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几秒钟,仍没听到人说话,徐容轻轻地松了口气,道:“没有的话......”
“徐院。”一道底气似乎不太足的声音在人群后方响起,而到了后半截似乎下定了决心,话说的利落了许多,“有一件事我不太能够理解。”
徐容听到对方对自己的称呼,就预料到这是一道送分题,等他在角落当中寻找到声音的来源,认出了说话之人,心中愈发笃定。
说话的是瘦长脸、卷发的中年男人,下颌蓄着一撮胡子。
赵立新远远望着徐容,神情严肃地道:“徐老师,我记得在这场报告会之前,您说是为了宣传6月15日上映的《毒战》才做的这场报告,可是纵然《毒战》的票房达到十亿,这场报告会的价值也将是《毒战》的千倍、万倍,您作为当代的戏剧大师,不觉得您的说法是本末倒置吗?不为自身的行为感到羞愧吗?”
徐容听着赵立新看似尖锐的问题,多多少少的有点惊讶。
赵力新在中戏的一众教师当中向来特立独行,对于这种下属,他既不过分关注,也不过分冷落,搞艺术的,大家都觉得自己比较特殊,有点个性很正常。
可是赵立新今天这个马屁拍的却很顺当,一来高度赞扬了他的学术成果,二来给了他一个向公众解释的机会。
而且还是用一种“批评”的方式。
不少人闻言,不由纷纷侧目,向赵立新投去诧异的目光。
在全国观众当面拍领导的马屁?
徐容向赵立新投去了赞赏的目光,并非因为对方的马屁而生出赏识之意,而是觉得对方和高云翔类似,在某些特殊的场合能够发挥特殊的作用。
在他的感受,赵立新的马屁拍的不够自然,也不够高端,仍有相当大的进步空间,若是易地而处,他不仅不会让他人闻出马屁的味道,而且还会把马屁拍出礼花弹的形式并点缀着彩虹的色彩。
徐容面对赵立新的批评,笑着道:“于我自身,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演员,我为我自己创作的作品感到自豪,也希望每一个人都能观看并喜欢我的作品,如果我自己都不认可我自己的作品,凭什么让别人认可?!”
赵立新听到徐容的回答,表情霎时间红了个通透,羞愧地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明天《毒战》首映,我一定带着我的学生去观摩学习。”
礼堂内,在赵立新的带动下,礼堂内响起了响亮的掌声。
“哗哗哗。”
“天呢,徐容也太帅了吧!”
“对啊,如果自己都不认可自己的作品,凭什么让别人认可呢?”
“哇塞,好帅,这就是大师的魅力吗?!”
“不,这是中戏副院长的魅力!”
“卧槽,完蛋,又要写心得!
!”
“写心得的那个,不会是这个拍马屁的学生吧?”
报告会结束后,小张同学开着车,宋佚坐在副驾驶,唯独徐容一个人坐在后排。
“小张...”
“我在开车,你不要跟我说话!”小张同学直截了当地将他的后半截话堵了回去。
车内突然莫名其妙的安静。
徐容抿了一口水,望着前边正襟危坐的宋佚,道:“小宋,院里最近收到了不少讲学的邀请,我这段时间比较忙,抽不出时间,回头你替我去吧?”
在他的视线当中,宋佚的身体在他喊“小宋”时候似乎僵了一瞬,而后极慢极慢地扭过头,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望着他:“我,去讲学?”
“对啊,你都听我讲那么多遍,而且你是我带的第一个学生,以后要是有国内外院团或者院校的邀请,都让你去。”徐容将水杯盖子拧上了,“等会儿吃过饭我还得去国京参加节目碰头会,晚上还要出席《毒战》的首映礼,一天天忙的跟陀螺似的,哪有时间去讲学?!”
“我,我......”
徐容看着话都说不利索的宋佚,笑着宽慰道:“你要对自己自信一些,咱们是演员,怎么可以怕见人、怕登台呢?”
宋佚瞧着徐容不像开玩笑的模样,小脸紧绷着,悄悄地瞥了一眼小张姐,发现她一言不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地开着车。
她不是怕见人,而是真不会。
截止到目前,对于徐容创立的表演体系的学习,她仍停留在学习“气”、“精”、“精气”及“阴阳”这些看上去差不多的哲学概念以及其间相互联系的阶段。
宋佚和徐容对视五六秒钟,试探着问道:“要不,你现在把我逐出师门?”
】
徐容给她气笑了:“你能不能出息一点?”
“我,我已经很努力在学了。”宋佚也意识到了徐容的失望,不敢再看他,“那,那你要非让我去,也不是不行,我就把今天你讲的给他们背一遍。”
“哈哈哈。”
小张同学率先绷不住笑了,道:“他跟你开玩笑呢,看你把吓的。”
“哎呀,徐老师你好讨厌呀!”徐容也哈哈笑着,但是他真没跟宋佚开玩笑。
他也知道宋佚尽力了,但是她的成长速度实在太慢了。
或者说她18-22岁的四年过的太开心了,这四年应当是人一生中当中学习力最为旺盛的四年,既没那么多的琐事,精力、记忆力等各项身体机能也都处于旺盛状态,但她荒废了。
如果宋佚玩命的练习四年,再结合实践夯实各项基本功,哪还用得着跑那么久的龙套?
可是荒废了就是荒废了,以人生理机能的不可逆性为参照,时间和时间之间是不对等的,18-22岁的四年荒废,在22岁之后,也许她要花费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去弥补。
在宋佚因为徐容的失望而感到愧疚的同时,另外一群人也陷入了愧疚当中。
“首先,作为负责人,我要检讨,这一关徐老师帮咱们挺过去了,可是如果每一次都需要徐老师帮忙才能度过难关,我们还有什么价值?”靳芳芳视线扫过会议室内的所有人,见无人与自己对视,批评也恰到好处的点到为止,“希望我们引以为戒。”
相比于徐容一直刻意营造距离感、神秘感的普罗大众,他们对徐容更加熟悉,在大众眼中,徐容是演员、巨星乃至艺术家,但于他们而言,只是一个看上去什么也不管,但是实质是给他们发工资的老板。
停顿了几秒钟后,靳芳芳语气舒缓了许多,道:“目前网络上的舆论热度大家都看到了,接下来《毒战》能不能保持,就要依靠我们的共同努力。”
“我来布置一下接下来各个阶段的工作,明天的首映仪式上杜其峰会宣布‘要求电影只上映15天’,而你们要做的是从明天起让全网讨论‘上映15天’这一概念,为什么要求只上映15天,因为是《毒战》是国产电影,而且还是小众的国产电影,更是不受市场欢迎的致敬人民卫士的小众国产电影,而根据往年的市场数据,国人更喜欢看7月上映的国外大片。”
王亚芹疑惑地望着靳芳芳,问道:“芳芳姐,我们这么做不就相当于,主动投降了吗?”
“投降?”靳芳芳轻轻地摇着头,“你喜欢听流行的口水歌还是小众的民谣?”
张琳也笑着补充道:“一部只上映15天的国产电影,你难道就不想看看吗?不要觉得饥饿营销只手机品牌能用。”
靳芳芳总结道:“有时间了多看看书,在传播学当中,这叫做议程设置,即我们不能左右观众的想法,但是可以控制观众想什么,这个策略一部分针对具有叛逆思维的大众,另一个目的则是《毒战》打上一个最显眼的标签,15天的标签。”
靳芳芳顿了顿,接续道:“第二阶段,也就是从6月18日开始,要逐步凸显《毒战》‘小众电影,大师作品’的标签,到6月22日一步一步形成席卷全网口碑浪潮。”
王亚芹心里一下又生出了许多疑惑,转头一想自己初中学历,本来就没文化,也就不怕别人嘲笑自己没文化,于是问道:“这个,内在逻辑是什么啊?”
张琳见王亚芹投来的疑惑的目光,道:“在传播学当中有一门理论做沉默的螺旋理论,即人们在表达自己想法和观点的时候,如果看到自己赞同的观点受到广泛欢迎,就会积极参与进来,这类观点就会越发大胆地发表和扩散,而发觉某一观点无人或很少有人理会,即使自己赞同它,也会保持沉默,意见一方的沉默造成另一方意见的增势,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一方的声音越来越强大,另一方越来越沉默下去的螺旋发展过程。”
“而‘小众’和‘大师’又是明显对立的噱头。”
靳芳芳等张琳给王亚芹解释完了,道:“第三个阶段,也就是7月1日欧美电影开始上映后,我们的宣传策略立刻就要转变为‘《毒战》对人性、善恶的思考、启发’标签,同时揭示把欧美电影的奶头乐产品本质。”
张琳犹豫了一下,提出了异议,问道:“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激起喜剧电影人的不满,他们也是奶头乐理论的践行者。”
注意到王亚芹、李亘以及张扬等人迷惑的神情,张琳解释道:“奶头乐是由美国前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布热津斯基提出来的理论,指生产力的不断提升伴随着竞争加剧,世界上80%的人口将被边缘化,他们不必也无法参与产品的生产和服务,同时80%的财富掌握在另外20%的人手中,为了安慰社会中‘被遗弃’的人,避免阶层冲突,方法之一就是让企业大批量制造‘奶头’——让令人沉迷的消遣娱乐和充满感官刺激的产品,如网络、影视、游戏等等,令其沉浸在‘快乐’中不知不觉丧失对现实问题的思考能力。”
李亘听着靳芳芳的安排,只觉得自身过去对“电影”这一艺术形式的认知实在太过狭隘,他不清楚《毒战》是如何立项、筹备、审批、制作的,但是仅仅从他所参与的拍摄、宣发两个过程,他逐渐意识到一部真正的好作品,绝不是一个水平高的导演拿着一个好剧本拉一批好演员就能完成的。
这是一系列相当复杂的生产工序,一旦任何一环出现差错,都可能导致电影胎死腹中。
“我们现在可没有正儿八经的喜剧,真正的喜剧,从来不是单纯的为了让人笑。”靳芳芳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个专业的电影方面的专家,“好了,具体执行张琳你负责,各位,这是我们第一次发行电影,希望大家打起精神,迎来开门红。”
“哗哗哗。”
《毒战》的营销团队士气高昂,《画皮2》的气氛却稍显沉默。
杨真鉴看着近乎徐容屠版的全网热搜排行榜,只觉得手脚冰凉。
作为营销方面的行家,他哪还不清楚徐容在做什么,徐容抛弃了一切花里胡哨的营销手段,以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方式将自身的品牌效应放大到了极致。xǐυmь.℃òm
因为其策略过于简单、直接,唯一的解决方案就是竖立与之对等的品牌,但是《画皮2》没有任何一个点可以达到能够与徐容分庭抗礼的“极致效应”。
陈国富用纸巾擦着眼镜,过了一会儿,他将擦的不太干净的眼镜压在鼻梁上,道:“按照现在的情形发展下去,我们只能寄希望杜其峰对于内地市场水土不服。”
杨真鉴摇了摇头:“不可能的,徐容是老监制了,很熟悉内地观众的喜好。”
陈国富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话,徐容几乎从未担任任何影视作品的监制一职,但事实如何,在作为同行都明白。
“要不,我们稍微遏制一下?”
杨真鉴听着陈国富冷不丁的提议,勐地一个激灵,转过头和陈国富对视着。
过了几秒钟,陈国富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我开玩笑的。”
陈国富提出的“遏制”是指通过海量的水军、媒体、自媒体、影视评论人,进行反面营销,拉低《毒战》的口碑,这在电影市场上不多见,但也偶有发生,尤其是对于投资方实力一般的影视作品,好片能砸成平庸之作,一般的片能砸成烂片。
但也会结大仇。
沉默的螺旋理论无论是作为正面引导还是反面打压,都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陈国富04年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到大陆,之后凭借执导《风声》一举奠定其商业片大导地位,对内地影视行业也有一定的了解。
他不怕得罪刘燕名,过去海润是民营电视剧行业的龙头,可是如今,其既没能守住电视剧市场的份额,在电影市场也表现平平。
可对徐容这个行业狠人,他心里有点发憷。
有张记中的前车之鉴,他十分确定徐容的报复来临时,王氏兄弟肯定毫不犹豫地把自己抛弃。
可是投降认输同样不是他的风格,他拿手指重重地敲着桌面,道:“把人都喊过来,开会。”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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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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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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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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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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