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屁股刚落到沙发上,杜平拿着香烛纸钱,还有祭品走了进来,“别坐了,先去上坟,待会巡山的人来了,就上不去了。”
杜衡只能无奈的起身,进屋里就把正在装模作样看书的杜毅提溜了出来,哪怕小侄子表现出来极不情愿的神色,嘴撅的老高,杜衡还是不放过他。
帮忙把东西装袋子的时候,杜衡随口说道,“哥,今年镇上不是说不让烧纸了嘛,咱们能去吗?”
杜平非常不屑的撇了一下嘴,“管天管地,还能管得着给自己祖宗烧纸?咱们要过年了,难道地底下的先人就不过年?”
杜平仔细的的把香烛放到塑料袋里,然后轻轻的拎起来,率先走出了屋子。身后杜衡把祭品和纸钱全都塞到了杜毅的手里,然后大跨步的追上了杜平。
“过年这几天风大,咱们这又封山育林二十多年,加上这几年撂荒的地多,地里全是枯黄的杂草,这要是不小心失火,可就是大事了。”
“就你们事情多,上坟上了几辈子人了,也没见那个把山给点了。”杜平一脸愤愤的模样,“我看制定政策的这人啊,脑子绝对有问题。大家都给自己家先人烧纸,也都在山上活了一辈子了,你看看谁把山给烧了?”Χiυmъ.cοΜ
杜衡转头对着后面拎包的杜毅招招手,让他加快脚步,自己也是快走两步到杜平边上,“这不是以防万一嘛,万一一个不小心点着了,那后果可就太严重了。”
杜平斜眼看了杜衡一眼,“你们这些领导没祖宗可以不上坟,我们老百姓不行,我们还得认爹认娘,我们得知道自己是从哪来的,最后要到哪去,也得让孩子们知道这些。
还有,你要是不想去,你就闭嘴滚回家去,别再我耳朵跟前哔哔了。”
身后的杜毅听到杜衡被骂,拎着两个袋子快步的跑到了前面,然后对着杜衡就是一個鬼脸。
杜衡抬手欲打,杜毅又赶紧跑了两步,跑到了两兄弟的前面。
出了村口,刚转过一个大弯,就见路边上立着一个黑漆漆的大桶,走进了看,上面全是烟熏火燎的痕迹。
杜平指着大桶嘲讽的说道,“看到没,十月一的时候,就不让人们去上坟了,就在这个大桶里烧,也不知道最后烧给谁的先人了。”
兄弟两路过的时候,杜衡瞧了一眼,里面还有刚刚焚烧过的痕迹,不过他也什么都没说,他怕再次挨骂。
父母和爷爷奶奶在一块坟地里,坟头不是远,就在自己家的地里,走了三分钟就到了地方。
这块地虽然大哥还在种,也并没有撂荒,但是坟地这边,荒草却长的格外的茂盛,枯黄的杂草不光遮盖了坟地,有些长势较高的杂草,甚至已经超过了四座坟头。
杜平放下手里的香烛,嘴里嘟嘟囔囔的说着话,手底下开始清理坟头的荒草。随着不断飘过的风声,杜衡隐约听到,“小衡。。。结婚。。。出息”这样的词。
杜衡也跟着开始整理杂草,但是他的心情可能跟大哥不太一样。
爷爷奶奶自己就没见过,父母走的那会他也还小,正是似懂非懂的年纪,而此后的日子里,大哥大嫂的照顾,并没有让他觉得和父母不在时有什么不一样。
虽然那时候家里穷一点,但是大哥大嫂就是那片天,替他挡住了所有风雨。
兄弟两默默的清理杂草,杜毅就在后面摆放祭品和香烛,等到杜平和杜衡清理好杂草,坟头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东西。
烧纸钱,祭奠的最后一个步骤,随着一张张纸钱被燃烧,心情总会在某个时刻悄然黯淡一下,看着烧完的灰烬随风飘起的时候,杜衡总会忍不住的想,这是不是父母来取钱了,他们是不是也准备要过年了。
“啪”
杜毅的手被乱窜的火苗烫了一下,手里厚厚的一叠纸钱全部扔进了火堆里,将原本跳跃的火苗给压了下去,冒出了一股青色的烟尘。
杜平找了一根比较长的木棍,把叠一摞的纸钱挑散,以便让它们能充分燃烧,同时也把拨到外面,只燃烧了一半的纸钱再次拨回火堆。
可是这样的举动,却让杜毅满心疑惑。
搓着刚刚被烧疼的地方,小声的问杜衡,“小叔,为什么要把这些纸钱全部烧干净,剩下半张不行吗?”
烧纸的烟很大,而且不时吹过的风总是卷着烟往杜衡身上飘,杜衡被烟熏的难受,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听到杜毅的问题,他伸手摸了一下杜毅的头顶,把小时候杜平告诉的他话转述给了杜毅,“这些纸钱只有全部烧完,爷爷奶奶才能拿到手,他们才能买一点好吃的好喝的,在下面好好的过个年。
如果只烧半张,那爷爷奶奶拿到的也就是半张,你说半张钱能花吗?”
杜毅似懂非懂,茫然的点了点头,看着随风飘飘而起的纸灰,他又有了新的问题,“小叔,伱说爷爷奶奶在下面,下面是哪里?”
杜衡愕然,对于这个问题,他突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想了很多的词,好像都不能准确表达自己的意思。说鬼这个字眼,好像又对父母不太尊敬。
就在杜衡为难的时候,杜毅又问道,“小叔,既然爷爷奶奶在下面,为什么这些纸灰要往天上飞?”
杜衡再次被杜毅这个7岁的小孩给问住了。
这时,杜平手里的木棍又挑了一下燃烧的纸钱,用劲大了点,挑的纸灰乱飞。好巧不巧的,吹过来一道风,卷着还在燃烧的纸钱落到了旁边的杂草上。
瞬间,坟地上干燥枯黄的杂草“滋啦”一下,迅猛的开始往四周扩散。
也不知道是这风正好就来了,还是说因为着火而起的风,就见风带着火,火裹着风,开始越烧越旺。
杜衡来不及想侄子的问题,赶忙跑过去开始用脚踩火,指望着能阻断火势。
大哥杜平倒不怎么着急,跑了两步从地里拿起了一把仍在地里的烂铁锨,再跑过来的时候,铁锨已经铲了土泼了过来,只是两下,刚刚准备蔓延的火势,就被消灭在了萌芽里。
杜平拿着铁锨看了一眼狼狈的杜衡,显得非常的嫌弃,“你也是上过大学的人,着火了能用脚踩,你是怎么想的?”
杜衡干笑两声,赶紧走到旁边跺跺脚,拍打一下身上的草灰,“我这不是着急吗?咱们家这坟头的上方地边,你看这干草吊的这么长,要是火着过来,再被风这么一卷,上面的草可就也着了。
而且上面是荒地,那草长的都比我高,万一着了,可就扑不灭了。”
“你着急也不能用脚踩啊,而且你还迎风站前面,火没烧到上面的地里,你得先被烧了。”
杜衡只要不干农活,在杜平眼里就是个好弟弟,是给自己挣脸的人。但是杜衡一旦帮着家里干点活,杜平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哪怕杜衡拿铁锨把的姿势,在杜平的眼里都非常的别扭。
说了几句杜衡,杜平拿着铁锨到了还在燃烧的火堆边上,然后用铁锨拍灭了一些翻滚出来的纸钱。
杜衡拍了几下身上的草灰,看着被烧变形的裤脚,只能无奈的叹叹气,这裤子是废了。
他家的坟地在山脚,不远处就是一个常年被雨水冲刷出来的大沟,当杜衡他们点燃鞭炮的时候,鞭炮声随着蜿蜒曲折的沟底传出很远。
而山腰处,山顶处,也时不时地就有鞭炮声响起,顺着鞭炮声看过去,又能看到纸张燃烧后的青烟。
嘴里慢慢的咀嚼着一块祭祀之后的羊肉,杜衡抬头往四周的山上看了过去,看着零零星星烟气,看着子孙后人们忙着磕头放炮,也不知道这些已经过世的人,是不是真的收到了亲人们的思念。
中湖这边有个习俗,拿来祭拜的东西,是不能拿回家的。要么就全部放在坟头祭奠,要么大家就一起分着吃了。而且吃的时候,大家每人都要吃一点,。
杜衡他们带的不多,也就剩下几片肉,还有两个水果,三人一人一口,也就完了。
检查了一遍烧纸的地方,确认没有遗留的火种之后,杜平开始收拾好垃圾准备回家。
杜衡和杜毅分享了最后一根香蕉,便也准备离开了。
可抬头的瞬间,他就看见自己对面的山腰处,冒出了滚滚浓烟。
“哥,那是不是着火了?”杜衡赶紧叫住了杜平。
杜平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不在意的回过头继续往前走,“那是马原海家的坟,他们家清明、十月一都不来上坟,每年这个时候上坟的时候,都会把坟上的草一把烧了。”
“哦。”杜衡轻轻应了一下,但是眼睛还是不由自主的往对面看去。
不过也确如杜平所说,着火的地方就是那块坟地,并没有扩散到其他地方。
正准备回头,就见坟地肆虐的火苗,忽然掉了个方向,火头朝着侧面的地边卷了过去。
杜衡心中一惊,声音还没来得及发出,到了地边的火舌一个翻腾,就见上方地边的杂草上也冒起了缕缕青烟。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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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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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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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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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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