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烟染原本尊贵得宜的微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下去。
宴会厅底下，伊斯惊愕，偷偷去瞄厉北慎的表情。
耶鲁梅格没什么表情，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出，也在偷偷观察厉北慎的反应。
厉北慎袖子下的拳头攥得很紧，脸上跟鹿烟染是如出一辙的冷冽。
尽管他已经提前知道今晚这场宴会注定不太平，但在听到新陪侍这几个字，他还是心口憋闷，眸底阴郁。
鹿烟染坚持遵循一夫一妻制，不养后宫，当初是他钻字眼，以陪侍男宠的身份进了北宫。
现在，他开了这个先例，别人当然也可以效仿。
台上，鹿烟染沉默了很久。
军士长汤尼瑞单膝下跪，手捧送陪侍的奏报，等着鹿烟染接下。
鹿烟染看着他手上的文件，没接。
“汤尼，今天这场宴会，是专门为你们准备的，就不谈我个人的私事了，这些事明天再说。”
汤尼瑞没起身，“北宫是陛下的，这场宴会当然是陛下的主角，您是一城之主，臣知道您辛苦，臣是想为您分忧，让陪侍们能更贴心的服务您。”xiumb.com
“那位新陪侍，臣已经带来了，他擅弹小提琴，听说之前就有过音乐王子的美称，要不然，陛下今晚让他表演一首乐曲助兴？”
鹿烟染沉着脸，再次沉默了很久。
主宴会厅的气氛，因为她的表情不同寻常，而陷入死亡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态度，包括厉北慎。
如果当众接受这位新陪侍，那么以后，肯定还会有更多贵族借此机会塞人进女皇宫殿。
先例一旦打开，剩下的人都会争先效仿。
可如果不答应，这场原本是为了安抚打完仗的战士们举办的，就失去了效果，女皇陛下连军士长小小的请求都拒绝，只会让所有战士异能者寒心。
战士们会觉得自己拼了命换来的功勋，在女皇陛下眼里，还不如耶鲁梅格这种内臣重要。
下一次跟科源城的大战，恐怕难了。
迎着宴会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鹿烟染必须快速做出取舍。
她冷静理智，微笑回应：“既然是汤尼亲自安排的特殊节目，那就让他弹几首小提琴乐曲，大家一起听个乐。”
这样说，就算是同意了。
汤尼瑞深深鞠躬，正想说感谢感恩的话，鹿烟染调转话锋：“不过，今晚是个值得高兴的事情，是北宫全体贵族的狂欢日，不谈我的私事。”
她纤长好看的手指，轻点了下汤尼瑞手中的奏报，“明天单独到书房，陪侍的事，过后再议。”
汤尼瑞数了她手指轻点奏报的次数，是警告的意思。
她生气了。
明面上已经退让一步，给足了汤尼瑞的面子，如果汤尼瑞再死缠烂打，那这场宴会被搅得稀巴烂，就会是他的锅。
汤尼瑞识趣的收了奏报，规规矩矩的行礼，“臣明白，谢陛下。”
鹿烟染强调了两次不谈私事，就代表今晚不会提出皇夫的事。
陪侍男宠，这个话题已经被挑起。
为了减少各方对厉北慎这位从陪侍晋升为北宫茶师的关注，不让他成为这场宴会的众矢之地，鹿烟染估计会在舞会上找个由头，不参与了。
伊斯思路清晰，在新陪侍拿着小提琴上殿的时候，就将今晚整场宴会的利害关系分析清楚了。
他叹气，觉得厉北慎有点可惜。
错过一次能正名的机会，以后从陪侍进北宫的这层关系，恐怕会让议事厅那边的元老更敏感。
皇夫的位置，更难了。
“瓦苏啊，你要淡定一点。”
他想劝劝厉北慎，姐姐已经将这件事情处理得很好了，虽然让那人当众露脸表演，却没有答应要立刻收下那人。
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
他扭头一看，身边空空荡荡，早就没了厉北慎的身影。
“瑞斯瓦苏？！”
人呢？
多久离开的？怎么他一点都没察觉？
“完了完了，我又把瓦苏弄丢了，姐姐非得扒了我的皮。”
伊斯不敢汇报，存着侥幸心理，在满宴会厅里找人。
北宫里跟厉北慎熟的没几个，伊斯只能先找到耶鲁梅格，“瓦苏呢？你看见他没？”
耶鲁梅格捋了捋金色络腮胡，满脸懵逼，“他刚刚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伊斯很慌，“我也以为他一直在我身边，谁知道他跑哪儿去了。”
“估计是心情不好，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我陪你一起找。”
“谢了。”
宴会厅人太多，伊斯遥遥看向鹿烟染的方向。
尤里西斯也在，正跟她一起安抚那群战士异能者们，聊得很欢，忙得完全抽不开身。
害怕被姐姐修理，伊斯降低存在感，在整个宴会厅里寻找厉北慎的身影。
*
厉北慎很早就出来了。
鹿烟染刚同意要听那位新陪侍弹奏小提琴乐曲，他就转身走了。
再待在那里，他怕自己会情绪爆炸，控制不住想杀人见血。
但他不能毁了染染精心筹备的宴会，不能给染染的事业拖后腿。
索性出来吹吹冷风，清醒一下脑子。
走着走着，他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北宫后花园。
对比主宴会厅的歌舞热闹，这里只有小湖溪流的声音，显得冷冷清清。
厉北慎喜欢清静，随便找了块石头，就坐在湖边看月亮。
末世的天空，永远是灰暗的。
晚上更是漆黑的看不到一颗星星。
湖边昏黄的路灯，映在湖面上，厉北慎百无聊赖的往湖里扔小石头玩，掀起湖面千层涟漪。
出来清醒一下，他想清楚很多事。
光有鹿烟染的宠爱，是无法在未来城站稳脚跟的。
虽然鹿烟染会护着她，但北宫任何一位贵族都比他官大，尤其是尤里西斯，想给他使绊子，太简单了。
他得迅速强大起来，发展自己的人脉和势力。
得想办法混成北宫贵族，让议事厅那群会因为他身份低下，质疑他成为皇夫的元老们彻底闭嘴。
想清楚了，他心头的落寞减少许多，起身打算回宴会厅去。
鹿烟染如果知道他不见，肯定也会很担心。
但他刚转身，就看到花园小路上，一位陌生男人，迎面朝他走过来。
男人的脸上，戴着半块镶钻的铂金面具，却并不能影响他奶奶乖乖的颜值，只穿着单薄衬衫的瘦弱身姿，使他给人一种保护欲。
厉北慎几乎是立刻蹙起俊眉，仅仅是看到男人脸上的面具，他瞬间猜到对方的身份。
“你就是那个军士长献给女皇陛下的新陪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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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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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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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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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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