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衡现在说的,不光是关于癌症肿瘤方面的困境,同样也是整个中医的困境。
李健卫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沉默一下后问道,“那你觉得兰常华教授他们这个课题,还能继续下去吗?”
杜衡再次果断的摇头,“难,很难继续下去了。按照他们发过来的数据,到目前为止,咨询病人三百多人,接诊病人四十人,成功病例只有一個,还是个早期甲状腺瘤患者。”
“这比例有点悬殊啊。”
杜衡歪歪嘴,再次说到,“被投诉三十八次。”
李健卫愣住了,“接诊四十个,投诉三十八次,除掉一个治愈的,也就是只有一个没投诉?”
“我问了,没投诉的哪个,是兰常华教授的学生,曹柄鹤的亲戚,是小地方农村来的。”
“好吧,不说这个了。”李健卫不再聊这个事情,“你把这些表拿回去填了,然后把最原始的数据一起附在上面。”
杜衡也不想谈论这个事情了,继而看向面前的表格,“咱们是中医,药方都是凭经验和感觉开出来的,我哪有药方的原始数据啊。”
“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提供一些资料,证明这个药方不存在纠纷,比如共同参与设计药方的人有哪些,主要负责人是谁。”
“那就没问题了,这两个方子已经申请了专利,用作商用了,这些手续可都是齐全的。”
“那就好。”
李健卫从刚才的谈话中已经脱离出来,看着杜衡手里的表格说到,“哎,其实有点可惜,按理说啊,你这祛疤膏的方子,评个二等奖也是又可能的。
但就是因为你这方子,它不是救命的方子,所以只能委屈了。”
“能获奖就行了,我不挑。”杜衡把桌子上的表格收集起来,然后转手递给了身边的小康,“老师,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医院那边我还有个小病人呢。”
“别着急走,还有事。”李健卫伸手拦下杜衡,“你呢是我的学生,但是到目前为止,你一节课都没有上。”
说着目光灼灼的看着杜衡,“这不行啊,从下周开始,每周必须上一次课。”
杜衡有点难受了,但是咬咬牙也认了。
“第二件事,你呢现在还是我们中医科的外聘副主任,但是两个月了,你也再没上过门诊,这也不行,下周开始,挑一天来上门诊。”
杜衡立马苦了脸,“老师,这个真的不可以,我那边也一堆事情呢。”
“那就半天吧。”
“老师,真不行。”
李健卫定定的看着杜衡,“那这样吧,也不让你上门诊了,也别一周半天了,每周你自己挑时间来一趟,处理一下中风小组的事情,这个没有问题吧?
要知道‘中风’小组,可是由你牵头搞出来的,你来处理一下总没有问题吧?”
杜衡哭笑不得的说到,“老师,这个小组是卫生院合作的项目吧,和我没什么关系的。”
“那我不管,当时做这个项目,那也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做的,和卫生院没什么关系。而且卫生院现在,也处理不了我们遇到的问题。”
杜衡心脏微微快跳了一下。
从他离开卫生院,他就一直在有意识的躲避它,尤其是前几天吴不畏也离开了,他更是没有了一点点关于卫生院的消息。
“他们怎么了?”杜衡装作无所谓的问了一句。
“哎,你那卫生院啊,废了。”李健卫摇头晃脑的说到,“卫生院本来就底子薄,没什么人才。你一走,相当于主心骨就走了。
上个星期你那师弟吴不畏也走了,这下倒好,直接把唯一一根大筋给抽了。
听说原来你那师弟负责的病人,全都转院跟着走了。而剩下的病人,没有那小子的看顾,卫生院新来的那些医生,连后续更换药方和针灸都整不明白了。
你说,我还怎么和他们合作?”
李健卫两手一摊,表情很是无奈,“原本不想麻烦你的,你那师弟水平不错,我这边有什么问题,他基本上也能帮处理得了。
但是现在人家去了市二院,就没有以前那么自由方便了。而我这边你也知道,治疗中风的那几个,并没有被你好好教导过。
来的病人中,除非有完全相同的病例,要不然还是两眼黑,什么都弄不清楚。
再说了,中风的课题研究,咱们可还没有结课呢,现在还是在研究过程中,你也拿了省里给的资金,不能就这么撒手不管啊。”
那寒蝉人的五千块课题经费,杜衡到现在动都没动,还在课题账户上躺着呢。
但是他心里,却是升起了另外的苦涩。
中风治疗,是他为卫生院选的路子,同时还选了一个皮肤科,刚开始都发展的不错。但是要想发展,必须要有时间和精力的投入,必须培养大量的专业人才。
而一年的时间,杜衡也只是带出了一个吴不畏,这还是手把手,天天不离身的教,才有的效果。
其他人,都没有享受到吴不畏的便利,所以他们的水平,真的连皮毛都算不上。
而自己这一走,加上吴不畏的离开,卫生院搭起来的架子——就散了。
杜衡不为那些医生可惜。
自己一直到三月底离开,虽然没有手把手的教,但也是在毫无保留的教,掏心掏肺的教,没学会、不想学,这能怪谁?
他只是为自己那些乡亲们感到可惜。
好在那里还有个余海廷在,算是一根顶梁柱,但是不知道他又能撑多久。
不过想来,一个研究生级别的大夫,破开他身上的牢笼之后,中湖那小地方,怕是留不住。Χiυmъ.cοΜ
杜衡勉强的笑了一下,直接岔开话题,“那行吧老师,我每周挑时间过来看看。”
得到杜衡答复,李健卫也不在拦阻杜衡,也知道他工作忙,便放他离开。
康志荣全程没有说话,他就是在全身心的做着,他认为中助手应该敢的事情。
而此时,杜衡和李健卫的谈话,让他知道了很多事情。
他知道杜衡的水平很高,很厉害。但是今天听见的,却让他把这个认知重新组建了一遍。
听听人家干的事情,省级医学科技奖,与首都教授合作癌症课题的研究,同时自己也是中风课题的研究者,而且效果和成绩,都是让人惊叹的。
五岁的年龄差距,成就却差了五十年,这让康志荣更是坚定了抱着杜衡大腿的决心。
回去的路上,还是康志荣开车,杜衡歪着头看着车窗外面,康志荣并不知道杜衡再想什么,只是觉得杜衡这会心事有点重。
而杜衡想的,就有点。。有点。。。矫情。
他在想,如果现在区里再叫他回去,他会回去吗?
杜衡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陷入了自我想象当中。
但是这样的想象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他心中就有了答案。
他会回去的,因为那里才是他最初的理想;在那里,才有他想要的动力。
但现在不行。
现在,他要借助更高的平台,让自己得到足够的名声和名头,只有那样,他才能把自己得到的东西,更快的扩散出去,帮助到更多的人。
同样,他还准备从某个利益团伙身上扯一块肉下来呢。
所以,现在回卫生院,不合适。
胡思乱想一路,到了医院的时候,杜衡又立马恢复了一个医生该有状态,并立马去看了观察室的孩子。
刚到观察室的门口,就见到一个头戴帽子,身穿加绒睡衣的女人,正扒着门缝往里看。而她的身边,是昨天刚刚见过的那个男家属。
当然,他也在扒门缝的行列里。
“干吗呢?”走到跟前的杜衡见两人没反应,只能出声提醒。
听到声音的男人回过头见是杜衡,立马变得惊喜起来,伸手拉了一下身旁得女人,“老婆,老婆,这就是杜院长,就是他救的咱儿子。”
女人转过身子,说不上她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是看着很有一股子。。。。刻薄劲儿。
但是这股子劲儿也就是一闪而逝,换上了另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表情。
说关心吧,有点冷漠;说喜欢吧,又有点厌恶,很复杂。
“杜院长,我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通过昨天的治疗来看,孩子恢复的还行。让让,我要进去。”
女人慢慢得往旁边让,但是嘴里还是不停的问道,“大夫,我孩子能恢复的和正常孩子一样吗?我昨天查了一下,说这这种情况根本没办法治疗,只能通过后天的训练来恢复。
而且这种恢复很有限,大夫,这是不是真的?”
杜衡站稳脚跟,认真的看着这个新妈妈,与此同时,身后的康志荣也架起了摄像机,对准了杜衡和这对夫妇。
“你查出来的信息基本是正确的。”
“那。。。那。。。。我孩子他?”
“你不要太激动了,传统医学的治疗方式,和中医的治疗方式是不一样的。很多中医治不了的病,传统医学可以治愈;同样的,传统医学治不了的,中医却能治。”
杜衡轻声的安慰这位新妈妈,“你孩子的救治很及时,我也用尽了最大的努力,去治疗孩子因脑缺氧带来的并发症。
经过一天一夜的治疗,反馈的效果是非常不错的。至于孩子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得进去看看之后才能知道。”
说完,对着新妈妈做了一个止步的手势,自己转身进入了观察室。
“孩子现在怎么样?”进到观察室的杜衡,做好各种前置手续后,便快步的来到了孩子的身边。
“院长。”早上接班的医生给杜衡让开了位置,“患儿早上到现在共计服药四幅,生命体征稳定。
双眼已经全部睁开,光反应正常,肌张力异常的问题也得到缓解,吸吮发射也趋于正常。”
杜衡低头,认真的从头到脚检查,做个各种测试,“别管莪,继续说。”
“早上九点十分,患儿出现一次抽搐,此后再无这种表现。”
“看来喝的药起效果了。”杜衡抓着孩子的两个小手往起来提了一下,得到的反馈也还不错,“孩子大便了没有?”
“大便了两次,不过这两此大便上,均裹有白色脓状胶粘痰涎。”
“那是正常的。”杜衡放好孩子,轻轻呼气的同时也站直了身子,“待会就把孩子送出去,交给他的妈妈,把孩子的情况给家长说清楚。”
医生点点头,“好的院长,我知道了。那孩子的用药还是继续吗?”
“继续,但是把服用间隔改为两小时一次,每次的用量多加一倍。对了,让孩子家长注意了,你们也多关注,孩子身上不能太热出汗,也别让孩子受风受凉。
这一点,你们一定要叮嘱到位。”
医生眨巴下眼睛,“院长,要不还是放到观察室,让我们自己盯着吧。观察室是无菌恒温的,患儿容易照看。”
杜衡犹豫了一下,“那也行,不过你们和家属沟通好。这样吧,让孩子的妈妈进来看看,孩子就不抱出去了。”
“这样也行。”
“那你们安排。还有,如果孩子没有出现其他问题,这个方子明天继续服用。但是到了后天,你一定要提醒我,给孩子要重新做检查换药。”
说完,杜衡伸手拨了一下孩子的脸蛋,然后带着康志荣离开。
回到办公室再次忙碌到下班后,杜衡这才想起拿来的表格还没有填写。
可自己又实在不想继续在办公室墨迹,便直接拿着表格去接武胜男。
“今天去我爸那,我妈说要亲自下厨,请我们吃饭。”刚刚接到武胜男,武胜男就笑嘻嘻的让杜衡掉转车头。
“这是有什么事吗?”
“哎呀,没什么事,就是我妈知道我这几天忙着装修房子累着了,想要犒劳犒劳我。”
“有事你就说,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真没事。”
“好吧。”杜衡挑挑眉稍,便不再多说什么。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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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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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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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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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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