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山禁地。
上万武僧严防死守,任何外人靠近就是渎佛之罪。
佛洲律法中最重的就是渎佛,首犯烈火焚烧至魂飞魄散,其亲族贬为罪人,三代不得翻身。
罪人在佛洲的地位与猪狗牛羊,不受律法保护,其他阶层的人可以肆意欺辱,活着不比僧侣的鞋子值钱,如同生活在地狱的腐肉。
无需三代过去,罪人就会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比诛九族更甚!
这等恐怖的压迫之下,佛洲谁人敢不崇佛。
万佛寺就是极乐世界在人间的显化,信众靠近都需要跪行,哪有人敢冲击禁地。
武僧防备的并不是平民,而是其他佛土的僧人,因为禁地中封存的正是佛门至宝,菩提宝轮。当真让其他寺庙取走了,万佛寺失了镇压一切的根本,再难统领佛洲!
毕竟佛门内部也并非一体,分为禅宗、律宗、密宗等等流派。
末法之前有老祖镇压,余下诸派自是听命顺服,如今大家都是凡人,凭甚万佛寺就高人一等?
前些日。
寺中来了诸多高僧,正事还没谈,先举行了几场辩经。
佛门辩经分为文辩和武辩,大体就是嘴炮喷不过,便动手做过一场,拳头大的便是有理!
万佛寺执掌佛门底蕴,即使诸寺僧人暗中联手针对围攻,也稍稍胜过一筹。
“百年前万佛寺镇压群雄,五十年前独占魁首,现在勉强算是第一!”
长眉老僧面色悲苦,愈是临近寿元极限,愈发没有了年轻时佛法浩荡、光照四方的壮志,心中所想只有万佛寺地位安稳。
“佛洲已经稳固如磐石,为免佛门诸寺陷于内耗,只能向外传播我佛光辉……”
九洲划分并非无缘无故,而是两洲之间有群山万壑阻挡,即使距离最近的琼洲也不好大规模战争,反而派遣僧兵护卫、高僧传法的方式更容易化作佛国。
“琼洲自末法之后,雨水不畅,愈发苦寒衰落,不宜人居。”
“与之相比,云洲早有佛法根基,人口兴盛,合该为佛光照耀!”
今日清晨。
长眉老僧带着诸多高僧,来到后山禁地,经历数重明哨暗哨才到了菩提洞。
菩提洞位于山腰处,洞口有座青砖灰瓦独户小庙,历经风雨几经修缮,数百年前曾是妙善禅师潜修之所。
现在成了镇守菩提洞的僧人居所,抬眼瞥了眼长眉老僧,不见张口说话腹中传出声音。
“本空,为何又要动用佛门至宝?”
“回禀师叔,云洲为暴君肆虐,百姓苦不堪言。”
长眉老僧法号本空,双手合十躬身施礼说道:“弟子欲携至宝击杀,拯救万民于水火,如此,正是我佛光照九洲的机会。”
老僧身穿明黄僧衣,双臂垂膝如长臂猿猴,沉默半晌抓住身旁铁链。
手臂粗的铁链绷紧,另一头连着菩提洞铁门,两三尺厚的精钢铁门缓缓打开。
轰隆隆!
地面微微震动,缓缓露出黑黢黢洞口,阴风冷气喷涌而出,不似封存佛宝的圣地,反而像是邪恶张开了血盆大口。
老僧提醒道:“纵使有蕴养之法,时至今日,至宝也用不了几次了!”
“谢师叔提醒,弟子定不负先贤遗泽。”
本空面色悲苦,带着诸寺高僧踏入菩提洞,沿着青石台阶一路向下。
洞内洞外完全是两个天地,恍如炎炎夏日进了冰窖,阴风钻入僧衣当中,纵使位列武道宗师的本空,也不自禁的打了个寒颤。ωωω.χΙυΜЬ.Cǒm
寒气直入骨髓,阴煞侵蚀神魂。
甬道两侧有鲸油长明灯,借着烛光能看到石壁上黏糊糊、湿哒哒的青苔,洞顶凝成水珠滴落后颈,霎时毛骨悚然仿佛有毒蛇蜿蜒爬过肌肤。
“阿弥陀佛!”
律宗高僧眉头紧皱,说话语气带着质问:“佛门至宝所在,竟然这般阴森污浊,万佛寺是没人打理吗?”
本空幽幽道:“要不让普寂大师的弟子来打理?”
普寂撇了撇嘴,话音一转:“可以让那些下等人来照看,直接封死在洞中,至少将表面功夫做好。当真让人发现这般环境,岂不是对我佛生出怀疑?”
“怀疑总比发生意外好。”
本空说道:“至宝灵智只有三五岁,若让那些心怀怨恨的下等人,哄骗的认了主,直接化身大魔,如今可没有道君来镇压!”
群僧闻言纷纷赞同,普寂眸光低垂,也只得跟着点头。
直至洞底见到一座祭坛。
祭坛高丈六,表面铭刻玄异纹理,顶部如绽放的莲花。
佛门至宝菩提宝轮,安静的躺在祭坛中央,没有显露任何玄异气息。
四面石壁雕成了形态各异的佛像,个个双目瞪圆,盯着中央祭坛,粗略数过足有数千上万。
这便是万佛寺的来历,其护宗阵法是万佛朝宗,如今即使没有灵气供养禁制,只上万尊佛像的气息汇聚,也能生出威严、镇压之感!
菩提宝轮感应到本空等人到来,气息微微显露,闪耀黑红二色灵光,传出一缕缕渴望、贪婪、嗜血的欲望。
“阿弥陀佛!”
本空双手合十,高宣佛号,盘膝坐下开始诵读万佛经。
其他高僧也是如此,声音抑扬顿挫,铿锵有力,佛门各宗经文汇聚融入菩提宝轮当中。
黑红二色妖异光芒逐渐熄灭,化作赤金佛光,凝成丈六高半虚半实的佛像。
佛像慈祥端庄,身姿肃穆,双眸慈悲看向世人。
无需刻意说经讲法,只需目光向佛像,耳边就会响起晨钟暮鼓般的诵经声,让人堕入佛法极乐与寂灭,恨不能化身为佛。
本空抬头看了眼,一缕缕精气神从体内剥离,融入神像当中,连忙低头。
“几日后佛诞,请出佛宝现世,即可借用信众生机蕴养法宝一击!”
末法时代堪比金丹真君的攻击,绝非人力能阻挡,纵使武道凝成血丹,在此天崩面前也不过是蝼蚁。
“我佛慈悲!”
群僧面露喜色,佛宝震慑云洲,便可趁机佛法东渡。
离开菩提洞。
精钢铁门轰隆隆关上,瞬时隔绝了阴冷煞气,再次感受到暖洋洋的青天白日,恍如间在地狱走了一遭。
本空说道:“辛苦师叔镇守。”
“贫僧职责在此。”
长臂老僧腹声如雷:“佛宝屡屡受血祭,已经有化作怨灵之相,你且要小心使用,免得生出乱子。”
“师叔放心,这是最后一次了。当年云洲得天独厚,大劫来时有道君庇佑,如今繁盛堪称九洲之首。我佛只要能度化此地百姓,余下七洲不过时间长短而已。”
本空说道:“此番请出佛宝,是为佛法一统九洲,成就无上佛国打下根基!”
“如此就好。”
长臂老僧微微颔首,只要日后不再血祭佛宝,随着时间慢慢损耗,灵智、怨气自然消散。
佛光依然璀璨!
……
小檀寺。
佛洲州府郡县皆以寺为名,几代人传承下去,再也不记得原本名字。
张家酒铺。
一清早起来就喜气洋洋,左邻右舍送来贺礼,前来喝酒的客人全部五折,连路过的乞丐都得了两个白面馒头。
至于佛国为何有酒铺和乞丐,从未有人质疑过,也没人敢质疑。
佛爷喝酒吃肉穿肠过,勾栏听曲参悟欢喜佛,杀人放火是斩业斩因果!
张家的喜事是昨天小檀寺僧人,送来佛诞法会请帖,告知张顺的大儿子与佛有缘,可去万佛寺观礼,虔诚向佛则能荣登极乐!
消息传播出去,引得所有人羡慕,回头暴打自家儿子,没选上定是平日念经不用心。
张顺送走了宾客,来到自家后院,见到身穿灰衣僧袍的儿子。
这僧袍是昨日僧人一并送来,在佛洲属于身份的象征,私造属于渎佛重罪,穿在身上就等同踏入一等人,身份地位比官吏还要高。
“立儿出生时,外边传来诵经声,我就说定是高僧转世。”
张顺得意道:“如今就显灵了,万佛寺佛诞法会,那是寻常人能去的地方?我特意向大师打听过,今年佛诞法会更胜以往,受邀者能见真佛!”
妻子张李氏帮儿子打理僧衣,小心将皱褶抚平,想到以后再也难见到,双眼不自禁的微红。
“立儿从未出过远门,也不知受不受得住,出门在外须多准备些盘缠。”
“妇道人家懂什么,立儿这身衣衫,无论走到哪里都随便吃喝。当真遇上什么事,任何人都得伸出援手,否则就是对我佛不敬。”
张顺呵斥妻子一声,转脸谄媚道:“立儿,佛诞时定要虔诚,莫要念着家里,回归佛祖怀抱才是大事!”
张立原本是调皮捣蛋的性子,此时穿上僧衣,蓦然间就有了威严,说话时压着嗓音。
“阿弥陀佛!贫僧定能历尽千辛万苦,荣登西方极乐,彼时,定降下佛光庇佑尔等!”
张顺微微一怔,仿佛不认得自己儿子,然而眼下参与佛诞最为重要,双手合十回礼。
“我佛慈悲,唯愿大师荣登极乐!”
张李氏打理衣衫的手缩了缩,连忙站在丈夫身后,跟着施礼。
张立既入佛门,便斩断七情六欲,从此以后再不必跪拜父母,纵使当面遇上也只是合掌问讯。
张顺对此并不在意,在佛洲早就有“一人出家,九族升天”的说话,如今张立能荣登极乐,无论父母还是宗亲都能享受佛门恩泽。
出家为僧,乃累生累世的善根福德!
这时。
一个四岁的小姑娘从屋中出来,睡眼惺忪,见到穿着僧衣的哥哥,咯咯笑着扑过来要抱抱。
“莫要胡闹!”
张顺拦下女儿,板着脸教训道:“自此之后,他便不再是你哥哥,而是上师。”
小姑娘听的懵懂,撇着嘴说道:“那哥哥以后不和我玩了吗?”
“自是不能。”
张顺知晓佛门规矩多,必须从小教导儿女,免得以后冲撞了上师,全家打入下等人。
“上师荣登极乐,已断绝世俗,非我之子,亦非你之兄,见面须敬着须见礼!”
小姑娘疑惑道:“上师和哥哥有什么不同?”
“咱们家有了上师庇佑,日后吃喝不愁,可穿锦衣绸缎,享富贵荣华。”
张顺见女儿迷茫模样,换了个说法:“你喜欢吃糖霜,以后想吃多少吃多少,还可以吃糖果,那可是贵人才有资格吃的美味。”
小姑娘仍然似懂非懂,不过听到可以吃糖,顿时笑意盈盈,双手合十虔诚跪拜。
“拜见上师哥哥!”
“阿弥陀佛!”
张立忍住抱着妹妹玩耍的冲动,手掌印在她额头,肃然道:“我佛慈悲,赐尔平安喜乐!”
“平安喜乐好。”
张顺眉开眼笑,心中的几分担忧化作乌有。
坊间有不少传闻,说某某高僧出家后,再不问俗世凡尘任何事,族中也没能占得好处。见到上师对张家还是有感情,以后做事就便宜许多,心中恶气也能出一出。
“姓胡的那厮仗着一身狗皮,经常来咱铺子里混吃混喝,如今得了上师庇佑……”
张顺说话时偷偷看了眼儿子,见他神色不变,才继续说道:“定要那厮十倍偿还,否则就去小檀寺诉苦,将他家打入十八层地狱!”
张李氏担忧道:“胡衙役毕竟是官差,管着许多事,只要回欠的酒钱就行了。”
“你这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已经寻人打听清楚了。”
张顺说道:“按照咱佛门律法,姓胡的那厮有以下犯上的嫌疑,更涉及上师族人,必然从严从重。”
佛洲律法同样划分了四等,僧侣凌驾于法律,余下的按照等级不同遵守不同的法律。纵使是作恶的僧人,地位也高过平民百姓,不受律法制裁,而是闭关诵经消除业障!
正说话时。
外面进来个黑帽衙役,手里拎着礼盒,躬身身子站在二门槛处。
“拜见上师!”
“张大哥,今儿衙门里发了俸禄,咱想着欠的酒钱该还了。”
“凭白赊了这么久,耽搁张大哥周转,十分对不住。以后街面上有什么事,吩咐一声,咱指定给办了!”
……
翌日。
清晨。
张顺一家及族人数十口,在城门口为上师送行。
张立登上去菩提佛土的马车,渐行渐远,回头看面目模糊的父母亲人,忽然生出一丝懊悔。
“阿弥陀佛!”
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心中默诵经文,强行将泪珠收了回去,眸光渐渐化作枯寂!
------题外话------
上架正好一个半月,这本书的均订已经超过上本《我在斩妖司除魔三十年》,而且还在快速增长中,全靠读者老爷们支持捧场!
拜谢,跪谢,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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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为了冲均订,更新的都是大章,字数并没有少。
继续码字,努力再写一章,大家千万别等,估计得写到后半夜近黎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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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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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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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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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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