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朝之前,已经有十三个王朝在这里建都。
梁朝时,洛阳作为东都,可以说是全国最为重要的两个城市之一,是当时文明城市的最高点。
只是在梁朝末期的战乱之后,洛阳遭到毁灭性破坏,昔日的辉煌一去不返。
齐朝时,洛阳不断恢复,繁华之势又反超了长安,被齐朝定为陪都,地位仅次于京师,尚在北方重镇大名府之上。
而在此时此刻,洛阳又变成了齐朝的元老旧臣与理学名士的聚集地。
其他的旧党成员大多也都围绕于此,定期举办文会、畅谈国事。
文君实在洛阳修书的私家园林叫做“独乐园”,占地二十亩。
在齐朝时,洛阳园林极盛,公认为天下之最。此时的洛阳作为古帝都,本有先朝遗俗,又有山川气候之美,再加上贵臣巨室聚集于此,自然是园林之风盛行。
夏日的洛阳酷热难耐,文君实为了修书,常常闷在小屋中,全身大汗淋漓。于是他又请人在屋中挖掘深坑,砌成阴凉的地下室,点燃油灯、埋头著述。
按照史料记载,文君实就在这个地下凉洞中度过了十几个炎夏。
只是此时移居洛阳的文君实,却也并没有闭目塞听,而是始终与旧党中人保持着联系。
不论是定期举办的文会还是时常有人登门拜访,都让文君实能够第一时间获知朝堂上或是新法执行中的消息。
“文御史好雅兴啊。”
文君实笔落未停,但仅凭声音也能知道来人是谁,回应道:“韩知府不去推行新法,却三番五次地来我这贬谪旧臣家中,是为何啊?”
之前的文君实是右谏议大夫,但后来由于新法推行,他已经决定自居洛阳修书,绝口不提政事,任职西京留司御史台。
而来拜访的此人,则是此时新党中的一个关键人物,河南府的知府,韩确。
此时的韩确微微一笑:“文御史学识渊博、才智过人,本官心向往之,见贤思齐,顺便也与文御史分享一下变法过程中的心得。”m.xiumb.com
文君实哂笑一声,不予置评。
只是他的思路被打断之后,书也有点写不下去了,把笔放在一旁,然后说道:“五月了,青苗法也该贷请秋料了吧。”
韩确点头:“前日里贷请秋料的农户名录已经确定。想不到文谏议对新法的内容倒是颇为了解。”
文君实微微摇头:“害民之法,焉能不察?怕是尔等官员为了推行新法,征敛民财,多有摊派,才放下去如此之多的青苗贷吧。”
韩确笑了笑:“文御史多虑了,这个真没有。青苗法规定,青苗贷完全自愿,又岂会摊牌。”
文君实看了看他,一副“你在装什么外宾”的表情。
齐朝的这些官员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
韩确似乎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文御史,确有几个州县的知州、知县强行摊派青苗贷,我已经上禀朝廷,将他们一撸到底了。
“杀鸡儆猴之后,其他的州县想来也会被震慑。”
文君实冷然一笑:“王相不会同意你的上奏。”
韩确开心地笑了笑:“文御史猜错了,本官上疏之后,王相已经第一时间批复,全都照本官的建议执行。
“被贬谪、罢免的知州、知县,已经找其他的缺员补上。毕竟我齐朝最不缺的,就是官员。”
文君实愣住了,随即他又转而拿起笔:“韩知府休要诓骗我,我虽然闲居著述,却并未昏聩。
“韩知府若是跑来一趟特为消遣我,便请回吧。”
韩确哈哈一笑:“文御史何出此言?本官待人一向是以诚为本,岂会诓骗。若是文御史不信,派人去查一查青苗法在民间的名声,自然也就知道本官说的是否真实了。
“文御史继续修书,本官先告辞了。”
韩确溜达着离开了。
文君实虽然拿着笔装作要继续修书的样子,可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放下笔。
此时他心中全都是韩确说的那些关于新法的事情,哪还有心思修书。
对于新法,文君实当然有自己的论断。
他认为,新法推行到最后一定会变成害民之法。
一来他认为天下之财有定数,不在民则在官,青苗贷要增加国库收入,就必然要损害民财;
二来他心里也清楚齐朝的这些官员是什么尿性,王文川确实在地方上搞新法试点很成功,但这些官员中又有几个王文川?就算韩确是,那其他的知府呢?知府底下的知州、知县呢?
三来,他也清楚王文川是个什么样的人。此时的新党,根本就没有那么多可用之人,所以对官员的任免,肯定带有很强的随意性,对于征敛民财的行为,多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韩确跟他说的这些,完全把他之前的判断,全都给推翻了!
韩确竟然能约束手下的知州、知县,全都严格执行青苗法,民众自愿,绝不摊牌?
而且,他要罢免这些官员,换上其他的官员,王文川竟然查都不查,立刻就同意了?
什么天方夜谭!
韩确此人,文君实有所了解。
他是因为支持新法而光速提拔上来的,在文君实眼中,虽然不算是完全的钻营小人,但相比于王文川的品德和能力,那是差得远了。
这样的人,为了自己的升迁,纵容手下的知州、知县强行摊派青苗法、给自己增加业绩才是合理行为。
怎么反而像是王文川附体一样,竟然能不折不扣地执行新法?
王文川对他的完全信任就更离谱了。
因为这些光速提拔上来的官员是什么德性,王文川也是清楚的。万一韩确是为了搞朋党,要在西京河南府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才提交了这些人事任免呢?
王文川远在朝堂,几乎不可能查清楚被韩确罢免、提拔的这批官员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更好的处理方式,必然是只批一部分,而另一部搁置。
除非有确实的证据或者非罢免不可的理由,否则王文川不会这么干脆利落地批准。
作为宰执,王文川怎么可能将整个西京河南府的人事任免权,全都放心地下放给韩确?
这简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看韩确这信心满满的样子,又不像是在无聊地诓骗自己、拿自己寻开心。
想到这里,文君实立刻将手下人喊来,让他们去联络各地的旧党,打探消息。
确定一下韩确说的,到底是不是实情。
……
离开文君实的独乐园,陆恒心情不错。
看到这位旧党重臣懵逼的样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这次终极试炼,他附身的是西京河南府的知府韩确。
原本的韩确,确实是新党中的一个变数,他本身并不完全支持新法,而是将新法作为自己高升的途径。
但现在陆恒穿越后的韩确,就完全不同了。
其他穿越到这些官员身上的玩家,基本上也都和陆恒一样。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像王文川之前做知县时一样,不折不扣地执行新法!
这些玩家都已经在之前的模拟试炼中经过了千锤百炼,早就在朝堂上扮演王文川主持过变法,此时下放到地方,等于是杀鸡用牛刀。
这些基层官员的弯弯绕绕,他们可太清楚了。
毕竟之前扮演王文川的时候,差点没被这些基层官员的阳奉阴违和唱歪经给气得吐血。
所以,但凡手下的知州、知县搞事,他们都能很快发现,并用雷霆手段给收拾掉。
齐朝本就冗官,所以等候闲职的官员多得是,大不了就换一批。
而且,玩家扮演这些官员,天生就自带两个巨大优势。
第一,玩家并无任何利益相关,他们既不指望着新法升迁,也不担心新法损害自家地主的利益,所以能够如同机器一般,严格执行。
第二,玩家彼此之间是绝对的互相信任。所以陆恒想罢免、提拔哪些官员,只要提交上去,王文川都会第一时间批准;楚歌扮演的王文川想做什么事情,上交给皇帝,孟原也都会第一时间批准。
这两点,历史上的那些官员是绝对做不到的。
于是,玩家们的群体穿越,直接就将整个齐朝的朝堂从上到下打造成了铁板一块,甚至形成了一个近似于唯一的意志。
新法,自然也能够按照原本的构想,几乎是不折不扣地执行了下去。
就算偶尔有原住民地方官搞事,玩家们也能很快发现并严厉纠正,让新法被唱歪经、变成害民属性的情况降到最低。
当然,缺少了那些强行摊派和高利贷,青苗法和免役法的收入肯定都会相应地降低。
但对于玩家们来说这无所谓,因为这样明显更加可持续一些。
只要民间对于新法逐渐接受,那么新法就能得到农民的支持,有了这个庞大的利益群体支撑,新法就能更长久地支撑下去。
除此之外,也要考虑到生产力发展过程中,对国家财政收入的提升。
新法中的农田水利法,是用青苗贷的利钱去兴修水利,发展农业。
文君实认为天下之财有定数,这显然是错误的。虽然古代的生产力发展十分缓慢,但垦荒、灌溉,人口数量和农田不断增多,天下之财也是在不断增加的。
陆恒相信,只要过了三五年,整个齐朝应该能在他们这批官员的整治下变得焕然一新。
不知道到时候,文君实的脸上会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呢?
莫名地还有点小期待呢。
……
眨眼之间,三年过去了。
一辆马车,停在洛阳附近州县的一处农田。
“老爷,我们到了。”
车夫掀开车帘,文君实从马车上下来,看向一望无际的农田。
此时正是初春,庄稼的长势喜人,几名农夫正在田间挥汗如雨,忙着除草、灌溉。
车夫来到田间,给其中的一名农夫塞了几枚铜板,将他喊了过来。
“我家老爷要问你几句话。”
农夫并不知道文君实的身份,但看这位老爷服饰华美、气度不凡,就知道多半是位官员,赶忙十分恭敬地说道:“官人请问。”
文君实沉吟片刻,问道:“听说,你的这几亩田地,全都用了青苗贷?”
农夫点头:“是啊。”
文君实皱眉:“青苗贷利息二分,已是高利,官吏必然会强行摊派、提高利率,到时这利钱你还得起?”
农夫有些错愕:“官人何出此言?
“利息二分,岂能算是高利?若是向富户借贷,恐怕最少也要七八分了!
“这青苗贷是小民自愿贷的,否则青黄不接、无种下地,一旦绝收,小民岂不是只能将田产典当、沦为佃农?
“至于利钱,托拗相公的福,今年风调雨顺,上交赋税、还了青苗贷、交了免役钱之后,应该还能剩下不少口粮。
“若是没有新法的青苗贷,小民就只能去借富户的高利贷,到时候即便农田丰收,怕是最终也要落个典当田产的下场了。
“更何况拗相公用青苗贷的钱修建水利,小民的农田也得到灌溉,收的粮食也多了。”
文君实仍旧不信:“可若是遇上灾荒之年,又如何?”
农夫更疑惑了:“若是灾荒之年,青苗贷可视情况延期或全免啊,就与原本的常平仓救济相似。官人难道不知?”
这次轮到文君实懵逼了。
因为按照这名农夫的说法,新法竟然真的不折不扣地执行下去了?而且当地的农户竟然还颇为感激?
这合理吗?
倒是一直闭门著述的文君实,反而显得有点跟不上时代了。
文君实沉默许久,最终回到马车上,对车夫说道:“去下一个地方。”
他不信,还要再多看几处农田,再从其他旧党官员那里获得更多信息,才能最终相信。
……
天空中风卷云飞,光阴流转。
在齐朝的土地上,数十名实权官员所全心全意推行的新法,正在轰轰烈烈地进行中。
最开始的时候,民间还多有担忧,对新法颇为抗拒。
一方面,这些农夫很清楚官员的尿性,一听说新法,本能地就联想到了这是要增加一种新的赋税,天然地就有所排斥。
这是农户在过去漫长的被统治生涯中,所积累的朴素经验。
另一方面,那些富户和旧党的官员,也在不断制造舆论、抨击新法,不断地给新法抹黑,进一步强化了农户的这种担忧。
但很快,这批新党的官员就用实际行动,打消了农户的诸多顾虑。
年息二分不变?不摊牌?严厉惩治歪曲新法的地方官?还能用三年时间逐渐被民户所支持?
每一件事情在文君实看来,都是天方夜谭。
但这件事情还真就如此离奇的执行下去了。
虽然中间也发生了一些反弹,但很快在皇帝和王文川的联合压制之下,这些反弹立刻被清算,手段之烈,前所未有。
而更让这些旧党官员感到气愤的是,皇帝似乎真的当了甩手掌柜。
不管他们如何上疏抨击新法,弹劾王文川,皇帝就一个反应:朕没看见!
上的奏折,皇帝似乎压根就没看;朝堂上,也根本没有旧党的发言机会,每次都是王文川假模假式地做一番汇报之后,皇帝就摆摆手觉得很无聊地散朝了。
虽然旧党的官员都很希望“圣天子垂拱而治”,但……也不是这么个垂拱法啊!
这岂不是将朝政,全都交给王文川那个奸佞吗?皇帝就啥都不管了?
不怕党争吗?不怕被架空吗?
旧党官员气得大骂,弹劾王文川奸相误国,但最终的结果是,皇帝像看白痴一样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赶出了朝堂。
五年时间,种种变革有条不紊地进行。
玩家们先是从上到下控制了所有的实权官职,然后用三年的时间推行青苗法、免役法,并整顿地方吏治,初步在民众中建立起了对新法的信任。
而后,推行官制改革,裁汰冗官,并进一步推行新法,在全国各地兴修水利、丈量土地。
到了第五年,席卷整个大名府的旱灾来临,由于玩家们已经提前做好了准备,灾民被赈济,没有造成太大的动乱。
而后,丈量土地逐渐完成,富家大户私吞的土地被吐出来,为朝廷增加了新的税源,国库为之充盈。
在推行新法的同时,工部也在不断地革新装备。
虞稼轩更是一早就被重用,奉命筹建飞虎军,任何要求,朝廷都加以满足,甚至还将工部研发出的新装备,也全都用来武装飞虎军。
……
十年时间,眨眼而过。
在历史切片中,玩家们只需要去处理一些关键环节,所以时间流逝得飞快。
以至于很多玩家都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时候,牛渚之战已经到来了。
视野中的白雾散去之后,玩家们已经整整齐齐地来到了牛渚矶。
只不过他们中,只有少数人是武将打扮,而其他的人,仍旧是文官。
穿着文官的袍服,在牛渚矶这一岸的一处山头。
居高临下,可以将整个战场的情况尽收眼底。
就连孟原这个皇帝,也都到场了。
此时的牛渚矶,可以说是热闹非常。后方有齐军大营,而在高处则是有特意修建的行营,旌旗飘飘,还有大型的遮阳伞,十分惬意。
孟原扮演的皇帝就在行营中的麾盖下乘凉,一边跟扮演王文川的楚歌吃着水果,一边等待着牛渚之战的开始。
至于扮演其他官员的玩家们,此时也整整齐齐地坐好,准备大戏开场。
至于李鸿运、赵海平、樊存等扮演武将的玩家,则是在紧锣密鼓地备战。
齐军水师的大船上,满满地装上了精锐兵卒。
孟原远眺对方金兵的营地,发现这些被妖魔附身的金兵已经在四下走动,似乎随时都可能登船渡江。
“再确认一下,这个地方确定不会被对方的投石机砸到是吧?”孟原问道。
一旁扮演工部尚书的崔火旺点头:“是的,绝对超出射程。”
孟原这才放心地又坐了回去。
如果整个齐朝的权力中枢因为在牛渚矶的战场外围围观,结果被金兵一个投石机给团灭了,那就太搞笑了。
“虞将军的飞虎军怎么还没到?文君实也没到?”楚歌扮演的王文川问道。
旁边的玩家回答道:“刚刚到了,虞将军正在整军备战。”
楚歌放下心来:“好,那就耐心等着开战吧。对了,把文君实他们全都带过来,已经给他们留了最佳的观景位置。”
过了没多久,文君实等一种旧党老臣,面如死灰地被带了上来。
“官家,你想要臣死尽可以直说,没必要如此戏弄臣下,更没有必要亲自以身犯险!”
文君实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情绪显然也不是太好。
在文君实的视角中,自己今天,基本上是离死不远了。
这个历史切片中,由于是将两个不同时空的历史人物给揉合在了一起,所以整个时空也变得错乱。
事实上,文君实死亡的那年金国还未建立,而且有趣的是,金国从皇帝到大臣都十分仰慕文君实。
所以,文君实被带到牛渚矶,并亲自观摩齐军与金兵交战,这已经是错乱了三个不同的时期。
但扭曲后的历史切片有极强的自我纠正能力,可以自然地弥合这些谬误。
所以,在文君实的认识中,他只知道金国举兵七十万大举南侵,一路势如破竹,来到牛渚矶。
而牛渚矶这边原本的守军将领望风而逃,眼瞅着金兵就要毫无阻碍地渡河。
但这个时候,皇帝却突然提前派人将他和分散在全国各地的旧党全都给“请”了过来,说是要到前线观战。
这是观战还是送死?
虽然历史切片并未补全太多细节,但此时文君实的脑海中,对金人的残暴和强大战力也都有了很深的了解。在他看来,此时就靠着手上的这点人跟金兵交战,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更何况皇帝和王文川这两个人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根筋抽了,竟然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就算了,竟然还没带多少人,只带了之前训练的一支飞虎军和一些水师……
文君实面如死灰,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大概齐朝亡国,就在今日了吧!
虽然他的书还没修完,但此时却要被迫以身殉国,还是变相被蠢皇帝给害死的,心中不免有了悲戚之情。
但此时同在行营中的其他新党官员,则是有说有笑,就像是准备看戏一样,完全没有任何的压力。
这十年间,文君实也不断地从各种渠道,获知新法的消息。
他无数次地质疑这些消息的真实性,可不论是他向自己绝对信任的故旧询问,还是亲自去田间地头问那些挥汗如雨耕作的老农,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新法很受农户的欢迎,并且确实为国库增加了大量的财富!
所受损的,只是地主与士大夫而已。
文君实想不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更想不通,既然齐朝蒸蒸日上,为什么这些官员还有皇帝,要主动跑来牛渚矶自寻死路。
“金兵渡河了!”
有人喊了一声。
众人纷纷向远方看去,只见几艘金兵的大船已经乘风破浪,向着对岸开了过来。
这些大船上,显然都装满了满满的金兵,一旦放他们到了陆地上,齐军几乎不会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文君实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王文川。
金兵的大船已经开到江心了。
文君实看了看皇帝,又看了看王文川。
金兵的大船已经快登岸了。
牛渚矶之所以成为自古以来的兵家必争之地,正是因为此处江面较窄,水急山陡,易守难攻,就像是长江边的一道天然长城。
在文君实看来,想要击败金军,最佳的办法显然是“击其半渡”,趁着金兵尚未渡过长江,利用齐朝的水军优势对其迎头痛击。
这样一来,即便少出船只能够抵达对岸,也会被齐军轻易消灭。
可在场的人,从皇帝到大臣再到下方的兵卒,竟然全都无动于衷?
文君实再也忍不住了:“官家,奸臣误国!金兵即将渡过长江,我军水师为何还不出动?
“王相,你饱读经史,难道连击其半渡的道理也不懂吗?”
王文川微微一笑:“文御史,不要着急,耐心看着便是。”
文君实气鼓鼓地又坐回去了。
很快,金兵的第一批大船即将靠岸,但齐军这边的水师,却仍旧远远地看着,根本没有任何上前拦截的打算。
岸这边的齐军,倒是动了起来。
只不过他们并未在岸边列出方阵,反而是拖着一些用布料盖着的不明物体来到江边,各自寻找合适的位置,并开始搬运一个个木箱。
这些盖着布的物品一字排开,在岸边形成了一个完整的阵列。
文君实隐约透过布料下方的形状对这些东西有了猜测,不由得心中一凉。
这不就是霹雳炮吗?
可是霹雳炮根本不能杀伤敌人,它的主要作用是在弹丸里塞石灰,等弹药爆破后漫天石灰飘洒,遮挡敌人的视野。
如果是在江面上,霹雳炮或许还有些用处,但此时金兵都快要登岸了,在岸边放一排霹雳炮,又有什么用呢?
文君实再度躺平等死。
然而,随着金兵的大船逐渐靠近,这些士兵们也终于揭开了大炮上面的布料。
文君实这才意识到,这些大炮的尺寸似乎比霹雳炮要大了很多,而且看起来很重,似乎是铸铁材料。
很快,大炮周围的兵卒开始忙碌起来,不断地向炮筒内装填火药,又将各种黑色的球状炮弹塞进去,耐心等待着命令。
“放!”
副将一声令下,士兵们齐刷刷地点燃引线。
片刻之后,震天动地的声音响彻整个牛渚矶!
在剧烈的爆炸中,一颗颗炮弹以极快的速度飞向金兵逐渐靠近的大船,而这些大船飘在江面上驶来,本就是非常明显的目标,大炮齐发的情况下,想打不中都很难。
因为距离比较远,而且炮弹的初速也比较快,所以文君实并没有真的看到炮弹飞出炮口的过程。
但他却看到了金兵的大船上木屑乱飞,似乎被某种东西给洞穿,砸出了一个大洞,船体也剧烈摇晃起来!
紧接着,船上的金兵开始慌乱起来,想要尝试着堵住破口。
但他们的努力注定是徒劳的,破口位置还是很快被江水灌入。
这样的一艘大船虽然仍在努力挣扎,但最终却还是没能靠岸,就已经沉没在茫茫江水之中。
船上的金兵只能选择跳水,但金兵本就不习水性,不论是跳水还是留在船上,最后的结局都是一样的。
文君实不由得身体前倾,看得有点呆住了。
作为文人,他其实没怎么看到过真实的战场。但史料读得多了,对于战场上的一些基本情况,也还是了解的。
而此时发生在他眼前的一切,却完全颠覆了他的认识。
但他没有时间思考,因为战斗仍旧没有结束。
在金兵大船在江面上被齐军的火炮击沉的同时,齐军的水师也已经渡过牛渚矶,往对岸穿插过去。
“砰!”
又是接连的几声炮响,文君实这才发现齐军的大船上竟然也有大炮,对着岸上射了几发之后,立刻将金兵打得四散奔逃。
而后,飞虎军才开始从这些大船上下来,从容不迫地登录。
看到这一幕,文君实又是心头一颤。
这是要做什么?
他本来以为,齐军是要仰仗大炮之利守住江面,只要让金兵的大船无法渡江,牛渚矶自然也就算守下来了。
可现在,齐军竟然主动登陆反攻?
难道皇帝和王文川他们,都不知道齐军的步兵,战斗力如何吗?
金军大营的上方,魔气环绕。
紧接着,金军的骑兵部队从军营中杀了出来!
如果是真实历史中的金军,此时被大炮轰击之后,很有可能要当场崩溃,吓得四散奔逃。
毕竟这种火炮在刚出现的时候,不仅杀伤力提升了一个档次,也附带着巨大的硝烟和声响。古人第一次看到,很有可能被吓一跳。
但此时的金兵是被妖魔强化过的,战斗意志极强,所以不仅没有被大炮吓退,反而集结了骑兵部队,扑向反过来登陆的齐军。
看到这些骑兵部队,旧党官员们再次心中一凉。
因为这正是金兵引以为傲的铁浮屠和拐子马!
在这个扭曲的历史切片中,旧党官员们也自动获得了这些知识,他们非常清楚这两种金兵引以为傲的精锐骑兵有着多么强大的杀伤力。
而齐军这边,贸然地反登陆也就罢了,竟然还用一群纯步兵下船?
众人仿佛已经预见到了这批可怜的步兵的下场。
毕竟在他们看来,齐朝的步兵倒也不是绝对不能打骑兵,但最好是穿着几十斤的步人甲。
否则骑兵一个冲锋,步兵就要被立刻碾碎了,根本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
如果是一般的骑兵,倒也还能打打,可铁浮屠全身都披着重甲,寻常的刀剑根本就等于是在挠痒痒,这怎么打?
更加作死的是,这群步兵竟然还在有条不紊地组成方阵,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朝着即将向他们发起冲锋的骑兵缓慢前进。
在前进的间隙中,这些人已经给手中的燧发枪上好了定装弹,并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而在另一边,虞稼轩带领的另一支飞虎军,也已经登岸。
此时的他骑着高头大马,全身披甲,看起来意气风发。
而在他身后,则是一支与铁浮屠类似的具装骑兵。
齐朝的铠甲技术一直都很先进,步人甲就是例证。但齐朝一直都比较缺马。
他手下的这支骑兵,是楚歌等玩家想方设法挤出来的,优中选优,可以说是掏空了齐朝的好几路军队的家底,才凑出这样一直骑兵队伍。
为此,虞稼轩日夜操练,深恐自己有负陛下厚望。
而此时在另一边登陆的那群排成整齐阵型的步兵,据他所知是另一名空降而来的飞虎军将领在操练。
操练的内容完全保密,所以他也并不知道这支飞虎军的战力如何。
此时看到他们竟然要以未曾披甲的步兵之躯直面铁浮屠的冲击,不免有些紧张。
虞稼轩并不知道,玩家们之所以花了那么大一笔钱给他搞出这样一支骑兵,单纯只是想看看他带着骑兵杀敌的英姿而已。
也可以说是,公款追星。
而秘密训练的这支燧发枪部队,才是玩家们真正的致胜王牌。
很快,全身冒着黑气的金军骑兵已经开始逼近!
铁浮屠在正中冲击,重甲骑士们已经准备好用皮索将战马相连,发起一次如铜墙铁壁般冲锋。
而拐子马则是已经迂回到两翼,准备与铁浮屠配合,一举将这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步兵部队给一口吃掉。
在这些金兵看来,这样的一支步兵,简直就是送上门来的肉。
既没有重甲,也没有神臂弓,更没有长枪或拒马。
这些齐军竟然只是手中拿着一根奇形怪状的类似于长矛的东西,就敢列成整齐队列来送?
此时的齐朝虽然已经有突火枪,但并未大规模用于跟金兵的作战。更何况突火枪与燧发枪之间,简直差了好几个时代,外形也完全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所以,这些金兵认不出来,是很正常的。
重量几乎达到半吨的钢铁巨兽已经准备开始冲锋,骑士们甩开皮索套到另外的骑士身上,隆隆的马蹄声让地面也开始震颤。
对于这些金兵来说,在水上输给齐朝并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但竟然有一支齐军的步兵敢于在地面上挑战金人的骑兵?
这绝对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他们相信,铁浮屠会毫不费力地碾碎任何挡在面前的齐军,就像之前的每一次战役。
只是这次,对面的齐军却整齐划一地举起了手中的燧发枪。
朝向这些铁浮屠的,是黑洞洞的枪口!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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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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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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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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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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