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氏唇边的血迹已经清理干净,她目光直勾勾的盯着女儿,几次张口想吐出声音,胸腔的疼痛让她麻木,只能重新闭上嘴巴忐忑的看着太医。
太医松开手后摇头,已经没有针灸的意义,“公主节哀。”
杨兮示意太医下去,她来到床边坐下,并没有握住母亲伸过来的双手,“娘,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在赶来的路上拿到了子恒的家书,家书中携带了展鹏的亲笔信。”
水氏瞳孔紧缩,她的眼底闪过慌乱,很快被愤怒取缔,干哑的嗓子发出音节,“他,他不孝。”
水氏用尽了全力说出三个字,目光看向卫氏,水氏还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她的手颤抖指着卫氏,她想对女儿说卫氏也不孝。
可惜嗓子好像哑了,她眼底满是不甘,死亡的来临带给她恐惧,恐惧下只想报复,卫氏别想利用她得到富贵,至于亲生儿子,水氏看向女儿,伸出手抓住女儿的手,无声的喊着,“你弟弟不孝。”
杨兮心里升起的伤感瞬间消失,娘临死也要拉上垫背的,娘可以对不起任何人,不允许子孙对不起她。
周钰见妻子手有些肿了,他想掰开岳母的双手,可惜没掰开。
杨兮心里木然,已经感觉不到手疼,她对上母亲疯狂的眼睛,“娘,您可有过一丝悔恨?”
水氏并不是蠢人,她临近死亡除了疯狂只剩下冷静,她审视着女儿,女儿的疏离与冷漠,她认为分隔太久,可她要死了,女儿却问她可有悔恨?xǐυmь.℃òm
水氏这辈子不觉得对不起女儿,也不觉得对不起儿子,唯一错事是振远。
杨兮见母亲瞳孔紧缩,她心里想爹要是一直活着,娘会演一辈子贤妻良母,可惜没有如果,侧过头对子律道:“喊你表哥进来,最后一面了,所有恩恩怨怨该结束了。”
她本意不想振远进屋子,振远吓死祖母对名声不好,现在改变主意了。
因为杨兮希望母亲临死前能怀有愧疚。
周钰接了话,“这些年振远一直惦记您和展鹏。”
所以不是孙子吓死祖母,而是孙子想看祖母最后一眼,这是孝顺。
水氏摇着头,她不想见振远,哪怕死了也不想见,可惜她没晃动头,因为女儿已经脱离她的双手,并且控制住了她的脑袋。
振远一直在屋外站着,卫家人能来的都到了。
子律喊出振远表哥后,卫家人瞳孔一缩。
振远意外姑姑会喊他进去,既然姑姑让他进去,他更不畏惧了。
水氏见到了振远,这个孙子健康俊秀,一身气度在身,一看就被教养的很好,不像小孙子体柔胆子小。
水氏紧绷着脸,她陷入了回忆,当时她受够了逃难路上的朝不保夕,她受够了疯婆子的打扮,卫家看上儿子,她就动了心思,孙子没了可以再生,她安慰自己,世道人命如草芥,早死早托生,后来一遍遍告诉自己,她是为孙子好,乱世孩子太容易夭折。
水氏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她并没有被吓死,反而看向女儿,想问女儿怎么找到振远的?
杨兮让振远过来一些,她才讲了经过,说完握住振远的手,“这孩子是我们夫妻养大的,对了,还要告诉娘一个好消息。”
水氏听的心里麻木了,她后悔死了,如果当初没丢了振远,她是不是也被带到女儿面前?
她不会病死,而是跟在女儿身边享受富贵?
振远见祖母没有悔意,突然觉得恨没了意义,不过,还是想为娘争口气,“我娘并没有死,她又再嫁了,现在定居德州,去年又生了一个女儿,娘和严叔叔十分幸福。”
水氏见到孙子情绪没激动,听到方秀幸福激动的张大嘴巴,凭什么,那个被她舍弃的弃妇活的富贵,她求而不得的一切,方秀早早就享受到了!
水氏不甘心,她一天的富贵都没享受到,她念了多年的富贵,最后用尽所有力气大喊,“我,不甘心。”
喊完后,水氏倒在了床上,这已经是水氏最后的力气了。
杨兮站起身单手搂着振远的肩膀,她的内心麻木了。
振远侧过头看向姑姑,他震惊极了,祖母不在意他,竟然在意娘亲过得好不好,最后的不甘心也是因为娘亲!
卫氏听不到婆婆的声响后,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至少婆婆没有机会说出她的不好,唯一震惊她的是猜测成真。
而且惊吓是双倍的,方秀也没死,方秀离开相公后,又有了幸福的生活。
杨兮示意振远和子律去换衣服,她再次坐到床边,拿着帕子给母亲洁面,母亲还有气息,只是不能动了,杨兮边擦拭边道:“我会风光大办您的身后事是,您可以放心了。”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的母亲证实,并不是所有人临死都怀有善意。
杨兮又道:“我知道您的心思,也清楚您心里的打算,这些年恩恩怨怨我不想掺和,娘,我此次来只为送您最后一程。”
她对亲弟弟失望极了,这些年她最懂的就是保持距离,日后与展鹏保持距离就好,她念着展鹏对她的好,这些年展鹏送她的珠宝一直留着。
她可以给弟弟金钱,其他的弟弟自己去争取。
杨兮话音一转,“您见我这么长时间也没问过我这些年怎么样,那我就自己说说,九死一生逃离京城,南下的路困难重重,亳州之乱,瘟疫.”
他们夫妻有今日是拼搏来的,这些年经历了多少刺杀,受到过多少生死危机?
她和周钰的好身手怎么来的?长久骑马双腿磨破皮的痛苦,他们夫妻都经历过。
风光背后是他们的付出和努力。
杨兮又说了子恒,说了子恒的守城战,“差一点子恒就没了,他现在都不能回来,因为他要替杨皇鼓舞士气。”
最后才说了振远,“刚养振远的时候,这孩子惦记父母,时常问我何时找到你们,后来长大了,知道乱世找人不易,再后来找到了方秀,母亲相认是感人的,然团聚下是血淋淋的真相。”
振远和子律已经回来了,杨兮正好说完振远,她还想说什么,心有所感的抬起头,母亲的眼睛已经闭上,再也没了呼吸。
杨兮将手里的帕子放下,接过朱红手里的托盘,她要亲自给母亲化妆,不过要换上寿衣,寿衣是管事找人定制的。
周钰带着子律出去准备丧事,振远已经跪在床前,卫氏和振新换了衣服过来,卫氏带着振新跪在了振远身后。
杨兮正给母亲化妆,都说入土为安,她想将尸首先安葬,等曦轩拿回东北,她再给母亲迁坟,至于要不要与父亲合葬,她觉得父亲是不愿意的。
杨兮手上的动作不慢,她却一心二用,她想母亲去世了,展鹏可有感应?杨兮又回忆起展鹏的亲笔信,最后化为了长长的叹息声。
(本章完)
<!--over-->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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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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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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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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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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