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条狗,三前两后,一条黄狗、一条黑狗,剩下三条都是花狗。
五条狗显然没见过什么世面,它们本是快步在道上奔跑,但看见迎面来个大家伙,便纷纷往道两旁溜边避让。
「慢点开!」赵军发话让解臣把车速降下来,他知道狗在村道上聚帮而行,不是起秧子,就是打围。而看这些狗的状态,它们明显不是起秧子,再看那一个个溜圆的肚子,赵军断定这些狗应该是进山打围归来,狗先行一步,而把主人扔下了。
喜欢狗的人,见着狗就乐意多瞅两眼。打狗围的人,更是如此。
当汽车行驶到村路口时,赵军突然招呼解臣,道:「兄弟,快停车!」解臣闻言,急忙刹车停住。而此时,对面走来三人、三狗。
那三个人,赵军都认得,其中两人是永胜屯的猎人魏来和蒋明。
而那第三人,也是赵军的老熟人,即蒋明的两姨姐夫、小熊的前主人黄贵。
「大哥!下车!」赵军伸手轻推了一下靠门的张援民,张援民急忙推门先从副驾驶上下来。
然后是赵军,等他露面时,对面的三人皆是一愣,黄贵更是惊喜,大叫一声;「哎呀!兄弟!」
说话间,黄贵小跑着向赵军而来。而跟着他们的三条狗应该是黄贵养的,眼看黄贵向前,纷纷跟着动身。
「老哥!」赵军也快步迎上前去,面带笑容与黄贵将四只手紧握在一起。
黄贵似乎很是激动,忍不住低下了头,重重点了一下,道:「兄弟啊,我可又见着你了!」「是啊。」赵军低头往黄贵腿上看了一眼,问道:「老哥,你腿好利索了哈!」
当初黄贵去永兴大队参加春猎,被一头炮卵子打折了腿,伤得很重。「好啦。」黄贵笑着说道:「都能上山了。」
二人说话时,魏来、蒋明皆已到近前,他俩不认识解臣,但却认得张援民,三人互相点头示意后,就听着赵军和黄贵叙旧。
「魏哥、蒋哥。」看到过来的二人,赵军忙打招呼道:「刚才我们过来的时候,看着五条狗,那是不是你们领的?」
那五条狗应该是魏来和蒋明的,在临到家时就先行一步。而这三条狗是黄贵从岭南带来的,它们对此地不熟,所以紧紧跟在主人身旁。
「是呗!」蒋明抢先魏来一步,开口道:「我姐夫这不整三条狗么?」
说着,蒋明一指周围的三条狸狗,道:「这帮狗干活不行,就过来打两场围,让我和老魏帮他拖一下这帮狗。」
「啊!」赵军听蒋明说这话,隐约感觉蒋明这话里有话。
赵军看了黄贵一眼,见黄贵没说什么,只是笑呵呵地看着自己,赵军又低头看了眼狗,才问蒋明说:
「哎,蒋哥,我看狗肚子是吃饱了,剩的肉没背回来呀?」
「嗨!」魏来在旁边插话,道:「就逮若个黄毛子,一共才七十多斤儿,扒吧完了也没剩啥玩意,喂完这八条狗就剩一个猪脑袋、四个蹄子。跟我们去的,还有一个搁山里压窝棚的,我们就把那脑袋、蹄子都给他了。」
「唉!」这时蒋明先是叹了口气,然后跟赵军说:「我们家这狗也不好使,可比不上兄弟你了······」蒋明说到此处,却是被身旁的黄贵捅了一下。黄贵打断了蒋明,才笑着问赵军说:「兄弟,你到这屯子,是干啥来啦?」
「来看看我姐。」赵军先答了一句,然后淡淡一笑,反问道:「老黄大哥,你要拖狗,你咋不来找我呢?你家小熊,不还搁我这儿呢么?」
今年开春,一头孤猪堵在永胜屯外,连挑四帮猎狗。蒋明、魏来两家的狗帮,全
都在那一战中所有折损。
关键是头狗都死了。
凡是打狗围的都晓得,只要大头狗一折,狗帮散的就快。除非是像赵军家狗帮那样,花小儿死了,能有小熊及时顶上。
蒋明、魏来没有那条件,随着往后打围,年初那些狗就剩下一条花狗。后来二人又四处买狗,但买狗容易拖狗难,两家的狗帮虽然能打围了,但在各个方面都大不如前。
今天三家相聚,带着总共八条狗上山,遇着一窝猪,却只抓住了一头小黄毛子。
看着那头小黄毛子,蒋明和魏来都舍不得喂狗,但黄贵说什么都不让,说宁可人捞不着吃,也得给狗吃饱。
在喂狗的时候蒋明就跟黄贵说,现在赵军搁这十里八村都出名了。家里的狗帮达到了能活捉野猪的地步,这得是多恶呀?
然后蒋明又说起小熊来,据他听说赵军自从永兴大队回来,打围就没折过狗。如此推测,小熊应该还在赵军手里。
一说起小熊,黄贵也是格外想念。但他想小熊,只因为他对这狗有一份特殊感情,而不是指着小熊给自己挣钱。
而且,黄贵心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蒋明是什么意思,但他不想去管赵军要狗。
在永胜屯刀猎时,黄贵就说过,他养的狗都是亲自喂,从来不经别人的手。这就导致,黄贵的那帮狗都跟青龙似的,不吃外人给的食物。
当时黄贵腿断,可能这辈子都上不了山了,而上山成习惯的猎狗,不再让它上山,狗是受不了的。但小熊不吃别人给的东西,黄贵没法将其托付给别人。正好赵军曾救过小熊一次,还捡过小熊一次,这狗就认他。
当时赶上赵军开口借狗,黄贵便顺水推舟,让小熊跟着赵军。俩人虽然没明说,但按那时黄贵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把小熊给赵军了。
等黄贵被送回岭南以后,他媳妇四处找人给黄贵看腿,没想到,还真把黄贵的腿给治好了。这人呐,就是没记性!
落难的时候,知道反思。可一旦好起来,就什么都忘了。
这不,黄贵又找人买了一窝狸狗。这窝狸狗一大两小,也是一搁母狗子领俩狗崽子。但这俩狗崽子不是当年的,都快要两岁了。
还是那句话,买狗容易拖狗难,这窝狗一上手,黄贵拖了一个多月,却是拖不出来。
而一下雪,就是打围的好时候,黄贵不想错过今年这个冬天,于是便来在永胜屯向蒋明求助。可今天上山一见仗,黄贵就看出来,蒋明、魏来现在带这些狗也都不咋的。
可即便如此,当蒋明提起小熊时,黄贵也没接茬。
黄贵这个人,脾气是出了名不好。连周建军都知道他外号叫黄老尿,而这个尿不是尿性的意思,而是说这个人尿叽。
换句话说,这黄贵是个酸脸子,容易生气,开不起玩笑。
可这人办事确讲究,当初虽然没明说,但在黄贵心里就是把小熊给赵军了。现在再让他去赵军家要狗,黄贵是做不出来的。
在山上的时候,蒋明提议让黄贵去要小熊,在黄贵不答应以后,蒋明还建议黄贵去找赵军帮忙。那样的话,不但能帮黄贵拖狗,也能把他这帮狗拖一下。
但黄贵还是没答应,他想的是如此自己去找赵军,怕赵军会多心。而且就在刚才,蒋明似乎要说什么,还是被黄贵给拦了下来。
此时听赵军主动提起小熊,黄贵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禁感慨这个小兄弟还真是实在。
而黄贵这个人,谁要难为他、挤兑他,他肯定不会惯着,该打打,该干干。但谁要对他好,他反而受不了!
赵军这一仗义,黄贵就感觉自己把小熊托付给这样的人是正确决定,当即就道:「兄弟
,咱打围的借狗,哪有还的?呵呵呵.·····」
说到最后黄贵呵呵一笑,寻思把这事儿过去就完了。
「那是他们。」可赵军却道:「老哥,咱兄弟不能像他们似的。小熊现在还搁我家呢,吃喝啥的都挺好。」
说到这里,赵军也笑了,他伸手在黄贵小臂上轻拍一下,道:「我跟你说哈,小熊又揣上崽子了。老哥,你这回给它领回去,明年你这狗帮就起来了!」
赵军这番话听得黄贵很是感动,可他却当即把脸一扳,不悦地说:「兄弟,你再说这话,老哥就跟你翻脸了!我说把狗给你,那就给你了!」
说到最后这句话时,黄贵似乎挺激动的,声音也大了几分,直接喊上了。赵军:「......」
这什么脾气?
一旁的张援民、解臣俩人对视一眼,要是别人这么跟赵军说话,他俩肯定得跟对方理论一下子。但眼前这情况,似乎不是那么回事。
「老哥啊!」赵军见状,忙安抚道:「这咋还急眼了呢?」
黄贵一怂胳膊,甩开赵军的手,大声对赵军说:「我比你大不少,你是我小兄弟,我是你老哥!当初你老哥躺炕上的时候,你咋对待我,我心里有数。小熊就给你了,那还能怎么的?」
之前在永兴大队时,赵军帮黄贵报了断腿之仇,然后去看黄贵时,还给他留了二十块钱。要知道,当时赵军的条件可没有现在这么好。
这是份恩情,黄贵始终记着。
「老哥,别生气。」赵军苦笑着劝道:「你兄弟错了,咱不提这个了,行不?」黄贵闻言,白了赵军一眼,道:「这才是我兄弟呢!」
「是,是。」赵军赔笑着应了两声,然后回身跟张援民说:「大哥,带烟了吧。」「哎!」张援民应了一声,忙从兜里掏出烟盒递给赵军。
这是张援民早晨在小卖店买的石林烟,赵军抽出三颗烟散给黄贵、魏来、蒋明,然后亲自划着火柴给黄贵点上。
「赵军呐!」这时,魏来开口道:「还有那两位兄弟呀,咱别在这儿唠了,咱到我家去。」
这眼瞅都要四点了,赵军挺着急回家的,但今天见着黄贵,赵军还有些话想跟他说。此时魏来相邀,赵军便答应下来。
这些人也没上车,五个人在前头走,解臣自己开车慢慢悠悠在后头跟着。
等来到魏来家进屋,他媳妇给端上茶、倒上水,赵军才问黄贵说:「老哥啊,你这腿······我瞅着是好利索了。」
「啧!」黄贵砸吧下嘴,撇了下嘴才说:「也不行,阴天下雨啥的就疼。」「啊!」赵军点头,道:「平时不影响是吧?」wWW.ΧìǔΜЬ.CǒΜ
连打围都行了,可不是恢复的挺好么?但赵军知道,黄贵之前可是重伤,是一辈子都可能落下残疾的那种。
这时,张援民插了两句嘴,把话题引过去,黄贵才道:「这不我媳妇么?看我这腿折了,可哪儿给我掏腾方儿。她有个叔伯妹妹,嫁到徐松浦去了,那边有个老国库。搁那儿后身有个看病瞎子,是解放前的土郎中,他给的这么个方。」
「方儿啊?」赵军闻言忙接话道:「老哥,啥方啊?」
「唉呀!」黄贵眨了眨眼,道:「具体的,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但主要是假虎骨。」「啊!」赵军眼前一亮,问道:「就是黑瞎子模棱盖儿呗?」
「对,对!」黄贵笑道:「就是那玩意,老瞎子当时给俩方,一个外敷的一个吃的。」「吃的是啥呀?」赵军忙又问了一句。
黄贵笑了一下,道:「就是老母鸡汤,但得搁棒槌一起炖喽。敷药的时候,得喝这个汤,他说是补元气,完了外头敷的那个才有用。」
「啊!」赵军
连连点头,心想这时候地表都上冻了,上哪儿去挖棒槌呀?对了,邢三倒是存自己这里一支参王,但那造价也太高了。
见赵军对这事感兴趣,黄贵问他说:「兄弟,咋的?咱家有能用着这方的?」
「嗯呐。」赵军应了一声,紧接着又问:「老哥,但它伤可有大半年了,一直没好利索。」
赵军这句话,听的时候听不出来。而其实,赵军口中的它,指的是黑虎。
「大半年呐······」黄贵闻言一咧嘴道:「大半年,你得让他抓紧治了。那方儿我记不住,我家你嫂子知道,不行我往回打个电话问问她。但是······唉呀,那个棒槌,你上哪儿整去呢?」
「就是啊。」赵军也是犯愁。......
与此同时,永安林场南围墙外。
在坡下有条小山溪,小山溪南岸再走三百来米,贴着山根子再往东行将近一里地,赵有财正蹲在那里抽烟呢。
他可不是上厕所呢,而是看着脚前一块光秃秃的空地,心里满是感叹:「我特么的这辈子,也不知道能不能等着你卖钱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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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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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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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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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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