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京师城外的区域并不算很大,但却汇聚了将近四五十万大军。
齐金两国的全部精锐,全都汇聚于此!
说此战将决定齐金两国未来百年的国运,这绝不是一句虚言。
这其中,金人的精锐大约有十五万,剩下的都是齐军。
只不过齐军的数量虽多,但其中有大量的勤王军,本身并不是什么精锐之师。盛太祖真正能指望跟金人硬碰硬的,也就只有手中的这支西军。
而西军,是不能分散的。
分兵是大忌,兵力一单分散,就很容易被敌方各个击破。尤其是面对如此顽强的金军,更是不能冒这个险。
于是,在这一战中,齐军面临的最大的问题是:如何能将金兵留下?
这些金人已经决定抛弃抢夺来的财货、辎重,又选择了一支较为薄弱的勤王军猛攻。而盛太祖和刘法亲率的西军又不可能背后长了翅膀,直接飞过去堵住。
衔尾追击,能取得多大的战果,那就不好说了。
……
“王将军!金人!金人杀过来了!”
王建雄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起身,此时的他已经好几天都没有脱下甲胄。
此时他手上,有原本八千人的勤王军,以及后来西军征调过来的两千人。
加在一起,不过万人之数。
不过王建雄已经带着这些人几次去支援其他的友军,也与金兵打过几仗。
只是金兵真的主动进攻这里,还是第一次。
因为王建雄所驻扎的是一处不甚起眼的小土丘,旁边有一条小径,比官道狭窄不少。
虽然也可供军队通行,但大量的辎重却难以快速运输过去。
齐朝京师所处的位置是一望无际的平原,虽然依靠黄河、有着宽阔的护城河,但周边并无什么特别险要的地形。
金人之所以驻扎在牟驼岗,也仅仅是因为这个小土坡算是周边的一个制高点,而且水草丰茂,适合喂马。
而除了牟驼岗这个最大的土丘之外,附近还有大小土丘一百余处,王建雄所在的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土丘。
高坡、小径,共同构成了一处战略要地。琇書蛧
王建雄快步走出营寨,骑上战马向下看去。
而后,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如此多的金兵!
之前他虽然也跟金人打过几仗,但都是作为协防去支援友军的。而且,金人前面几次的进攻,主攻方向是北方,离王建雄这里很远。
而在王建雄周边的这些金兵,大部分都是在试探薄弱处,也并没有真的将大量精锐士兵全都集中起来,非要打开一个破口不可。
而现在,漫山遍野的金兵正在扑过来!
密密麻麻,一望无际,目光所及之处几乎全都是人,而且一个个凶神恶煞,手中拿着各种武器杀气腾腾,为首的都是骑着高头大马、身披甲胄的骑兵,明显是将这里作为主攻方向了。
王建雄瞬间心中一凉。
我这么倒霉?
他本来以为金人多半会继续选择北方的官道作为突破口,毕竟那里最为宽敞,足以让金人把辎重全都运走。
可现在看来,显然是因为那边的三万勤王军太强硬了,金人尝试着啃了几次都没有啃下来,为了避免腹背受敌、被西军猛攻,所以才转变了进攻的方向,想以最快的速度突围!
手下的士兵,已经有不少人在微微颤抖。
他们是打过金人,可跟现在这种情况不可同日而语。
谁都看得出来,留在这里,就只有死路一条啊!
然而刚有人想提议撤走,却看到王建雄脸色铁青地抽出战刀。
“刘将军说了,不计一切代价,守住一个时辰!
“我们若是放跑了金人,让所有将士这一个月的努力白费,那我们就是千古罪人,要在史书上遗臭万年的!
“敢后退者,军法处置,杀无赦!”
看着王建雄有些扭曲的面孔,这些兵卒们也明白了,此战是不可能退了。
守住一个时辰……
没人知道能不能做到,即便他们已经围绕着这个小土丘和小径构筑了一些防御工事,但金人的数量毕竟太多了,而且冲锋在前的全都百战精锐。
但现在,也只有以这种信念为支撑,咬牙坚持下去了!
……
与此同时,刘法也骑着战马,紧紧地跟在樊存的身后。
他们正率领西军精锐,猛攻牟驼岗上负责殿后的金兵,想要尽可能地将金兵杀穿!
完颜盛当然料到了西军会追击,所以刻意留下精锐来阻截。
而双方拼的,就只是时间。
如果金人先一步冲破了包围圈,那么就可以从容退走,就算西军再怎么继续猛追,造成了一定的杀伤,也很难再取得什么决定性的战果。
可如果西军能先一步捅穿金人的后军,而金人还未能突破齐军的包围……那么这支金兵全军覆没,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负责断后的是完颜贤,也是完颜盛的心腹大将,以后被封为盖天大王。
他已经无数次跟齐军打过交道,而以往的每一次,几乎都是以金人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但这次,情况却有些不同。
他发现这些齐军的战斗力简直不要太离谱,一个个都跟不要命一样往前冲,哪怕前面已经死伤枕籍,也毫不退缩!
很快,完颜贤就找到了原因。
因为那个金盔金甲、在阵前连续挑了几名金人骑兵的猛将,正是齐朝的当今皇帝,曾经的郓王!
完颜贤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齐人的皇帝……真的御驾亲征了?!”
其实在之前,就已经有种种迹象表明,西军的军营中,有一位地位比刘法更高的人坐镇。
可是金人始终都不愿相信,那就是齐朝皇帝。
因为在他们看来,齐朝皇帝根本没道理亲临前线,更没道理有如此绝妙的军事才能。
但现在,亲眼见到齐朝皇帝真的披挂上阵,真的展现出一骑当千的恐怖武力值,金人才终于不得不信了。
而连日以来,接连受挫所积累的恐惧,更是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所有金兵的身上。
士气此消彼长之下,齐军又怎么可能不拼死作战?
毕竟皇帝都在这里!
刘法更是不甘落后,身上虽然已经被金人的箭矢快要射程刺猬,但身披重甲的他却仍旧没什么大碍,还是在拼命往前冲。
战马战死,那就再抢一匹马。
总之,这些西军的精锐士兵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想要往前冲,而根本不在乎前面到底还有多少敌人!
这其中,不仅是御驾亲征所带来的士气提升,也不仅是赏罚分明所带来的战心凝聚,更重要的是,他们作为齐朝的武人,要出一口气。
被皇帝打压、被文官打压、被金人屠戮……
而现在,他们要推翻自己身上压着的三座山,要在这位新皇的带领下,向着金人复仇!
“完颜贤!纳命来!”
刘法怒喝一声,一夹马腹挺枪而前,直扑完颜贤。
而在他的身边,亲兵则是同样拼死往前掩护,硬是挤进金人的军阵之中。
长枪、弯刀纷纷招呼过来,刘法只是用手中的长枪拨打威胁最大的,而后一刻不停地往前冲去,对着完颜贤就是一枪!
完颜贤手中的长枪把刘法的长枪拨开,大声喊到:“围住他!杀了他!”
其实,作为金人的将领,完颜贤的枪法和骑术都是很强的。若是在其他时候,他或许会直接上前跟刘法来一场堂堂正正的单挑,然后将刘法挑于马下。
但现在,他怂了。
因为双方的士气已经失衡,而完颜贤也已经心中没底。万一有个差池,就是瞬间崩盘的局面,所以完颜贤不敢赌。
然而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侧翼似乎也骚动了起来。
等他勉强架开刘法的长枪,转头看去的时候,只看到一身金甲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差点晃瞎了他的眼睛。
而后,一支长枪在猝不及防间刺了过来,从他两肋的甲胄缝隙处刺入!
强大的冲击力从枪尖传来,将他挑落马下!
樊存震声大喊:“冲进去!让金人片甲不留!”
……
哪怕是西军中最底层的普通小兵,也都已经杀红了眼。
在金人后军的主将完颜贤被皇帝挑落马下之后,这些士兵的士气已经来到了一个无比高涨的地步。
而负责殿后的金兵,已经完全支撑不住了。
在混乱、溃败和杀戮中,西军的先锋部队闯入了牟驼岗。
一名小卒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上的甲胄已经有了几处被砍斫撕裂变形的地方,其中也隐隐透出血迹。
但他却丝毫都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只觉得握刀的手正在充血,有一种微微酸麻肿胀的兴奋感。
刀尖仍旧在滴落血迹。
他这一生杀的金人,都没有这一仗杀的多!
“这就是金人的营寨吗?
“这就是金人在京师城中掳掠金银财货和妇女之后,囤积的地方吗?”
金人的营寨就在牟驼岗上,整个延展开来。
这还是齐朝的士兵第一次进入金人营寨的内部。
在以往,他们甚至没有远远看一眼的资格。
然而就在穿越金人营寨的时候,这名小卒却突然看到了一些东西。
一些让他暂时忘记了金兵,有些移不开眼的东西。
几个大箱子被堆在一旁,箱盖打开,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这显然是金人没来得及带走的。
这其中有不少的金银珠宝和字画,很显然,相较于必须带走的军粮和更加贵重的物品,它们是被迫放弃的那一部分。
这名小卒的眼眶,有些发红。
他知道,这里面随便抓一把,都够他未来十几年的军俸了。
他快步走到箱子跟钱,想要在其中翻找。
然而就在这时,一杆长枪从侧面横扫过来,重重地抽在了他的身上!
小卒被拍得七荤八素,被抽中的后背更是火辣辣地疼痛。
他怒而转身:“谁!”
但下一秒钟,森然的枪尖指着他的胸口,小卒瞬间懵了。
“陛,陛下……”
樊存冷然道:“这些财物,打赢之后皆会论功行赏,全部赐给将士!
“现在,敢私下掳掠财物者,军法从事!杀无赦!
“还不滚?”
小卒瞬间醒悟过来,赶忙跪在地上匆忙磕了个头:“感谢陛下不杀之恩!”
说罢,他再也不敢看地上的那些珍宝,快步向前冲去。
再往前,更多的诱惑出现在将士们面前。
金人掳掠来的大量金银财帛、古玩字画、各类物资,还有掳掠来的妇女,有很大一部分都无法带走,全都扔在了军营中,以及从军营出去的路上。
要说齐军士兵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都是最基层的大头兵,何时见过这么多的好东西?
但在军法队的监视下,在看到那些偷拿财物的士兵真的被斩首之后,大部分齐军还是咬着牙越过了这些,不管不顾地继续往前冲过去。
樊存则是继续向前,他也很难控制住这些士兵完全不为财货动心,军法队也不可能一个不漏地把偷拿财物的士兵全都杀掉,但这些事情可以秋后算账,此时更重要的,自然还是继续追击金军。
此时已经快要离开金人营寨的范围,而前方的战斗还在持续。
完颜贤虽然已经死了,金人的后军也已经陷入崩溃,但零星的金兵却还在负隅顽抗。
而且越往前追,遇到的金兵就越多。
不得不说,此时这些金人的战斗意志,确实比齐军要强得多。
但对于盛太祖来说,此时大势已成,再强的战斗意志,也都已经不起作用了。
但是……又跑了一阵,前方突然变得拥挤起来。
樊存不由得眉头一皱。
进攻受挫了?
难道金人不只是让一个完颜贤殿后,还有其他负责在后方堵截的精锐?
然而他骑着战马闯入人群中,却并未看到什么金人的精锐,反而是大量齐军停止追击,面面相觑,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樊存不由得脸色一沉:“怎么停下来了?”
一名小卒有些磕绊地说道:“陛下,那……”
他似乎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抬手指了指前方。
樊存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发现前方有一小撮金兵。
这些金兵的数量并不算多,正常来说,西军的先锋早就可以碾过去了。
然而此时,这些金兵的手上,却抓着一名身穿龙袍的人质。
正是在樊存带领西军来到之前,就已经进入金营成为人质的齐英宗。
此时的齐英宗,脸色不是很好看,很显然,他在金营中没少吃苦头。
但即便如此,即便成为了人质,他的脸上却还是露出一丝喜色。
因为他觉得,自己肯定是要得救了!
“皇弟,竟然真是你?
“你果然来救朕了!
“快,快让这些兵卒退下,等这些金人成功离开,便会将朕放回去了!你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这段时间,齐英宗的心情也如同过山车一般,经历过太多的跌宕起伏。
在他进入金营之后没几天,就已经后悔了。
因为这次金人并没有像之前一样对他礼遇有加然后放回去,反而是将他软禁了起来。
在软弱无力地抗议过之后,齐英宗很快就无奈地接受了这个事实,并不断地向城中发去诏书,让官员们掳掠财物和妇女,送入金营。
刚开始,一切都还很顺利。
齐英宗还觉得,或许达成了金人的要求,自己就还有回去的机会。
但很快,前来索要诏书的金人,表情不再和善,反而变得暴躁。
再后来,金人压根不要他的诏书了。
后来齐英宗才从看守他的金兵口中得知,郓王进城了。现在城中,已经不认他这个皇帝的诏书了。
这让齐英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
乱臣贼子!
现在,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变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在金营,是爹不疼妈不爱的孤儿了。
随着双方的战事不断升级,金人对他这个齐朝皇帝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看。只不过考虑到他或许还有些用处,所以才没有对他动辄打骂或者直接杀掉。
而现在,金人已经打算退去,也终于认识到齐人是彻底不打算要这个皇帝了。
于是,齐英宗也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只是这些殿后的金兵认为他或许要会有些用处,想尝试着用这位先皇来挡住齐军。
而齐英宗,还真的挺配合他们。
因为在齐英宗看来,齐军既然已经胜了,金人既然已经要撤兵了,那就没必要再追击。大家开开心心地回到京师,继续过自己的日子不好吗?
他满心欢喜地觉得,郓王虽然已经谋篡了他的皇位,但碍于手足兄弟之情,总还是要救下他这个皇兄的。
然而,他只看到眼前的郓王沉默片刻,然后对着身旁的西军说了几句话。
声音并不算很高,所以没有听得真切。
这些士兵们似乎也在犹豫,但很快,他们还是动了起来。
是要退兵放我们走了吗?
齐英宗有些惊喜。
他知道自己作为人质,是这支金兵的救命稻草。只有等这支金兵逃到安全的地方,自己才有可能被释放。但不管怎么说,多半还是会被释放的。
只是紧接着,他却看到这些西军精锐排成整齐的队列,纷纷举起了手上的神臂弓。
……
“神臂弓手,列阵!”
樊存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马,从旁边的侍从手上接过神臂弓。
神臂弓是偏架弩,而且因为磅数太大,所以需要用脚上限,没办法在马上使用。
“吱吱吱……”
弓弦发出声响,樊存将开好的神臂弓举起,对准前方。
自从穿越过来之后,他用这幅身体南征北战打了不少的仗,平时也没少进行锻炼,所以身体素质相比最开始那个弱鸡,已经有了很大的提升。
现在不论是骑马冲杀还是张弓搭箭,都已经不在话下。
其他的士兵,自然也都看着皇帝。
皇帝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皇帝让搭弓上弦,他们就搭弓上弦。
皇帝举起神臂弓对着前方,他们也就纷纷举起弓,对着前方。
但接下来……
士兵们都有些不敢想象。
齐英宗也不敢想象。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你们,你们要干什么!皇弟!你快让他们停下来!”
樊存面无表情地说道:“放箭!”
说罢,他直接扣动扳机!
“嗡”的一声,神臂弓的弩箭离弦,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齐英宗飞了过去!
这些金兵显然也愣住了,完全没想到,对方不仅没有因为这名人质而有任何的犹豫,反而……直接对着人质出手了?
其实这些金兵此时已经基本上走投无路,四面都已经被齐军包围,他们被落在后面,想要杀出去已经不可能了,要么做俘虏,要么就是绑着齐英宗做人质,或许还会被放走。
但现在,他们最后的幻想也破灭了。
“噗”的一声,神臂弓正中齐英宗的胸口。
神臂弓本就是当今时代,甚至后世中威力也最为强大的一种弓弩,近距离使用甚至可以穿透铁浮屠的重甲,更何况齐英宗根本没穿甲胄。
这支弩箭不仅射入了他的胸口,甚至还直接透体而过,在他的胸口留下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紧接着,万箭齐发!
大量的神臂弓射出弩箭,如雨般落下。
这些金兵瞬间崩溃,他们本来以为自己博得了一线生机,可现在,却只能哀嚎着、痛骂着,被漫天的箭雨给射成了筛子。
齐军中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那位先皇,就这么死在了乱箭之下……
这事,有点不太好评价。
虽然这些士兵都对这位齐英宗恨之入骨,但真看到他像条死狗一样地倒在地上、口吐鲜血,却还是有些心情复杂。
而樊存则是丝毫没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愣着干什么?继续追!
“不管金人用什么人要挟你们,一概不管,杀无赦!
“从进金营那一刻开始,他们就已经是死人了!”
樊存再度翻身上马,直接策马从齐英宗的尸体上踩了过去。
而这些聚集起来的士兵们也终于反应过来,齐刷刷地迈动步伐跟在樊存的身后。
没再去看倒在地上的齐英宗一眼。
而此时的齐英宗,身上插着数支箭矢,双眼仍旧圆睁着,似乎还无法相信临死前看到的一切。
……
“该死,还是被金人突围了吗……”
刘法浑身浴血,骑着战马来到这处小土丘。
地上满是尸体。
在最高处的尸体中,刘法找到了奄奄一息的王建雄。
他的身上插着好几根箭矢,手中的长刀也已经砍得卷了刃,但还是死死地握在手中。
“刘将军……我撑住了……一个……时辰……”
王建雄的眼中,有自豪,也有不甘。
虽然他手下的万余名士兵都在浴血奋战,虽然周边的勤王军也在拼命赶来,但最终还是未能拦住金人,被他们给突围了。
而从刘法的状况来看,西军也已经在拼尽全力地攻击金人的后军,一路拼杀至此,竭尽全力。
只是终究,还是差了一点。
这也没办法,毕竟那是金人的十五万大军。
困兽犹斗,更何况是这些百战的金兵。
刘法握着王建雄的手:“对不起,王将军……你撑住了一个时辰,但我终究还是没能在一个时辰之内赶到……”
王建雄微微摇头。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刘法身后响起。
“刘将军,还没有结束。”
刘法回头一看,只见金甲沾满了鲜血的皇帝正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远处金人逃走的方向。
“朕说了,三日不解甲!
“少一个时辰,都不算数!
“传令,西军和勤王军的所有将士,给我追!”
……
在靖平之变中,齐朝战败后,以齐英宗、唐钦和张静邦为首的统治阶层,变成了金人的傀儡,对京师的百姓肆意搜刮,造成了如同人间炼狱版的景象。
而这些事情,在正史中都被简单带过。
唯独在《靖平纪闻》中,却详细地记载了下来。
这本书以一个小人物的视角来叙事历史,虽然没有署名,但作者当时就在京师之中,亲历了这场大事件。
据后世考证,此人的作者可能是当时的一名太学生,那时候他尚未进入官僚阶层,所以几次上书朝廷,都是石沉大海。
在这个历史切片中,《靖平纪闻》前面部分的记录,与历史上的原文完全一致。
十一月十七日,金军侦查渡过黄河。
二十日,金军抵达岑桥驿。
二十七日,金军抵达京师近郊。
闰十一月二十五日,六甲神兵出城,金军成功登城,烧毁城门,但不敢下城。
二十八日,公开讲和,京师百姓捐献财物犒赏金军以求罢兵。
三十日,齐英宗前往金营议和,初二方回。
直到靖平二年正月初十,整整月余的时间,齐英宗都在搜刮城中财物、妇女送入金营,以求罢兵。
而在初十当天,齐英宗再度进入金营。但这次,他一去不回,只是不断地传来消息,要求城内继续筹备金银布帛。
然而,后面的记载,开始与真实的历史变得大相径庭。
靖平二年正月十四,郓王带领西军精锐赶到,金人退兵至牟驼岗,郓王进入京师,杀宰执唐钦,即位称帝。
正月十七,罢免宰执张静邦,召太学生入宫批阅奏章,兴大狱,杀朝中奸佞,尽皆斩首弃市。
二月十九,与金人对峙了月余的西军发起攻击,大捷,金人退回牟驼岗。
二月二十三,金人向北突围,被勤王军阻拦,西军猛攻,金人不得已撤回。
三月二十八,被困住月余的金兵数次尝试突围均未能成功,不得已抛弃掳掠来的辎重物资,再度突围。
三日后,金军撤退至岑桥驿,连续三天逃亡,损失过半,士气几乎全面崩溃。
又三日,金军撤退至黄河南岸,仓促渡河,淹死者不计其数。
巧合的是,在真实的历史中,金人同样是三月二十八日撤兵。
只不过在撤兵之前,他们整整索要了数月的财物,吃得盆满钵满,又将齐朝的皇室贵族全都掳走。
而在三月初七,他们还派了五十人入城册立张静邦为帝。
二十八日撤军之后,金兵优哉游哉,驱赶着从城中掳掠来的百姓,慢悠悠地往北境折返。一路上,没有受到任何的阻拦。
由于大量被掳掠来的妇女都只是步行,所以走得并不快,十日才走到岑桥驿。
不得不说,在这个历史切片中,金人的潜能被大大地激发了。
齐军整整三日不眠不休的追击,让金人爆发出极限潜能,三天内就跑到了岑桥驿。
甚至比他们来的时候还要更快。
……
完颜盛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为什么齐军会像疯了一样,紧追不放!
在最初,金人边战边退,整整打了四五个时辰,才觉得总算是安全了。
然而,筋疲力尽的金兵才刚刚停下准备休息、吃饭,齐军又杀到了。
金人只能再打、再退。
混乱之中,金人损失惨重。完颜盛收拢残部继续逃,两个时辰之后,再度停下来休息。
因为在他们看来,齐军已经不眠不休地几乎打了一天一夜,他们也该歇歇吧?
然而连煮饭的锅都还没架好,齐军又到了!
就这样,完颜盛越是觉得齐军不可能再来,齐军就偏偏又追了上来!
没有任何一名金兵能够想清楚这到底是为什么。
要知道,十个月前他们第一次围攻齐朝京师的时候,临走时一直退到黄河,京师城外的那些勤王军也都连个屁都没敢放。
可这次,这些齐军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不需要吃饭和休息,就是不管不顾地往前冲!
而更让完颜盛感到震惊的是,每次战斗,他都能看到冲锋在前的刘法,以及……那个穿着金甲的齐朝皇帝。
三日,退到岑桥驿。
又三日,退到黄河南岸。
此时的金兵,已经是惶惶若丧家之犬。别说是粮草辎重,就连完颜盛身边的精锐亲卫,也都损失了不知多少。
大部分队伍,都已经重新整编了数次,甚至都没有整编的机会,就只能像是乌合之众一样仓皇地裹挟着,向北逃命。
原本兵临城下的十五万大军,此时到了黄河南岸,勉强还剩五万有余。
可即便是这五万,齐军似乎也没有打算给他们剩下!
在最初的三日不解甲之后,齐军已经到了极限,不得已扎营休息。而金人,却也跑不动了,同样获得了短暂的休息时间。
而在樊存和刘法睡醒了之后,就再度带着士兵追了过来,一直追到黄河南岸。
金人本就没有多少船只,在齐军的猛追之下,被留在南岸的金兵要么被杀,要么被驱赶到河水中,淹死了不计其数。
而完颜盛,最终只带着两万多的残兵,仓皇退回黄河北岸,继续向着金国的国境逃窜。
而此战,被称为“靖平大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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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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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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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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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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