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北慎眼尾泛红，空闲的另一只手正在摩挲从寝殿偷出来的枕头。
左边脸颊的伤痕，依然阵阵刺痛，让他清醒着感知到心脏处更疼。
“这么晚了，陛下怎么还没睡？”
鹿烟染的轻声细语中，带了点慵懒的味道，“睡不着，缺一个慎宝宝暖床。”
厉北慎喉头哽咽，眼眶渐渐红得一塌糊涂。
他本以为这趟私自来边界，染染会骂他，可染染跟他说话的语气，完全没有恼怒的意思，让他内心的愧疚感达到顶峰。
“阿慎最近在那边，真的过得好吗？”
厉北慎咽下嘴里的苦涩，拼命稳住颤抖的声线，“我很好，今晚给陛下回连，就是想说关于这次镇压行动的事。”
“你说。”
“我发现丧尸不会攻击我，甚至是怕我，我怀疑这跟我体内的血液因子有关系，希望陛下能派个实验室的研究博士过来，给我做个血液化验。”
这不是什么大事，鹿烟染不可能拒绝，“好，我明天一早就安排，最迟下午会让研究博士赶到边界。”
“谢谢陛下。”
通讯那头传来鹿烟染的叹息，“如果真的感谢，就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平平安安回到北宫。”
“到时候我会在城门口，亲自迎接我的宝贝皇夫。”
宝贝皇夫……
这四个字，比千斤还重，狠狠压在他的心口上。
厉北慎掐紧掌心，拼命忍住内心汹涌的酸楚感，尽量平缓的回答：“好，陛下早点睡，我困了，先……挂了。”
通讯切断，他拼命忍耐的泪意，再也绷不住。
懊悔，自责。
压抑得他险些被勒紧窒息。
他抱紧鹿烟染的枕头，寻找那一丢丢归属感，不敢去想自己的脸被毁掉的事实。
*
北宫，女皇寝殿。
鹿烟染侧躺在床，单手托着额头，时不时帮自己揉揉太阳穴。
头疼的症状还在，她只能尽量忽略疼痛，集中注意力去思考。
尽管刚刚的通讯里，厉北慎掩饰得很好，可鹿烟染对他太熟悉了，敏锐的听出他的声线有点抖，情绪也不太对劲。
像是拼命压抑着什么？
如果真的在边境过得很好，为什么要压抑？
他是不是还有事情瞒着她？
整整断连了两天才回通讯，这中间是不是出了什么变故？
越想，鹿烟染越头疼，秀眉拧得绷紧了。
耶鲁梅格还单膝跪在她脚边的地毯上，等着她还通讯器给自己。
“陛下，您还好吗？”
鹿烟染轻嗯一声，反问他：“这几天未来城的政务，我一点都没管，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耶鲁梅格仔细深思了会，“并没有什么异样。”
“边界的奏报文件，你都看过没有？”
耶鲁梅格不明所以：“臣都看过，陛下不是也看过，为什么会这样问？”
鹿烟染沉沉叹息，“是，我看过，每天的奏报都很平静，连伊斯和瓦苏的反应，也很平静。”
可正是因为太平静了，让她总觉得这件事有问题。
她前段时间才梦到厉北慎受伤遇袭，被丧尸围攻撕咬，厉北慎今晚就来告诉她，他发现丧尸对他的血液反应很不同寻常。
他们已经去边界十七天了。
第一次和丧尸拼杀，是由伊斯带队指挥的，过后的边界奏报里没有再传来丧尸来袭的事。
那厉北慎是怎么突然知道自己的血液，对丧尸有不一样的反应？
她忍着头疼，条理清晰的罗列每一件事的可疑点。
“陛下？”耶鲁梅格见她出神，小心翼翼的喊了声。
鹿烟染没理，联系了她派去负责安全的精英军队领头的通讯。
通讯器足足响了两分钟，没有人接听。
她连着打了几遍，始终没人接。
瞬间意识到出事的她，把通讯器还给耶鲁梅格，“再连，让伊斯接，我要他单独接听。”
“好的陛下。”
耶鲁梅格熟练的操作按键，通讯很快接通，正好厉北慎那边已经将通讯器还给了伊斯，是伊斯接的。
鹿烟染语气严肃，直接了当的问：“伊斯，你有事情瞒着我。”
通讯那头的伊斯，心里猛地一咯噔，直呼凉凉。
“姐姐，我……”
她语气凌厉，不容置喙，“你只有这一次机会，掂量着回答，如果敢说假话，事后被我查出你欺瞒，后果自负。”
伊斯：“……”
架不住鹿烟染带来的巨大压迫力，和紫檀木板子支配的恐惧，伊斯哭哭唧唧的坦白了全部实情。
他将厉北慎遇袭，受重伤，失踪三天后突然回来，以及昏迷不醒还惨被毁了脸的事，一字一句的汇报给鹿烟染。
“……姐姐先别发火别激动，瓦苏他因为被毁容的事，情绪不太稳定，刚刚才被我们劝回点意志力，姐姐能不能当做不知道，先稳住瓦苏，等回了北宫再处置我？”m.xiumb.com
鹿烟染心口抽疼，神情呆滞的坐在床头。
愣了好久，她才沉声应下：“好，这些事，在你们回来前，我一个字都没听过。”
“谢谢姐姐。”
通讯再次切断，鹿烟染满脑子都是厉北慎失踪那三天的遭遇。
他最在乎那张精致好看的脸了，该有多绝望崩溃？
刚刚居然还能装得若无其事的跟她谈正事，是害怕她知道后，会不要他？
真是个傻子。
狠狠心疼一场后，愤怒的情绪渐渐涌起，火气烧得恣意，几乎快侵蚀她所有理智。
但她的愤怒，不是对厉北慎，是对那群伤害厉北慎的凶手。
她凝视着床边地毯上单膝跪着的耶鲁梅格，“瑞斯瓦苏出了这么大的事，每天的边境奏报都是写的风平浪静，没有行动，这中间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这个辅政，居然丝毫不知情。”
耶鲁梅格惶恐，另一边膝盖跟着下沉，老老实实的喊冤。
“陛下，臣没有偷奸耍滑，更没有隐瞒不报，这些天臣辅政大公爵，一丁点偷懒都不敢。”
他摆着一副苦瓜脸，觉得自己悲催死了。
“您让臣辅政，是信任臣，是给臣的殊荣，臣不可能干这种自掘坟墓的蠢事。”
鹿烟染不言语，扶额替自己按摩，气息冷沉骇人。
耶鲁梅格认真分析这件事：“伊斯圣骑说袭击瓦苏的人穿黑道袍裹住全身，连眼睛都看不到，并且异能都不低，能有这样的势力，全未来城没几个人，这事好查的陛下。”
鹿烟染依然不搭话。
她其实也分析到这一层。
另外，这些天因为她头疼，未来城的政权交给尤里西斯后，女皇书房就只有尤里西斯、耶鲁梅格和凯里三位官员能进。
边界的奏报文件，只有这三个人能有机会触碰，甚至更改。
以她对这三个男人的了解，以及最近身边的种种异样，她心里渐渐锁定一个人名。
尤里西斯。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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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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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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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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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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