住民的状态。
“让他进来吧。”
李鸿运知道,按照设定,这位幕僚心思敏捷、十分聪明,而且可以说是林襄敏最为信任的人。此时让他来帮忙分析一下局势,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片刻之后,徐先生来到内堂,见礼之后坐下。
“督堂大人,听说邓将军操练的新军已经具备了不错的战力,研发的新式军械也已经整备全军。
“看来,与贼寇决战、攻克蒲宁港,就在近期了吧。”
李鸿运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徐先生稍微顿了顿,又说道:“不知京城那边,可曾来过消息?”
李鸿运沉默片刻:“严阁老刚刚来了一封密信。”
徐先生的表情并不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如果不出我所料的话……督堂大人,这密信上说的,多半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之类。
“更准确一点,那就是四个字。
“养寇自重!”
李鸿运轻轻地叹了口气:“正是如此。不知徐先生有何见解?”
徐先生认真地说道:“督堂大人,严阁老所言非虚。到了现在,您实际上也只有这一种选择。
“您能在东南不倒,严阁老也不会倒;而反过来,只有严阁老不倒,您才能不倒。
“而这一切的紧要关节,就在于荡寇。
“若是只关系到功名利禄,那督堂大人自然可以问心无愧、一往无前,可若是……关系到身家性命呢?”
李鸿运深吸一口气,陷入了沉默。
作为一名玩家,作为知道了结局的扮演者,他当然很清楚地知道林襄敏最后做出的选择,也知道这个选择是对的。
但此时,当他真的扮演林襄敏、将自己代入到这种困局中的时候,却发现这种决定是如此的艰难。
之前,他为了打破困局、能够在三方角力的朝堂找到突破口、获得进京面圣的机会,行了一步险棋。
那就是准备了两份口供,用其中一份口供骗过了孙芳华,也骗过了顾清章。
顾清章以为林襄敏会将这份“严党指使毁堤淹田”的口供呈交给皇帝,所以才认为时机已到、向严茂青发动猛攻。
可却没想到,林襄敏最后呈上去的,却是另一份口供!
严党长出了一口气,皇帝见到矛盾没有激化也很满意,但顾清章肯定十分的不满意。
因为他这样老谋深算的人,被耍了,而且林襄敏的手段可以说是十分卑劣。
这样一来,林襄敏等于是把顾阁老给得罪死了,原本勉强还有一点点合作的可能性,现在也完全断绝。
同时,林襄敏坏了严党毁堤淹田的好事,在严党那边也已经变成了时刻被提防的边缘人物,严茂青怎么想的暂且不说,严党上上下下,也都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至于皇帝……
或许皇帝因此对林襄敏有了一些好感,但皇帝从来也不会死保某个臣子。一旦严党被彻底打垮,上上下下必然被连根拔起,皇帝也不可能为了一个林襄敏打破政治斗争的潜规则,强行将他保下来。
毕竟,可用之人多得是,林襄敏也并非不可替代。
唯有一点,就是荡寇。
如果贼寇仍在,贸然换掉林襄敏有可能造成东南荡寇的大局崩塌,这是皇帝尤其不愿意见到的。
可一旦贼寇被彻底剿灭,那么林襄敏这个总督,也就可有可无了。
所以,严茂青和徐先生都敏锐地看出了此时的局势:如果贼寇还在,那么林襄敏这个总督就不会动,严党虽然被打压,但由于林襄敏的关系,也绝对不会被连根拔起;
如果贼寇不在了,那么林襄敏这个总督也就可有可无,皇帝早就存了换掉严党的心思,正好可以就此将顾清章抬上来。而顾清章一旦成为首辅,必然会对整个严党进行清算,林襄敏当然也不能幸免。xǐυmь.℃òm
到时候,恐怕罢官免职都已经是一种奢望了。
所以最后还是落在“养寇自重”四个字上。
严茂青说“贼不可不剿,也不可尽剿”,意思就是说让林襄敏不断地讨伐贼寇,斩首报捷,显得东南不可一日没有他,但同时,又不能将贼寇彻底消灭,让朝廷始终都不能换人。
只有这样,才能保他无恙。
表面上看这只是个权宜之计,但实际上,拖字诀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因为拖下去就可能会有转机,而不拖的话立刻就要完蛋。
一直拖,甚至一直拖死顾清章、从封疆大吏拖成内阁重臣,也不是不可能。
只不过是付出沿海无数百姓的生命以及国库无数的钱粮作为代价罢了。
最终的抉择,摆在李鸿运的面前。
沉默许久之后,李鸿运说道:“徐先生。
“读书人做事,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内不愧心。为了我一人的功名利禄,要让东南百姓饱受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之苦,我做不到。
“后世骂我是贪官也好,蠢材也罢,那都无所谓,我本来也没那么计较生前身后名。
“煌煌史册,总会给我一个恰当的评价。”
徐先生的脸上露出惋惜的神色,但也没有再说什么。
“督堂大人,请多保重!”
徐先生说完,起身告辞。
李鸿运则是再度将亲信叫来:“命令邓将军即刻进兵,攻下蒲宁港,让这些贼寇全都有来无回!”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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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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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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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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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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