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孩,小小孩。
这把年纪的老人,爱玩儿的是真爱玩儿。
不信看这老太太,这一晚上都叨咕好几回她那三百大马了。
而那邵老太爷嘛,赵军第一天来的时候,就听宋兰说过,那老爷子也是个牌痴。
平日里这老爷子、老太太凑在一起,再加上邵天鹏、唐二奎正好凑成局,而他们也都是老牌友了,吵吵闹闹的也就那么的了。
可赵军是外来的,还是个小辈儿的,他跟老太太一伙出千坑钱,过后不遭邵云金记恨才怪呢。
要知道,赵军还想来岭南发展呢。之前他跟邵家两位老爷子说,要和邵家共享一个老埯子,并不是要从邵家帮碗里抢食,赵军真正想要的是他赵家帮进入岭南放山的资格。
眼下这时候和二十年后不一样,现在的人法律意识都淡薄,这山里大多数的人仍然是很守山规的。
赵军带人来岭南打围,可以。
但如果要想抬参,那就不好使了。
就像当初邵天鹏带人去岭西那个老埯子抬棒槌,跟邢三发生矛盾以后,由庞家人出面将邵天鹏一伙人赶走。
那可是邵天鹏,人家是有根儿的,他家老爷子还及健在,哪怕是庞三眼、庞瞎子父子也只能拿山规说事,然后再礼送邵天鹏过岭。
而赵军他爸只不过是个厨子,要是赵军犯了山里的规矩,别说抬出来的棒槌带不走,整不好还得挨顿胖揍。
要知道这年头,打仗没有讹人的,也没有报衙门。山场、林区更是如此,而且就算报衙门了,只要不出伤残或人命,衙门都不带管的。
赵军上辈子在黑吉两省交界闯荡多年,舒兰、敦化,乃至于长白山北麓的延吉,这些地方赵军都熟,他甚至还知道好几个老埯子呢。
所以,现在的赵军需要一块敲门砖,然后他就可以带人堂堂正正的来岭南放山了。
在这样的背景下,赵军不想得罪老邵家。
说实在的,赵军他姥爷的那些小黄鱼、金镏子十有八九都不在了。而岭南这些老埯子却是就在那里,赵军想的是能早一步就早一步。
就在赵军迟疑的时候,宋长海看出赵军有些为难,过来对老太太笑道:“娘呐,你看都几点了?得让赵小回去了,你也得睡觉啊。”
听宋长海这话,老太太抬头看着她儿子,宋长海又继续道:“娘,等咱明早晨起来,吃完饭都收拾利索了,儿子领你找他们去。”
宋长海此话一出,老太太面露喜色,而赵军却是一愣,他心想这宋长海咋一句话就把事情定下来了呢。
“这行!”老太太笑着松开赵军,然后又对赵军说道:“孩儿,回去早点歇着。”
“啊,哎。”赵军应了一声,想着见招拆招,然后就被宋长海、宋刚礼送出了门。
在出到屋外以后,宋长海回手关上门,才对赵军说:“赵小,明天叔就指伱了哈。”
“叔啊!”赵军笑着说拒绝的话道:“你可别指我啊,他们老哥儿、老姐儿的看牌,我小辈能掺和吗?”
“呵呵,没事。”宋长海淡淡一笑,右手轻扶赵军胳膊,一边往院门口走,一边说道:“这叔跟你说,我家一个老太太,他们家一个老爷子,这对我们两家来说,这都是宝。”
赵军闻言嘴角一扯,却没说话。他心寻思了,你宝不宝的,你别往我身上扯呀。
这时,宋长海又继续说道:“我家老太太,还有他家老爷子打牌就图一乐呵,今天他赢我们了,明天老邵大哥就偷摸把钱给我。我老娘要赢了呢,我过后也给他们回去。”
“啊!”赵军一听宋长海这么说,不禁心生感叹,这两家人可是都够孝顺的,变着法子地哄着爹娘高兴。
想到此处,赵军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出来这几天,他还真想爹妈和俩妹妹了。再细想,自己重生这一年来,老娘一天倒是挺开心。
至于他爹嘛……
这一想起赵有财,赵军感觉一言难尽呐。
就在赵军胡思乱想的时候,宋长海笑着对他说:“钱不钱的,我们都不在乎,就是哄老人一乐儿。但你叔我坐不住炕,没招了就让老唐头子上手,完了他跟我老娘,他俩也打不过人家爷俩呀,平时净让老邵大爷赢了。我寻思,你看看……”m.χIùmЬ.CǒM
“啊,哈哈,行!”听宋长海如此说,赵军一口应下道:“那宋叔,我们明天就不打围了,搁我黄老哥家等你们。”
“哎呀!”宋长海一听,扶着赵军胳膊的手紧了紧,道:“那叔就谢谢你了,以后有啥事儿,你就跟叔说,就咱这十里八村的,你叔没有问题!”
“哎,行,叔,那以后我有事儿就找你了!”赵军一听连忙就高往上爬,毕竟这宋长海也是条大腿呀!
“妥了!”宋长海和赵军说话时,宋刚陪着黄贵、张援民已经到了门口,三人一边唠嗑,一边等着赵军和宋长海。
等将赵军送到门口,宋刚招呼赵军、张援民和黄贵上车,开着大屁股吉普把他们送回了桥头村。
车一路来在黄贵家门口,然后宋刚谢绝了黄贵的邀请,在与赵军他们道别以后,才开车离去。
看着远去的吉普车,张援民小声对赵军说:“兄弟,这车坐着比解臣那车得劲儿多了!”
“那你寻思啥呢?”赵军笑道:“这车是人坐的,解臣那车是拉货的。”
“嗯呐!”让赵军没想到的是,张援民一努嘴,道:“要这么说,这车还是不行。”
“嗯?”张援民这话听得赵军、黄贵齐齐一怔,然后就见张援民掰着手指头,数道:“你说这车哈,咱上山打围,去前儿它拉不了狗,回来前儿它拉不了猪,也拉不了熊瞎子。”
“哈哈哈……”赵军闻言哈哈大笑,道:“唉呀,大哥呀,谁开这车打围呀?”
“就是!”黄贵也笑着说道:“你们开解放打围,我都头一次见着。”
三人有说有笑地进了屋,一开门却听里屋传出了阵阵哭声。黄贵脸色骤变,快步往里屋一走,到门口时却是一怔。
他妹妹黄燕,此时正坐在炕沿边跟宋兰哭呢!
下午回来的时候,黄贵带着张援民、解臣,连给家里报信带取车。
他们在把赵军捡的獐子丢下以后,就马上跟车去陈学义家。但在临走前黄贵把姜伟丰打陈学义的事说了,并让宋兰去通知自己妹妹一声。
在宋兰去姜伟丰家的时候,发现陈学义的小女儿陈晓秋也在姜伟丰家,宋兰就没把事当着孩子的面说,而是把黄燕叫了出来。
黄燕一听姜伟丰把陈学义给打了,当时整个人就不好了。她强撑着回家给几个孩子掂对一口饭,然后黄燕自己都没吃饭就赶来了黄贵家。
按理说今天这个事,就是民不举,官不纠。
这年头,因为打围死在山里的人太多了,事主不报衙门,衙门就不会管。
就像那天在姜伟丰家吃饭的时候,姜伟丰说起老阴沟来,他为了告诉赵军那地方有多邪乎,还特意给赵军、张援民讲了一个例子。
说是有一年呐,两伙人不约而同的盯上了一头黑瞎子,一伙人从南坡上去,另一伙人从北坡上去。
说来也巧了,两伙人都不知道有对方的存在,却几乎是同时到的目的地。
然后,南坡上来这炮手一开枪,子弹打透黑瞎子以后,又把另一伙的炮手给打了。
那一枪,当胸而入,直接毙命。
这件事报了衙门,由于是误伤,判了三年!
而今天嘛,是小舅子打的他姐夫。就算陈学义因此死了,姜红艳也不会把自己弟弟送进去。
但从此以后,老陈家的事,就都是姜伟丰的事。就算是委屈了自己孩子,姜伟丰和黄燕也得可着老陈家那仨孩子来!
“哥啊!”一看黄贵回来了,黄燕顿时有了主心骨,直接扑到黄贵怀里,哭道:“你说这事儿咋摊我们身上了呢……姜伟丰那个王八犊子,一早我说不让他去,他非得去……呀!这我姐夫死了,我们以后见着外甥、外甥女,我们咋说啊……”
“唉!”黄贵闻言重重叹口气了,拍着黄燕肩膀道:“老妹呀,别哭了,事儿都摊上了,能咋整?”
看到他们兄妹俩抱头痛哭,赵军、张援民就准备去西屋跟国富、民强待着了,可听到黄燕的话,赵军还是进屋走到黄家兄妹身旁,小声劝道:“嫂子,陈大哥不一定死。”
“啊?”黄燕哭声一顿,泪眼婆娑地看着赵军,问道:“你说啥?”
“妹子!”这时,宋兰起身扶住姜红艳,道:“你先别哭了,你哥这是喝去了,你没看一身酒味儿么?”
说到此处,宋兰抬头看向黄贵,道:“妹子看你们都没回来,就寻思陈学义不行了呢。”
“不是!”一听是这么回事,黄贵忙道:“我们没都上医院去,我们上老宋二哥家喝酒去了。”
说完,黄贵诧异地问道:“儿子回来没说么?”
宋兰拿眼睛扫了黄燕一下,然后冲黄贵摇了摇头。国富、民强回来的时候,黄燕已经过来开哭了,俩小子不会劝人,就躲到西屋去了,到现在俩小子还没吃饭呢。
等宋兰从兜里拿出手绢,递给黄燕让她擦着眼泪,紧接着就问黄贵道:“哎?哪个老宋二哥啊?”
“还哪个老宋二哥?”黄贵说话时,走到黄燕另一侧坐下,道:“北屯那老宋二哥,宋长海呗。”
说完这句,黄贵还解释道:“今天人家宋大娘搁卫生所跟人看牌呢,我妹夫进去一嗓子给宋大娘吓犯病了,当时人就要不行了!”
“唉呀我的妈呀!”一听这话,宋兰、黄燕脸上齐齐变色。那老宋太太本身就不是一般人物,俩儿子又一个比一个孝顺,她要是让姜伟丰给吓坏了,那姜伟丰摊的事可能比打死陈学义都大。
此时黄贵还没意识到自己说话大喘气,他抬手一指站在炕下的赵军,说:“完了让咱兄弟一粒药就给救过来了!”
“哎呦……”听黄贵这话,宋兰、黄燕又都松了一口气,黄燕直接从炕沿边蹿起,来到赵军面前抓着他的手谢道:“兄弟呀,嫂子可是谢谢你啦!”
“你是得谢谢兄弟!”黄贵又在一旁说:“今天要不是兄弟在,陈学义就得没山上。你家我妹夫啊,不是哥说他,他当时就吓傻眯了……”
“行了!”宋兰少有的在黄贵后背上捶了一拳,小声道:“你先别说了!”
然后,宋兰抬头招呼赵军道:“兄弟,你快上炕,嫂子给你沏茶去!”
“别忙活了,嫂子。”赵军抬手一拦宋兰,也趁机把自己的手从黄燕手里抽出,然后赵军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才对黄燕说:“嫂子,你别着急了,我感觉陈大哥应该没有事。”
这时,宋兰起身扶着黄燕坐回去,而黄贵也拉过赵军坐下。
然后,黄贵才跟黄燕说:“妹子,咱兄弟不是外人,哥就跟你说了。这陈学义要保住命了,你大姑姐就不能走道儿,你们家的负担也不能太重。到时候咱办事说的过去,你大姑姐也不能太难为她弟弟。”
人都有私心,再好的人也不例外。
黄燕担心的是,陈家两个大小子,以后结婚都得他们家管。可黄贵说的没错,只要陈学义不死,姜红艳就不会改嫁,这样他们家就不能散。
到那时,姜红艳领着俩儿子、一个闺女种地,日子不还是跟现在一样吗?
赶忙的时候,姜伟丰、黄燕过去搭把手。平日里,再给老陈家贴补一些。等陈家小子结婚、闺女出嫁,姜伟丰两口子尽力就好。这样的话,他们负担也不会太重,也不至于太影响黄燕的孩子。
被黄贵这么一劝,黄燕渐渐缓过来了,然后就着急回家,毕竟家里还有孩子呢。
黄燕要走,赵军也起身跟着送,等送完黄燕,赵军要回西屋时,却被黄贵给叫住了。
黄贵拉着赵军进了东屋,把赵军按在炕沿边坐下,说道:“兄弟,大哥跟你说个事儿。”
“大哥,你说。”赵军毫不犹豫地应了一句。
也正是赵军的毫不犹豫,才更让黄贵坚定了决心,随即就道:“兄弟,我家那毛驴子,你啥时候走,你就牵着!”
(本章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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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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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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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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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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